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算账
草草洗了个澡出来,林双一针一针地读着墙上挂钟的秒数,总算让卫明舒服了。
卫明翻了个身,便要呼呼大睡。
林双穿好衣服,轻声道:“有点事和你商量。”
“明天再说吧,困。”
如同考完试便不会再看书的学生一样,此刻的卫明一句话也不想搭理林双。
“别啊,明天还不知道你几点回来呢。”
林双俯下身,轻轻摇了摇卫明的肩膀。
他极不耐烦:“那你倒是说呀。”
“果果,我给她报了个素描班,一期课程是8000。”林双斜靠在床背上,对着天花板报账,“我还想让她再学个乐器。果果说她想学架子鼓。今天我去琴行问了,说课程费冲三万,可以直接送一套鼓。你觉得怎么样?”
卫明听了,皱了皱眉,也斜坐起来:“你咋尽给孩子报这些没用的班儿!我听我们公司同事说,他们都给孩子报什么英语啊、奥数啊、国标啊,哦对,还有编程班儿!”
“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编程啊?”林双嗤之以鼻。
“你说你这家庭妇女怎么当的?连我都知道,现在儿童编程是早教班里最流行的!”卫明带着卖弄,侃侃而谈起来,“乐高!乐高机器人!听说过吧?那就是用编程的思维在搭积木!我们好多同事都把孩子送去了。哪像你,家里有乐高,你也是把孩子往地毯上一丢,让她乱搭。”
林双听出卫明对自己的育儿方式不满,她恨不得回他一句:你要觉得我教孩子教的不好,要么你来?
卫明自然是不可能自己来的,平时他这个当爸爸的,连个影子都摸不着。
但此时此刻,不是和他顶嘴的时候,林双不能让刚才洗完澡后那七八分钟的付出打了水漂。
“哦,那我真该去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什么乐高机器人了。”林双淡淡道。
“就是!”卫明一点头,“我可以睡觉了吧?”
林双拉住他:“再等会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话说,有……”
一句脏话,卫明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他也是念在方才那七八分钟的水乳交融,这时候爆粗口不合适,影响自己大丈夫的形象。
“你有话快说,明儿我还上班呢。”
“我就是说,那个素描班和架子鼓的辅导费……”林双也不饶弯子了,耽误卫明上班的罪名,她可背不起。
“怎么?我一年给你的50万家用不够吗?”卫明倒下头,拢了拢被子道。
“一年50万,听着是不少。可我年初花了十万买了理财产品,下个月才到期呢。”
乱花钱的锅,林双更不能背。
“五一节旅游,带双方老人一道出去,又是坐飞机又是住酒店,一共花了六万。这就十六万了。”林双掰着手指头,跟卫明算,“剩下的三十四万,一共十二个月,每个月就是2万8。果果现在上私立幼儿园,一个月是6500,还不连伙食费。每个月给你爸妈4000,我爸妈2000。这又是6000。剩下的一万多,还得吃饭坐车买日用品,根本剩不下几个钱。还有物业费、每年的车险、再加上置换家电的钱……”
“得得得!你别说了!我头大!”卫明不耐烦地打断林双,“你直说,要多少?这怎么还扯上鸡毛蒜皮了?”
“你给我微信转个五万吧。”林双熄了台灯,也钻进被窝。
狮子大开口。
卫明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一炮真贵!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花钱了?
卫明还记得,他和林双谈恋爱那会儿,一个月1000的生活费,够吃饭够通勤,每个月还能省下一两百给林双买礼物。
实话实说,当时卫明也是看中了林双的不物质。
超市阿吉豆里给她买副耳环,她就能笑得像满月般灿烂。
怎么现在……
神特么能花钱。
简直就是行走的碎钞机。
卫明俨然忘了,四季酒店一夜的价格,和他送回去的那些香奶奶5号,价值几何。
罢罢罢!
此刻他只想拿钱买消停。
这笔钱付了,他卫明才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在外头逍遥快活。
“嗯。明天给你转。等你理财的钱出来了,记得还给我。”卫明道,“不是不让你花钱,而是别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林双背对着卫明,一言不发。
黑暗中,她想起了下午见到江喜时,她纤细的臂腕处,那根细细的四叶草手链。
这些年,卫明除了结婚五周年的时候,送了她一只五万的爱马仕,在她身上几乎再无其他奢侈品消费。
饶是这样,他今晚还是高屋建瓴地提醒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有意思吧。
林双把身体又往自己这边的床沿挪了挪。
第二天一早。
江喜头昏脑涨地从床上醒来,趿着拖鞋,来到客厅。
昨天留下的那晚冷泡面还在,油汪汪的表面上孤零零地浮着一颗老掉的水煮蛋。
江喜把面热了热,蒙头吃了,挎起背包去上班。
她出门的时候,江海仍在客厅沙发上鼾声如雷。
蛰居动物的生物钟,日夜颠倒,昼伏,夜也不出。
江喜认命了,谁让他俩是从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呢。
江喜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她懂事起,她妈和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快把作业做了,去带弟弟。”
为了“带弟弟”,江喜小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玩乐的时间。
江海皮得很,光是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就让江喜疲累不堪。
后来俩人都上了学,江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但江喜妈妈又把家里的家务重担分给了她一部分,她妈说得冠冕堂皇:“女孩子从小就得学着做家务,以后好嫁人。”
至于江海,他自然是不用做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即可。
所以最终,江喜拼尽全力,也只考上了一个二本。
而江海好歹挤上了他们省内的211。
毕业后,江喜便一步步“努力”,走成了今天的江喜。
而江海,则因为一次失恋,受到打击,丧失了对前途的信心,日日窝在姐姐家里当米虫。
最让江喜崩溃的是,江海骗老家的爸妈说,他现在在一家设计院工作,每个月都有丰厚的工资。
如此,逢年过节,江喜还得忍受饭桌上,她妈对着三姑六婆吹嘘她那个“设计院的儿子”。
悲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