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展览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会违约,唯时间不会。
周六如期而至。
789艺术街区,为空置厂房改造的,随处可见巨大的现浇架构和明亮的天窗。
卫明几乎从未和江喜在日光之下相处过,纵然是办公室,也是密闭空间中,头顶着莹白莹黄的人造灯光。
除了办公室,他们相处的地方,便是酒店。
日落之后的酒店,大堂的水晶灯下再辉煌,房间里却永远使用的隐谧化的柔和灯光。
透过天窗,卫明觉得下午的天色炫目刺眼,偏偏江喜拉他来看的这个展览又叫作“至上”。
至上主义,是现代主义艺术流派之一,创始人马列维奇主推的就是——
黑色至上,至高纯粹。
一进门,墙上挂着的便是那幅举世闻名《白底上的黑色方块》的复制品。
“这也能叫艺术?”
卫明哗然。
他素来喜欢明艳热闹,就像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一定要是姹紫嫣红的。
江喜不懂艺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林双会选择这样一个非黑即白,枯燥单调的展览。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林双甚至连装X的伪文青都不是,她是真文青。
只有真文青,才会关注这么冷门又奇怪的展览。
“别废话,来都来了,好好看展吧。”
江喜嗔怪地轻拍了卫明的肩膀一下,撒娇。
卫明今天为了避嫌,带着一副硕大的蛤蟆镜,再让他看这些黑白的艺术品,确实挺难为他。
但江喜硬把着他的胳膊,他也只得赶鸭子上架,继续感受艺术细菌。
整个展厅不一会儿就逛完了,江喜也觉得枯燥无聊。
这里并不像林双描述的,周末的展览,很多人都会来捧场。
只有零星的几个美院的学生在此驻足。
剩下的,便是赶热闹,误入歧途的。
这些人大多连第二第三展厅都没有进,就直接退了出去。
江喜频频偷看手机,林双怎么还不来。
这么枯燥的展览,她不确定自己能拖满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有时候很短,弹指一挥间;有的时候却很长,长到很多男人鞭长莫及。
林双啊林双,你快出现吧!
我就快撑不住了。
江喜汗涔涔地死死掐住卫明的胳膊,在心底呐喊。
“走吧,这里太特么无聊了。有啥好看的?”
卫明极不耐烦地拔腿就想往外面走。
这江喜,今天也是脑子抽风了,是酒店的空调不凉爽,还是电影院的座椅不够柔软,非得拽着他来这里活受罪。
“再等一等!”
江喜着急!
“等什么等?你要是想装X,赶紧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得了。这大周六的,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咱们去四季吧。”
卫明的口气急不可耐,拔腿匆匆,几乎都已经走出去了几步。
多暴露在日光下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卫明觉得,他已经来过了,算是满足了江喜。
谁叫这展览如此沉闷乏味,这画廊经理就是在门口放几个人体石膏雕塑,也比这强。
“不嘛~”
眼见是拉不住了,江喜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拽住卫明的衣角,娇嗔着一跺脚。
“哥哥~”
一声“哥哥”叫的卫明从头到脚都酥了。
江喜又冲他眨眨眼睛,然后樱桃般的娇艳红唇便凑了上来。
她想要吻卫明。
卫明立刻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轻声问道:“在这里?”
江喜点了点头。
卫明这才反应过来,他重重地捏了捏江喜的脸颊:“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优衣库,女孩儿啊!”
他明显误会了江喜挑这个冷门展览的用意。
江喜顺水推舟,假装神秘地眨眨眼睛。
卫明立马兴奋起来。
其实酒店从来不是最刺激的,对男人而言,车里、电影院、无人的小树林,才是触发他们兽性的原始丛林。
其他地方,卫明都试过了,唯独先锋艺术展上,还是头一次。
正当卫明意乱情迷,沉浸在温柔乡里跃跃欲试,想搞点小动作的时候,只见一个梅超风般的黑影从天而降,一拽胳膊强行将他俩分开!
卫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惊诧到失神!
是林双!
只见林双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纯棉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平底鞋。
她这个黑寡妇造型,倒是和这展览挺配。
“林双,你听我解释……”卫明慌不择言,竭力辩解。
林双冷着一张惨白的脸,干脆利落不由分说地,上去“啪!”地一声,甩了江喜一耳光!
“狗男女。”
她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了应有的愤恨。
原本林双以为,只是一场戏。
但当她实实在在眼见为实了这对狗男女间的亲昵,还是按捺不住地怒火中烧起来。
在家已熟练了的七分力度,生生被愤怒激成了十分。
江喜的小脸,一下子红肿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脑仁生疼!
“你这么用力干什么?”她脱口而出!
她作好面对疾风的准备,但这十二级飓风,是个人都会反抗一下的。
这是求生欲。
但此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怕暴露。
林双也一懵,卫明怔怔地看着她俩。
为了找补,林双不得不咬着牙,反手又给了江喜一耳光,并用TVB台词掩饰道:“打你就打你!还管用不用力?”
卫明警惕地不停地留意四周,还好,这个展厅几乎没人。
他对这个门庭冷落车马稀的展览,立刻由无感转为感激!
“林双,咱们有话好好说,动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卫明压低了声音,想先按住林双的怒火。
他打定主意,等待会儿回到家,他就直接找个键盘跪下,然后一口咬死是江喜这个小姑娘勾引他的。俩人就是看展览,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林双素来心善软弱,说不定气消了,这事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的。
离开了卫明的林双,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但此时此刻,还是得先集中精力将眼前这难看的场面摆平。
江喜委屈地捂着脸颊,她栗子色的波浪卷长发,此时此刻也几乎全糊在了脸上。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刚来阳间的女鬼,阴森而恐怖。
“贱人。”
林双的齿缝间冷冷地向外吐台词。
江喜瞪着一双幽冥深邃的眼睛,红着眼几乎要刺穿她。
“有话好好说。”卫明拉起林双的手劝道,“这大庭广众的,咱们先回家!乖,回家!回家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