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恒正无声地打量着严均成。
男人都更懂男人,他只需要扫一眼,便轻易地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郑晚并不愿意去处理这样的事情,在心里斟酌数秒后,客气地对骆恒说:
“超市人还挺多的,我们就不耽误你的事了。这还要等着回家吃饭呢,你也忙,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严均成在说了「你好」之后,一直沉默。
骆恒愣怔几秒,他是个很得体很讲究脸面的人,这辈子所有违背原则的事早在她面前已经做尽。
现在她语气的生疏跟客气如此明显,他又怎么可能听不懂,即便心情再黯然,即便有再多的不解,他也不会让她为难,他后退一步,平静地点头,“好,那再见。”
郑晚轻轻应了一声,“再见。”
骆恒转身。
郑晚拿起购物车里的水果,低头研究着上面的标签,看有没有打错价格。
骆恒走出几步后,仍是没控制住自己,鬼使神差地回头,却对上了严均成冰冷的目光。
这目光隐含着危险,就像是雄性动物,警告逼退觊觎伴侣的入侵者。
骆恒不由得一怔,这一瞬间,他竟然想起了陈牧。他跟陈牧是大学同学,关系并不算亲近,但也不疏远。
所有人都觉得陈牧温和文雅,与人交往更是谦逊礼让,如果他没亲眼见到陈牧打人的话,他也会这样认为。
陈牧打架,拳拳见血。
只因为对方在聚会中给郑晚买的那一份奶茶里贴上了联系方式。
严均成已经淡定地收回了目光,揽着她的肩膀往另一处走去。
超市里的人越来越多,见该买的都已经买了,郑晚跟严均成回家。这段时间的同居生活,两人早已经很默契,都不需要明确说明就已经自动分工明确,很快两菜一汤就准备好。
郑晚特意从橱柜里拿了小蘸碟出来,往里倒了不少陈醋,放在了严均成的手边。
“我不爱吃这个。”严均成目光平和地看向她。
“你爱。”郑晚站着,微微俯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没人比你更爱吃醋了。”
严均成轻笑一声,捉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他爱
干净,可她还是感觉他的下巴有刺人的错觉,可她也没躲开,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
她侧身,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言细语地讲:“他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你去迁怒他。”
严均成拧眉,想说些什么,她抢在他开口前说道:“你自己想想看,你高中的时候打过多少次架,也就是那些人怕了你,不然让老师跟学校知道,你是不是要被记过?
而且,我也没觉得人家做错什么,你把谢正打得牙齿都掉了。你不觉得你当时有点……恩,过分了吗?”
“那是他们找打。”他语气低沉地回。
如果他愿意更进一步坦露心声,他会说,那是他们找死。
“你怎么还记得那个下三滥叫什么?”他看向她,问道。
郑晚微笑,“因为他爸爸跟我爸爸是同事,你说我会不会记得?”
严均成对此似乎还有意见,他并不觉得那种人的名字她应该还记得,正要再说些什么,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人家是什么下三滥了。我提起高中时的事是想提醒你,你马上就四十,不要再像从前一样冲动易怒。”
“再说骆恒……”她顿了顿,目光澄澈地看他,“你应该了解我,如果我对他有一丝别的感情,我跟他早就——”
严均成却听不得这种话,假设也不行。
他也捂住了她的嘴巴,神色严肃而认真。
郑晚无奈,垂下手,又挪开他的手,“你懂我的意思。”
他抱着她,埋在她脖颈间嗅她身上的气息,低声说:“你放心。”
他自然不会愚不可及,去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的蠢事。
如果以他的心思跟想法,如果能够随心所欲,他恨不得早就挖了骆恒的眼睛。
可如果他真的去做了些什么事,也许她的想法会发生改变,从「骆恒是一个好人」变成「骆恒是一个可怜的好人」,对其他男人的任何一丝怜惜,任何一丝愧疚,他都不允许她有。
“好,那你答应了。”郑晚心满意足。
严均成轻咬她的耳垂,“你再提他,我就真的会吃醋。”
郑晚抿唇,挣脱开来,又捧着他的脸,主动轻啄他,“一点奖励。”
她相信他,他是说话算话的人,只要他答应了……的事,不管多难,他都会做到。
尽管过去几年骆恒单方面对她们母女的照顾,她从未真正动过心,可她不能否认,骆恒是一个好人,他从未为难过她,这一年来更没有再来找过她,既然如此,就彻底地做陌路人最好,她不希望任何人因为她而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这不算奖励。”
严均成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郑晚只想快点吃完饭去洗洗耳朵,洗干净这些鬼话。
骆恒思来想去,还是主动联系了简静华。
两人都在东城,第二天便约出来吃饭。
简静华见了骆恒后,下意识地皱眉说道:“骆恒,小晚现在都要结婚了,你找我也没用的。”
她跟骆恒也不熟,甚至私心里,她不太看得上骆恒那样的行为,总觉得这些男的好像没什么道德底线。
明明骆恒作为陈牧的大学同学以及朋友,怎么陈牧一走,这人就巴巴地凑到小晚面前来了?反正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骆恒闻言一顿。
他面色自若地点头,“我知道。昨天我见到小晚了。”
简静华的心情也不太好,“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她那个男朋友是谁。”骆恒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够。”
简静华沉默。
平心而论,抛开她对骆恒行为的看不上,他对小晚的确非常好。
那几年里,谁都看得出来他多想跟小晚在一起,谁也都知道,他许下的承诺不是说说而已。
他会将她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也会将思韵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事实上,他确实也做过了,对思韵极尽疼爱。
只要小晚能给他一个机会,无论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骆恒做得都不会比陈牧差。
可小晚她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我也说不好。”简静华低声说,“严均成,恩,就是她的未婚夫,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好像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她。去年秋天小晚回南城,他也跟过去了,好像就是那时候在一起的。”
骆恒陷入了沉思中。
心里终究还是不甘的,可是感情这种事,本身就没有道理可言。
“那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骆恒又问。
简静华见他态度还算平静,迟疑了几秒,说道:“不是很好相处,很强势。不过他对小晚很好,这就够了。”
事实上,简静华也不太懂,为什么小晚会那样迅速地跟严均成在一起。
她只见过严均成一次,却印象深刻,总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太难接近,也不好招惹,对这样气场强悍的人,她向来都是退避三舍。
她跟郑晚能成为朋友,自然在某些方面也算品性相投。简静华并不重视物质,她如果在意这些钱财,她早就接受了季家的所谓补偿。
因此,简静华不会像别人那样看到严均成这个人的魅力。
她并不觉得有钱有势是一个男人的魅力,她更不认为小晚会因为这些喜欢严均成。
倘若小晚在意这些,又何必单身六年,这六年来追小晚的男士哪个没有经济实力呢?
不过只要小晚喜欢他,只要过得幸福,作为朋友,自然只能祝福。
“骆恒。”简静华回过神来,劝解他,“小晚她如果对你有别的心思,你俩早就结婚了,我觉得你还是放下吧。”
骆恒并没有应她这句话,两人礼貌地道别。
他回了酒店后,彻夜难眠。作为一个男人,他能感觉到严均成身上危险的气息,他不能理解,这个人二十年没出现,又如何以所谓初恋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小晚的世界,如果这样一个男人他别有用心,那小晚该如何自处?
即便他已经想通,也明白感情这件事是强求不来的,可毕竟她是他心底的人,他做不到明知道这一切扑朔迷离,还对此视而不见。
他只要确定那个男人对她是真心的,就够了。
几天后的周六,郑晚上班,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深陷在恋爱中的严均成,终于被何清源叫出来,趁着天气还好,来了他们常去的高尔夫球场。
何清源不客气地吐槽严均成,有异性没人性。
自从跟郑晚重逢后,严均成将能推的应酬都推了,不能推的都塞给他,总之,严均成现在就要将一切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给郑晚——
不对,也就是郑晚还要忙工作,但凡她也是闲着的,只怕老严都想原地退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跟她呆在一起。
何清源念了句阿弥陀佛,“我代表公司的全体员工感谢郑晚以及她现在工作的美容院。”
严均成没理会他。
何清源甩出去一杆后,这才进入主题,压低声音跟他说,“有件事你注意一下,是江开盛打来电话问的,有个人在查你,查你这些年在南城的一些事。”
严均成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球杆,目光沉静,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何清源又强调了一句,“江开盛说,那个人还是郑晚的朋友,所以他也摸不准主意。”
“就让他查。”
严均成神色不惊地挥杆。
一杆进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