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池霜脸上还敷着面膜,听到门铃声响起,从沙发上起来,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去。
门一开,推到她面前的是一大束花。
“干嘛呢这是。”池霜接过花,哭笑不得,“老实交待,这花是你自己买的吗?”
“如假包换。”
短发女人跟着池霜进来屋子,换好拖鞋后,惊奇地打量周围环境,“这房子不错,买的租的?”
池霜斜看她一眼,“你是在试探我吗?明知道我的钱都交给你打理了。我要是买这房子,可不得是大笔支出,能不惊动你?”
沈雅茹是池霜聘请的专业理财顾问,个人业务能力水平过硬,池霜也很信任她。
这几年下来,两人相处也算愉快,但池霜还是觉得没必要发展成关系多亲近的朋友……毕竟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走得太近反而不好。所以,她都搬来这边一年了,沈雅茹也是第一次过来。
“也是。”
沈雅茹跟在她身后,又进了宽敞的客厅,将打包盒递给她,“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锅贴的,刚来你家的路上不是堵车嘛……看到有家店还不少人排队,就让司机提前放我下来,喏,给你买的。”
池霜将花放在一边,接过,看清楚盒子上的Logo后愣了一愣。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飞快去了厨房拿了双筷子出来,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皮酥肉嫩,鲜香四溢。
“在哪买的呀?”池霜抬头问道。
“就你家小区对面那条街,挺近的呀,怎么,你搬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吃过吗?”沈雅茹顿了顿,“瞧我,这家店好像也才开张没几天,门口的花篮都没扔。”
池霜细嚼慢咽。
仔细品味这锅贴味道,如果是别的食物,她还真不一定能尝出来,可老刘锅贴她都吃好几年了,就跟她爸做的菜一样都刻进了味蕾里,她不可能会记错。
一个偶然可能是巧合。
那么两个呢。
沈雅茹正从托特包里翻出文件报告要给她,见半天没声响,抬眸看过去,却是一怔。
素面朝天,穿着白色家居服,头上还戴着胡萝卜发箍的池霜一个人不知道在乐什么,满脸都是笑容。
池霜本就吃了晚饭,这会儿也不饿,还是吃了三个锅贴才放下筷子,又高高兴兴地起身,抱着那束花去清洗花瓶。
沈雅茹见她心情不错,这才调侃道:“不要怪我自作多情,我总觉得我来了以后,你好像特别开心呢。”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呢。”池霜莞尔一笑,“不过也无所谓了。”
就算它是一个误会。
在她的世界里,这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是不是误会都没关系,她在这一刻被取悦到了才最重要。
隔天中午时分,孟怀谦提前半小时下班来了池中小苑。
池霜折磨人的功夫一向不浅。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经常凌晨或者清晨四五点给他夺命call,让他抢购某个品牌经常断货的入门基础款包包。
他委婉地表示,只要她喜欢,他随时都可以让门店那边调货送来。
即便是全球限量款也不是难事,更别说她想要的包大街上随处可见,只是销量紧俏官网门店断货罢了。
池霜语气无辜地说:“可那样就没有成就感了啊。我想要的不是这个包,是抢到这个包获得的乐趣。”
今天早上,孟怀谦在三个月以前成功在小程序上抢到的这个包送货上门了。
梁潜回来以后,她再也没有主动跟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这是二十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对某件事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这个计划缺了一角,宛如电视剧中的藏宝图缺了最重要的一块。
他面对她,束手无策。
再理智再冷静,他也猜不到她的心。她的情绪变幻莫测,过去一年里,他头疼过,懊恼过,也曾窃喜过百次千次。
他就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黑布,周围的声音嘈杂,他看不到她的心在哪,而他也没有很多次试错机会。
孟怀谦常来池中小苑,这里的员工都已经认识他了,都不需要带路,他自己上了二楼的包厢。这个包厢池霜是用来招待朋友,孟怀谦来的次数最多,以致于服务员都下意识地将这包间当做是他的。
“她呢?”他没有坐下,而是来到窗前,推开了一条缝隙。
服务员给他送来茶水,“池总跟韩总出去了,应该马上就会回了。孟总,您今天想吃点什么?”
“不急。”他说,“你先去忙。”
服务员应下,放下茶水后离开,顺手帮他轻掩房门。
孟怀谦立在窗前,从他这个角度往下看,能看到庭院里搭建的小桥流水,难得这样轻松,他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就在他要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地瞥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的尽头缓缓驶来,停在了池中小苑外的停车位上。
这辆车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他淡然地俯视几秒,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缓声交流几句后又挂了电话。
…
“真的,我要是骨折了,或者三天,不,两天我还不能健步如飞,我一定要去查查监控,究竟是哪个臭小孩在这附近玩弹珠!”池霜哎哟一声,又是气恼地抱怨,“我真的很讨厌小孩子!!”
表姐扶着她,耐心地安慰,“医生不都说了,你这一点儿事都没有。”
“怎么叫没事呢,姐,你看看我这脚背都肿了!”
包间门并没有关上,孟怀谦也就及时地听到了池霜的声音。
她的声音对他而言太特别,哪怕房门严实地关上,他也能听出来。
他推开门,看她被表姐搀扶着,回过神来后,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焦急神色,他快步来到她身侧,一边扶着她,一边低声询问:“怎么了?”
表姐无奈解释:“她下车的时候没注意到地上有弹珠,脚崴了一下,已经去了医院,医生说了,没什么事。”
“怎么是我没注意到呢?”池霜不满这个说辞。
表姐看了孟怀谦一眼,果断退开到一边,将伺候这祖宗的活让给别人。
“这会儿饭点正忙,霜霜,我先下去了。”说完后,表姐又将医院开的药塞给孟怀谦就匆忙下楼去招待客人。
孟怀谦扶着池霜回她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也在二楼,他从未觉得这段路这样漫长过。几次他都想抱起她,或者背着她过去,但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唯有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
来到办公室门口,池霜也嫌弃孟怀谦这样扶着她体温太高。
现在都已经是六月份了,餐厅里的冷气很足,但也架不住这样折腾。她是过河拆桥的性子,立马就推开了他,在他惊愕担忧的注视下,她单脚轻快跳到了沙发处坐下,动作太大,她疼得嘶了一声。
孟怀谦眉心一跳。
仅仅几秒,他注意到她穿的是短裙,几乎不假思索地半跪在地,随手又脱了外套,搭在了她的腿上,接着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小腿,帮她脱了鞋子,顺势让她那受伤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
一白一黑,难以忽视。
池霜怔住。
她也能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
他腾出一只手拆开了药盒,药盒上医生都用马克笔写下了一日三次这几个字,他仍不放心,逐字逐句地审读说明书,严谨的态度仿佛是坐诊的医生。确定了用量跟用法后,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她,“我给你喷药,好不好?”
他看似强大,但他这样,仿佛是匍匐在她脚下。
她点了下头。
直到脚背上有清凉的触感,池霜才反应过来。这个曾经有洁癖的男人正用手掌托着她的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红肿处,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俯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吹了一口气。
这是在干什么!
池霜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瑟缩着后退,下意识地就想将脚缩回来。
一楼大厅中,服务员们虽然忙,秩序却没乱,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营业笑容。梁潜走了进来,环顾一圈,没看到池霜,倒是大堂经理见他气度不凡,又是脸生的顾客,便上前来招呼:“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订吗?”
梁潜摇头,“我来找人。”
“您找谁呢?”
“你们池总在吗?”梁潜低声,“我是她朋友,过来找她有点事。”
这种事经常发生,经理也熟,池总太多朋友了,娱乐圈的就一大把。他确实也没认出这位是谁来,但不妨碍他认出梁潜身上的装备,略一思索后,笑道:“那我带您过去。”
确实是池总的朋友,那他把客人带到了就可以走。
如果不是池总的朋友,那他在场也会好一点。
梁潜颔首,客气地说:“多谢。”
经理走在前面,梁潜落后半步,两人上了台阶。昨天晚上,今天一整个上午,梁潜都心绪难平,甚至想到那枚领带夹,他心头都怒火焚烧。他了解霜霜,霜霜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即便来了客人,她也不会轻易地带异性客人去私密的衣帽间。
据他所知,霜霜是在事发后一个月左右从别墅搬出。
这一个月里,是谁在事发后能够堂而皇之地出入星语半岛?
除了那三位,其他人也做不到。
他心里不是没有预感,不是没有答案,但他不愿意接受。
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如此自欺欺人。
他甚至在想,是有多迫不及待,很有可能,在他还没有在游轮上出事之前,在更早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无比信任的兄弟已经在暗处觊觎他的未婚妻。
梁潜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都似带着寒霜。
上了二楼,经理正要回头跟他闲聊几句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离池霜的办公室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他停下脚步,接通了电话,那头的人很慌张地汇报突发状况,语无伦次。
“好,我马上过来。”
梁潜收起手机,对经理客气地笑道:“我还有点事,改天再来找她。”
他望了一眼这走廊后,轻叹一声,大步离开。
他太了解霜霜了,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她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在他出事时,她的心里有没有别人,他再清楚不过,更不该对她的真心有所质疑。她没错,错的是那个在她脆弱时趁虚而入的人。
那个人罪该万死。
…
几堵墙之内。
孟怀谦敏锐地察觉到她想躲,轻轻地握住她的脚踝,见她还在气恼,只能哄她。
“很快就好。”
“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