当楚暮云将生门完全打开,彻底贯穿魔界与旧世界的时候,两个世界都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摇晃震动,这很正常,毕竟生门是足以打破世界平衡的存在,哪怕是作为通道存在于两个世界之间,却也不是两个世界能够完全消化的。
但很快,没人顾得上这微弱的地震感了。
在魔界受尽委屈的人族修士发现了新大陆,在旧世界安逸享受的人们却惊讶地看着这被‘撕裂’的空间。
世界之外仍有世界,这是谁都想象不到的事。
而在此刻,由不得人不信了。
魔族的几次战争让人族快速发展,虽然这些修士们数十人聚一起都打不过一个魔族,但到了旧世界,他们一个人却可以轻松占领一个城。
巨大地差距必然会产生恐怖的灾难。
楚暮云用了七天七夜,将生门暂时固定,成为了两个世纪的通道。
初入旧世界的魔界人族很快便尝到了甜头,更多的魔界人族甚至是魔族都踏入了这新的领地,抢占着大量丰富、未开发的资源地。
当楚暮云终于进入旧世界时,入目的景象甚至比记忆中的天灾降临还要可怕得多。
这个万万年活在温室里的旧世界,怎么可能抵得住魔界的入侵?
楚暮云一步一步地走向神之领域,他走得很慢,不疾不徐,神态平静,可他身后的世界却像被重锤击碎的巨大玻璃,以让人震惊的速度绝望地崩析瓦解着。
夜剑寒从空茫中走出,站在高处,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带着让人心神剧颤的极致美感,却又满溢着冷酷与残忍的一幕。
一切在他擡头的瞬间戛然而止。
夜剑寒隔着极遥远的距离和他对视了,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定格了。喧嚣、惨叫、崩塌、沦陷,都成了一个个空洞的词汇,进入到脑海,却刺激不到那被震撼到麻木的神经。
“吾神。”那英俊的男人从下往上的仰望着他,明明是完全弱势的姿态,可这一刻,他却精准无误地擭住了他的心脏,夺去了他呼吸的主动权。
男人的嘴角缓慢勾出一个笑容,漂亮的有些过分,而从那薄唇说出的话却震动了整个世界:“杀了你,你是不是就属于我了?”
话音落,他擡手,一把湛蓝色的长剑破空而来,剑尖所过之处,瞬间成就一片冰天雪地。
夜剑寒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来。”楚暮云战意凛然:“我赢了,你跟我走。”
夜剑寒消失万年的情绪波动竟瞬间被他这一句话给唤醒了,他看着这个俊美嚣张的男人,忽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你输了呢?”
楚暮云想了下,有些无赖地说道:“你还是得跟我走。”
夜剑寒眯起了眼睛。
楚暮云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他,那姿态轻松愉悦,像是见到了思念已久的恋人,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亲昵且熟稔——这不像是在挑战,更像是在调戏。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了,他是他。
夜剑寒心中生出了一丝烦闷,他垂下眼眸,不想再和他胡搅蛮缠:“我说过了,夜剑寒死了,我不是他。”
楚暮云剑尖轻划,一道风刃卷起,他轻轻松松便攀升至高空,与夜剑寒面对面了,他看着他,笑着问:“那你是谁?”
夜剑寒顿了顿。
楚暮云眸中一片温和,声音也动听的让人耳蜗发痒:“很抱歉,现在才来找你。”
夜剑寒紧拧着眉,颇有些不耐道:“我并不需要……”
他话没说完,楚暮云却走近他,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拥住了他。
长剑直线坠落,在空中激起了阵阵寒冰,最终直直地插进了大地之中。
它笔直而立,让正上方相拥的两个人像是站在一道细长的冰柱之上,似是略微摇晃便会粉身碎骨。
夜剑寒直视着前方,可从对方身体上传来的热度却燃着火焰一般,灼伤了皮肤,钻进了血肉,让那颗空寂冰寒的心重新跳动了起来。
楚暮云用力拥着他,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也听到了自己的。慢慢地,这两颗属于两个人的心脏开始走向同一个节奏,都跳得极快,跳得极猛,似是想要从自己的胸腔的蹦出来,干脆跳到对方的胸腔里才罢休。
楚暮云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为过去的自己道歉。
夜剑寒默不作声,只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看着这个自己守护了许久,为了他而守护的世界。
楚暮云继续道:“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我都解决了,不会再有任何东西阻碍我们。”
说着,楚暮云擡头,认真的看着他:“我欠你的,用生生世世来还,行吗?”
夜剑寒低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着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
但楚暮云却看到了:他要哭了。
这个强大的男人,这个扔掉了与他所有回忆的男人,这个在空寂的领域里独自待了万万年的男人,因为这一句话,快哭了。
楚暮云体会到了心脏被碾压的剧痛感。
他捧着他的脸,微笑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楚暮云感觉到了自己面颊上冰冷的液体,他才意识到,大概自己和他是一个模样的。
可他还是想要笑,因为这是应该笑着说的话:“我爱你,从一开始到最后,都爱着你。”
夜剑寒终于用力抱紧了他,灵魂上炸起的明亮焰火与这个塌陷中的世界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
夜剑寒剥离了爱着楚暮云的那部分灵魂,可是他仍是他。
是莫九韶,是晏沉,是沈水烟,是君墨,是谢千澜,是凌玄,也是夜剑寒。
只要是他,无论失去多少次记忆,无论忘记他多少次,无论将灵魂剥离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爱上他。
义无反顾,毫无保留。
因为他本就是为他而生。
在楚暮云最初孤寂枯冷的万万年之中,他听到他的呼唤,自混沌中苏醒,睁开眼的一瞬间,他便知道,他就是他的所有,他是他存在的唯一理由。
楚暮云和夜剑寒一起走进了神之领域。
这个排斥着他们共同进入的地方全然敞开了,里面的白雾逐渐散去,慢慢地竟成了一个古朴大方的屋子。
楚暮云怔了怔,夜剑寒却扬了扬唇:“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楚暮云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却还有些不敢置信。
夜剑寒转头看向他,认真说道:“你的心。”
楚暮云猛地擡头看他。
夜剑寒笑得特别真挚:“它终于肯接纳我了。”
楚暮云刹那间全都明白了。
困住他的从来都只是他自己,执拗地不肯接受,残忍的坚持着,画地为牢、自我束缚、像个老顽固一样地执迷不悟。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他。
楚暮云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夜剑寒将他拉过来,在他额间吻了下,认真地问:“我可以要你吗?”
楚暮云给他的答案是一个缠绵悱恻地吻。
楚暮云的体力消耗极大,七天七夜让生门全开,要一直维持着敞开的状态,就要不断透支他的力量。
所以夜剑寒只做了一次,楚暮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剑寒从他体内退了出来,抱着他去清洗了一下,小心地把他放到床上。
七道游魂先后进入到他身体里,再睁开眼,他记起了一切,也彻底完整了。
狼狈不堪的七世,寂寞孤冷的万万年,还有在魔界的不停寻找与等待……
夜剑寒想想在魔界的纠缠不休,忍不住笑了笑,他凑近楚暮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费尽心思的谋划算计,可其实只要你是你,我就一定会爱上你。”
哪里还用那般坎坷?
楚暮云睁开眼的时候,颇觉神清气爽,心里爽,身体爽,精神也就爽了。
他从床上坐起,一擡眼却看到端坐在木椅上,一身华服,姿容艳丽,眉间一点儿朱砂痣的青年。
青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楚暮云眨了眨眼:“小烟?”
沈水烟盯着他:“我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