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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凛冬 正文 郑超然番外二

所属书籍: 你见过凛冬

    (四)

    没有很多适应时间,军训在新生报到第三天开始,会一直持续到国庆假期前。

    郑超然同学的长发是从初中开始留的,每次剪发都舍不得,捏着手指告诉理发师,要只修一点点,就一点点。她的审美几乎是照搬许梦冬,因为在她心里表姐简直漂亮得惊为天人,于是有样学样,留了及腰的波浪长发,高考结束后还去染了个漂亮的栗子色,整个人成熟了一点,仿佛脱离了要人命的高三生活,精气神也回来了。

    可是。

    她顶着这头又厚又长的长发参加军训,不过两天就受不了了,太热了。

    这天的军训结束,郑超然回寝室冲了个澡后直奔校门口理发店,一个小时后出来,长发没了,变成了刚刚过耳的短发,忽来一阵晚风把发梢荡起,洗发水的香味飘散出来,是清清淡淡的海盐鼠尾草味道。

    她在理发店门口偶遇了刚下公交车回学校的李嘉诺。

    两天军训,他们都晒黑了些,可李嘉诺的衣服洗得很干净,白色T恤,白色篮球鞋,郑超然眼睛落在李嘉诺的小腿上,她忽然发觉李嘉诺也不是瘦得离谱,还算有点紧实的肌肉,小腿到脚踝那一处线条很好看。

    她挪回目光,看看李嘉诺的脸,没曾想直直跌进他略带震惊的眼神里。

    “你头发”

    “怎么了?很丑?”郑超然撩了撩发梢,“也没有吧,是不大好看,但也没有很丑?”

    “不丑。”李嘉诺说,“很好看。”

    “你夸人一点都不真诚。回学校吗?”

    “回。”

    “那陪我去趟隔壁小超市吧,我添点东西,然后一起?”

    “好。”

    许梦冬临走前已经尽量帮她把生活用品都添置齐全了,可难免有遗漏,比如她还缺一个稍大些的塑料盆用来洗衣服,还想买瓶洗洁精来刷她的小泡面锅,还有,快姨妈了,她需要买些卫生巾了。

    李嘉诺原本是跟着她一起进超市的,可看见郑超然往卖卫生巾的货架走,他停住了脚,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出门去等,郑超然拎着购物篮在比价,发现她最常用的那一款放在货架最顶端,她想喊李嘉诺帮她拿,可一转头人没了。

    待她结完账走出超市,更好笑,李嘉诺背着双肩包杵在超市门口,人来人往里,他站得很直。多超市旁边就是宾馆,偶有小情侣挽着手走进去,他目不斜视,仿佛看一眼都是冒犯。

    郑超然觉得奇怪,因为她再次看见李嘉诺的耳垂红了,都晒黑了怎么还能红的这么明显?

    她把黑色塑料袋往盆里一放,连盆一起塞到他怀里,李嘉诺十分自然地接着,就好像在高中教室接过她的空水杯,去开水房接水那样一气呵成。那时李嘉诺是老好人,周围一圈人的水杯都交托给他,他甚至能记住谁要烫的,谁要温的。

    两个人一起往学校走。

    “你去哪了?”

    一颗硕大血橙似的夕阳落下去,风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凉爽气。

    “书店去买几本书。”

    “图书馆的书不够你看的?”

    “新书,图书馆没有。”

    郑超然看了看李嘉诺背上的双肩包,应该重量不轻,李嘉诺以为她感兴趣,把手机里的书单给她看,一排书名,都是电影赏析相关。

    “我报了电影解说社团,提前做做功课。”李嘉诺如此解释。

    “所以你平时的课余娱乐除了打篮球就是看电影?”

    “是。”

    “我也看,但我绝对不会额外花时间去做什么解说或者鉴赏。不累吗?”

    “不会。”

    李嘉诺提起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双永远清澈透亮一望到底的眼睛总算有了点情绪色彩,郑超然对这样的李嘉诺有些许陌生,或许他在篮球场上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在太阳下挥汗,跳跃只是她那时去篮球场边当观众,眼里只有黄意远,她发现除了李嘉诺给她讲题的短暂片段,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留存李嘉诺的高光时刻,并为此感到遗憾。

    “其实我也只是解压而已。”

    “怎么解压?”

    “我高中桌洞里有一个大本子,有一次你拿走翻了两下,又放回来了,你还记得吗?”

    郑超然眼里流露茫然:“什么本子?”

    她根本没印象。

    “哦,”李嘉诺挠挠头,“那没事了。”

    郑超然叫住他:“最烦说话说半截的,你那本子是写什么的?”

    李嘉诺犹犹豫豫说没什么,只不过是些英文电影台词的摘抄,他从初中时就开始看原声,也算是帮自己提升听力和口语的方法之一。

    “我可没那浪漫细胞。”对于李嘉诺的爱好,郑超然最终了发表这样的评论。

    他们一路走到宿舍区,李嘉诺把郑超然送到女寝楼下才把怀里的塑料盆递给她,盆边都被他掌心捂热了,郑超然微信刚好响起,是室友群,问有没有人要带晚饭,郑超然腾不出手打字,单手发语音说:“我不吃晚饭了,今天开始16+8,过午不食,我要减肥。”

    李嘉诺无意插话,可听了这句还是低声嘀咕了一句:“你又不胖。”

    郑超然撩了下头发,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自己的脸:“好歹咱俩以前也是低头不见擡头见,你摸着良心说话,我没胖?”

    长发还好,今晚剪完短发她去照理发店的镜子,险些被自己圆润的脸蛋吓到,怪只怪这一个暑假不修边幅,如今开学了才想起来减肥。

    李嘉诺把头死死埋下去,到低无可低的地步,郑超然借着宿舍楼前洋洋暖灯能看见他抿着嘴唇憋笑的表情,这令她更有挫败感。

    “你想笑就笑出来,我反正笑你闷葫芦笑了三年,你想报复,我也能接受。”

    李嘉诺一听这话赶忙擡起了头:“我没有!我不是笑这个!”

    “我是觉得你短发很可爱,白白的,圆圆的,像是年画娃娃。”

    郑超然险些气到吐血,她今晚在李嘉诺身上又安了一个新的标签——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死直男,他大概根本意识不到到底怎样夸女生才能让对方高兴。哪个女生愿意听到自己像年画里的胖娃娃?

    可李嘉诺很认真。

    天色一点点坠入浓色黑暗,没了阳光,他的眸色也不再呈现清澈的浅棕,而是凌凌的黑,他用这双认真又无辜的眼睛看着郑超然,对她说:“节食不是好办法,但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早饭就要多吃,也要吃好。”

    “我想吃高中学校门口的手抓饼,那个铁皮车小摊的,”郑超然说,“就是以前黄意远每天早上排队去买,拜托你转交给我的。”

    李嘉诺眼尾敛了一霎,他盯着郑超然的脸看了好久,紧抿的嘴唇犹豫张开又合上。郑超然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更生气了:

    “你有话能不能直说?一个大男生,磨磨唧唧的。”

    “你和黄意远从前关系那么好,怎么性格差这么多?你俩是怎么当朋友的?”

    “他不会嫌你性格太闷吗?”

    这俩人虽然看着差不多,爱好,身高,长相,又都戴着眼镜,温和内敛的做派,可黄同学明显要比李嘉诺话多,在一群人里是绝对的话题中心,乐于社交的人往往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就比如郑超然只说过一次那家手抓饼特好吃,阿姨的生菜和酱料都给的足足的,黄意远就记住了,每天早上都去排队帮她买。

    郑超然为此感动过,即便到了现在她依然觉得那饼味道很好,即便她以后会吃到更多美味,但那就着清晨寒风和早读声、在高三一摞一摞卷子书本垒砌的高塔之中偷偷咬下的那口饼,滋味永远忘不掉。

    当然,也会因此时不时沮丧。

    因为后来黄意远的表现玷污了那饼。

    李嘉诺眉头渐渐隆起。

    他额前有细碎的发,发质很软,可以被微风吹动,黑发之下是同样墨黑的眼瞳,就在郑超然被这沉默注视搞得浑身不痛快的时候,李嘉诺开口了。仿佛是经过了的深思熟虑,又像是不想再忍耐:

    “你真以为是他天天给你买早饭?”

    自行车社团迎新,一伙人骑着车从宿舍门口疾驰而过,路过郑超然和李嘉诺身边,卷起更明显的气流,清脆车铃短暂而急促,伴着几声欢快的笑声。

    郑超然想问什么意思?刚开口就被李嘉诺出声打断,被她屡次指责说话办事不够干脆直接的人,或许只是没遇到令他激动难忍的事,李嘉诺面色不好看,眼睛里说不清是愠怒还是悲伤,他幽幽看着郑超然,沉声说:

    “是我。”

    “每天,每个早上,都是我。”

    郑超然脑子卡住了。

    (五)

    郑超然拎着塑料盆和袋子回到寝室。

    一推门就是迎面热烘烘的混杂气味,臭臭的,室友们聚众打螺蛳粉火锅,见郑超然回来赶紧起身去带门。

    “味道别散出去了,要臭就臭咱们四个,不要滥杀无辜。”

    郑超然把塑料盆往书桌上一放,脱了力气似的坐在椅子上。天津姑娘一边嗦粉一边打量郑超然的新发型:

    “不错不错,好乖,东北甜妹儿。”

    郑超然看着她。

    “哎对了,我刚看你在楼下和一个挺帅的男生说话,谁啊?这才开学几天啊,你这么快就脱单了?”

    “我高中同学。”郑超然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她抓住句子中的重点,反问道:“帅吗?就刚刚那男生,帅吗?”

    三个室友齐刷刷点头。

    广东妹妹咬下一口鱼丸,耐心帮郑超然分析:“你们东北男生本来个子就高,刚刚那男生虽然看不清脸吧,但是体态很好,清瘦那一挂,可又不是细狗,手臂有点肌肉,应该是经常锻炼的,而且最关键的是”

    天津姑娘接话:“最关键的是,你俩站一块儿好养眼啊,他听你讲话的时候是微微俯身的,给人感觉很有礼貌,总之看得出来,是个乖乖的男生,不错,可以处。”

    “啥呀!”郑超然站起来,走到小火锅旁边盘腿坐下,随手抽了双一次性筷子,“还有螺蛳粉吗?再帮我煮一袋。”

    “你不减肥了?”

    “心情不好,减肥暂停,明天再说。”

    许是郑超然嗦粉的架势凶巴巴,室友们都以为她真的心情不佳,没人敢惹她,她沉默地捞了一碗又一碗粉,耳边是室友们叽喳,脑子里却全是李嘉诺的脸在不断变幻,可不论怎么变,她都逃不出被他认真目光捕捉的范围——他就静静看着她,什么也不用说,就好像有千句万句沉甸甸的话劈头盖下来,砸得她不知所措。

    粗心大意的郑超然同学直至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吃了李嘉诺好几年的早饭,怪就怪她那时根本不在意,黄意远每天早上要去老师办公室,要去打球跑步,还要去学校广播站当导播,他家又住得那么远,怎么可能每天早上雷打不动排队就为给她买手抓饼?

    他把这件事情拜托给住校的李嘉诺,后者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应下了。

    郑超然忽然觉出委屈来。

    过了这么久,那手抓饼和茶叶蛋的热度透过薄薄塑料袋终于让她感知到烫,烫手,也棘手。可明明这件事情里最该委屈的是李嘉诺,偏他不发一言,若不是今天燥热晚风催人念随心动,他估计也不会讲出口。

    郑超然喝掉碗里的汤,搁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发一会儿呆,擡手捏了捏自己的右脸。

    不对,力道不对。

    刚刚在楼下李嘉诺不是这么捏她脸的。

    她刚刚被真相震惊到,一时难以接受,偏偏手上还抱着圆咕隆咚的塑料盆,腾不出手来整理被风打乱的头发,短发发梢一扬起就糊了满脸,她眯起眼睛甩脑袋,一只手伸了过来,停在她面前。

    李嘉诺的指尖是温温热热的,总打篮球和握笔,指腹有一层薄茧,可碰到她脸的触感竟不像看起来那样粗糙。

    柔软,小心翼翼。

    他以指尖帮她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距离有点近,她也借由这一瞬得以闻到李嘉诺身上洗衣液的味道,清清淡淡,好像空山雨后,如果加上她头发上残留的海盐鼠尾草洗发水,混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幅具象图景——

    磅礴大雨,海边沙滩,雨水声势浩大地与海面相击,空气里是微咸的水汽。

    水汽缓慢地、密实地包裹住她的心。

    “啊”郑超然一声哀嚎。

    她觉出自己有点不对劲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给章启拨了个电话。

    章启也马上要出国继续学业了,在国内和朋友们进行最后的狂欢,这段时日章启的朋友们都知道有个小姑娘在追章启,纷纷取笑他,人家小姑娘刚上大学,青春懵懂,你比人家大好几岁呢,看上你什么了?

    章启当面特别风骚骄傲地说:“那可没办法,哥们儿人格魅力强。”

    背后却也因为郑超然的追求而头疼不已。

    一来她是许梦冬的妹妹,二来他对她真没那意思。

    他们一起去过迪士尼,大概是游乐园的氛围会让女孩子的浪漫细胞空前活跃,总之从迪士尼回来,郑超然就勇敢地跟他表了白,章启当下的反应是,这可完了。

    他带领郑超然逐步分析她喜欢他的种种原因,态度认真,步骤严谨,从脸,到性格,再到为人处事的方法和态度可郑超然给出的理由特别直接,她对章启说:“章启哥,你不要对你的脸太过自信了,我真没觉得你长得多好看。”

    章启被怼得半晌说不出话:“那妹妹,方便告诉一声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吗?”

    “我也说不清。”郑超然说到这也有点不好意思,“就在迪士尼玩那个极速光轮的时候,速度太快了,我害怕,攥紧了扶手,你就把手盖在我的手上,还一直安慰我,我觉得你保护了我。”

    “哈?”

    章启不想把自己置于一个“负心汉”的位置上,可他确实想不起来还有这茬。

    “啊?我我牵你手了?”

    “嗯,牵了。”郑超然点头。

    章启有点头疼,他尽量给郑超然科普,男人要想钓一个姑娘太容易了,可要付出真心是件难事,你要擦亮眼睛,分辨出谁对你是真的好,谁又是情绪上头荷尔蒙爆发,过山车上牵你手,这算哪门子动心时刻?

    “你还是拿我当哥哥好不好?我也拿你当亲妹妹,以后你遇上什么男生,拿捏不了,尽管给我打电话,哥哥帮你摆平。”

    郑超然给章启拨去电话的时候,章启正在打游戏,语气激动。郑超然倒也不急,听着电话里章启问候队友,等他这局输了,才悠悠开口。

    “章启哥。”

    “怎么了妹妹。”

    “我遇到感情难题了。”

    “来,讲讲。”

    当晚郑超然和章启煲了很久电话粥,临睡前,李嘉诺的一条消息挤了进来。语气真挚,就是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

    他说:

    “我今天说错话了,对不起,你的新发型很漂亮,我不该那样形容。”

    “我语文太差了,我向你道歉。”

    郑超然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拨弄自己的头发。

    她问李嘉诺:“你的电影台词摘抄,还在继续做吗?”

    李嘉诺:“在做。一直没有停。”

    郑超然:“是不是也能练练英文花体字啊?如果这样的话,我能跟你一起做吗?”

    隔了一会儿李嘉诺才回:“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参电影解说社团。”

    郑超然回绝:“不不不,我社交悍匪,会把你的同学们吓到等你有空,我们一起看电影吧。一周一部电影的频率,可以吗?”

    她怕李嘉诺误会,于是补充解释:“线上的那种,现在很多两个客户端同时播放视频的软件,满足异地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方便点。”

    “当然可以。”李嘉诺说。

    第一个周末,他们选的电影是《绿皮书》,一个讲述平等的电影,基调温馨,他们同时登录,同时观看,全程挂着语音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打破沉默。话筒里只有电影音乐和人声的回响。

    郑超然给自己的上床下桌安装了一个吊椅,她翘着腿,摇晃着,在自己新买的手账本上写下自己最喜欢的台词。

    买手账本的时候她挑了一个厚的,也不知当时是处于什么样的考虑,或许冥冥中她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把这个本子填满,用一部部电影,用一次次和李嘉诺安静观看同一部电影的小聚时刻。

    她还买了漂亮的丙烯笔,台词写下来金灿灿的,很漂亮,她把自己写好的台词拍给李嘉诺看。

    “这部电影里我最喜欢这一句。”

    她的消息刚发出,李嘉诺的消息就送了过来,也是一张照片,他的笔迹也和他人一样,没有任何旁逸斜出,没有任何出格的锋芒,工整而端正,却不失筋骨和棱角。

    郑超然放大那张照片,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账本,笑了。

    他们在未经讨论的情况下选了同一句台词

    ——Theworld\-sfulloflonelypeopleafraidtomakethefirstmove.

    (这世界上有太多孤独的人害怕踏出第一步。)

    (六)

    军训结束后就是十一假期。家太远了,郑超然没有回家,李嘉诺也没有回,他们借着国庆假期又看了几部电影,依然是各自在各自的寝室,抱着电脑,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杂音隐隐约约。有时是喝水,有时是敲击键盘鼠标。

    郑超然吃薯片的动静也被李嘉诺听到,他斟酌过后善意提醒:“如果要减肥的话,还是要少吃零食。”

    郑超然把薯片袋子一捏:“你又说我胖!”

    “不不不,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嘉诺声音明显慌乱,“我只是担心你减肥没成果又会难过,毕竟不吃饭只吃零食会事倍功半我们继续看吧。”

    郑超然在试着探索自己心中所想,也努力去摸李嘉诺的脉,虽然她把和李嘉诺之间的种种都告诉章启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章启以男性角度给她分析:“我跟你说然然,那小子百分百喜欢你。”

    郑超然抠着墙皮抿嘴乐。

    “真的,你不是说他性格太闷吗?没事,哥帮你刺激刺激他。”

    于是十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周末,郑超然约了李嘉诺晚上一起逛夜市。

    发出邀约的时候李嘉诺正要去图书馆自习,郑超然问:“能陪我去吗?要是不能也没关系的。”

    “能能能。”李嘉诺时刻警醒,保持自己作为小跟班的自觉。

    学校附近的南门夜市特别有名,室友们去过好几回了,李嘉诺还悄悄在网上找了点攻略,比如黑榜红榜,哪一家比较好吃,从哪里逛才能不走回头路地逛完

    他做足了准备,可没有想到的是,郑超然带了另外一个男生来。

    那人年纪一看就比他们大一些,个子很高,长相不赖,皮肤很白,打扮花哨,跟朵花蝴蝶似的,一笑露一排大白牙,最令他紧皱眉头的是他揽着郑超然的肩膀。

    “你好啊兄弟,自我介绍一下,章启,然然的哥哥。”

    听到哥哥两个字,李嘉诺拎着奶茶的手稍微松了松,可脸上还没调整出一个笑容,章启就说了下一句:

    “干哥哥啊,不是亲的。”

    李嘉诺刚想好的开场白用不上了,他怔愣着在章启和郑超然两个人脸上看了一个来回,章启搭在郑超然肩膀上的那只手带着夸张的克罗心指环和手链,金属光泽真刺眼。

    他最终把目光落向了郑超然的脸,她今天画了淡妆,他看出来了,浅淡地带珠光的眼影和卧蚕,还有唇间一点点晶晶亮的樱红。

    他自然是分不清什么色号的,他也不会比喻,只是这一点红让他心里及其不舒服,却又说不清楚这闷滞的心头压抑到底从何而来。

    郑超然穿了一条露肩的裙子,是她平时绝对不会涉猎的款式,也是许梦冬从前给她买了被压箱底的,为了今天,她特意拿出来穿上。

    章启打了个响指,朝李嘉诺擡擡下巴,要多烧包有多烧包,表演痕迹很重。

    “我来看看然然,听说你们学校夜市很有名,辛苦你,带我俩逛逛呗?”

    郑超然一直在观察李嘉诺的反应。

    “好。”他说。

    “行嘞。”

    章启手机忽然响,他捏了捏郑超然的肩膀:“我接个电话,等我下。”

    他去了不远处的僻静地。

    傍晚的校门口人来人往。

    郑超然和李嘉诺面对面站着,像是一副电影里的静止背景。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小高跟,两侧短发垂下来,遮住她一半视线。她和章启今天的表演都有些用力过猛,李嘉诺很聪明,他看出来了也不一定。

    她因此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然而。

    她暂不明白一个道理,人但凡陷入感情就会变小狗,被冲动的情绪牵着脖子走。只要是人,不论男人女人,不论成熟青涩,都会在感情里自遮双目,慌乱盲从。

    就连好脾气的闷葫芦李嘉诺也不例外。

    他胸口起伏着,额前碎发挡不住他眼睛里碎片似的波光,往章启那边看一眼,然后用没拎奶茶的那只手猛然拽住郑超然的手腕。

    郑超然吓一跳。

    他手很烫。

    “郑超然。”

    “干嘛?”

    “你为什么要这样?”

    坏了,还是被看出来了。

    郑超然犹豫如何挽尊,李嘉诺抓着她的那只手却更加用力,他瞪着郑超然,面色冷冷,语气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脱口而出是责怪:

    “你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从来不化妆?是因为我不值得?还是因为我在你心里不算男的?”

    “啊?”

    “啊什么啊!”

    李嘉诺竟然敢吼她了!

    “你化妆打扮就是为了他!”他松手,指向正在接电话的章启。

    “凭什么,凭什么啊郑超然。”

    李嘉诺肩膀垂下去,眼神也落寞下去。

    那场降临在海边的磅礴大雨停了,却不是雨过天晴,而是渡入更沉抑的低气压之中。

    水汽再一次涌上来。

    郑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垂头丧气的李嘉诺。

    他却不看她,只盯着脚下一寸,用极轻的声音:

    “我好难过。真的。”

    绿茶李嘉诺!嗷嗷嗷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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