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姐姐,你都不上网的吗?郦教授的书昨天都已经冲到当当新书榜第十了。”
电话那头,传来小鹿不屑的声音。
“我是特约编辑,昨天都发朋友圈嘚瑟了。漫漫姐,你该进入状态了。”
李浪漫合上手机,心里一阵苦笑,呵,进入状态?
她一个被社里扫地出门的编辑,进入什么状态?
社里把资源给丁晓玲也是合情合理的举措,人走茶凉,这时候总不能为了一本已经弄完了的书,再把李浪漫请回去吧。
职场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离了谁地球都照常转。
晚上,吴琼回来了。
李浪漫咂摸了一下,好像最近几天他回来得确实比较晚。
而且过去的吴琼是很勤快的,只要他回来了,就手脚不停地忙家务,绝不让徐老师累着。
可这一两天,他回来吃过饭,碗一推,就是窝进房间,手握TIMI。
你说他在打游戏吧,“defeat”的声音一把接一把地传来,听得李浪漫都烦了。
而且,吴琼根本就不是个沉迷游戏的人。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上遇到啥不顺心的事了?”
吃过晚饭,浪漫照旧坐在床上抹护手霜,她假装和吴琼闲聊,探探口风。
“没有啊,都挺好的。”
想也知道,吴琼会是这个回答。
“那这周末,你陪我去顾村公园走走吧,我工作的事没找落,天天在家闷得慌,正好带小白出去玩玩。”她又是一个假装不经意。
“下周再去吧。这周末我有点事,要出去。”吴琼边按手机清兵边回绝道。
他对浪漫向来有求必应,过去就算是手头有工作,也会尽量以浪漫的需求为先。
浪漫觉得,徐老师白天和她说的话,十成有九成是真的了。
见吴琼少有的提不起精神,浪漫搓了搓手,硬生生把喉咙口那些关于江日落的抱怨话给咽了下去。
伴随着又是一声“defeat”响起,吴琼撂下手机道:“我去洗澡。”
趁他走进卫生间,李浪漫蹑手蹑脚做贼一样翻开他的手机。
都说没有一对情侣能活着走出对方的手机,手机查岗这事儿,浪漫从来没干过,这次也不是为了查吴琼有没有外遇花花事儿。
她就想弄明白一条,吴琼到底在烦什么?
先看通话记录,浪漫上下翻了翻,发现光今天一天,吴琼就和江日落有十几条的通话记录,整个列表从上到下都是“日落”的名字。
浪漫掩住砰砰乱跳的胸口,还好刚才没和吴琼吐槽。
他俩的通话记录如此频繁,电话里什么话不能说,需要浪漫来搬弄口舌。
再往下看,有三个相同的陌生来电,都是未接电话,颜色红红的。
浪漫点开,发现是一部本地的手机。
这个电话,从前天开始,每天按时按点地给吴琼打,但吴琼接到的机会少,即使是未接电话,也没有他回过去的记录。
浪漫蹙眉,又点开微信。
吴琼的微信很干净,对话框无非就是家里几个人,除了——熟悉的头像里,夹杂着一个用名山大川做头像的陌生人。
浪漫点开这个陌生人的对话框,只见满屏都是:“灯坏了。”“厨房洗碗池漏水。”“床垫太硬。”“物业今天又没来收垃圾。”之类的牢骚。
浪漫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房客。
但……
浪漫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奇怪,吴琼这个房东一向称职,对房客有求必应。
他总说自己干的是服务业,服务态度是第一位的。
可是这个人,常常是发了好几条,甚至好几十条微信,吴琼理都不带理的。
奇怪。
就在这时,浪漫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停了,她赶紧搁下吴琼的手机,若无其事地钻进被窝,假装刷自己的手机。
吴琼裹着一条白色的大浴巾走了出来。
浪漫不时地拿余光偷瞄他。
吴琼拿一根棉签搅了搅耳朵里残留的水,突然没头没尾地跟浪漫说了一句:“我想把几套房子的房租转到你卡上。”
浪漫愣了愣,然后笑道:“不用了吧,我缺钱的话,伸手问你拿。”
吴琼没说话,丢了手里的棉签,仍然坚持:“你现在常用的是哪张银行卡?”
吴琼背对着她,但浪漫从他紧绷的背部线条中还是看出,吴琼这话必定事出有因,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要在平时,浪漫说不定又要耍小性子,质问吴琼“你看不起谁呢?”
但今天,徐老师给她提前挂了号,浪漫便没急着闹情绪。
和吴琼生活得久了,浪漫越发知道控制自己,光排遣情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她假装若无其事道:“老公,你是不是怕我没工作手头紧啊?没事儿,我工作这几年的积蓄够我花一段时间的了。再说了,现在你妈和我妈都住在家里,买菜、日用品、物业费,她们俩都包圆儿了,我也没地方用钱。”
吴琼听了,转过身,他清淡的脸上一如往常般平静。
李浪漫若不是和这张平静的脸已经生活了一年,她绝对不会去想,今天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平静。
吴琼是个什么事都喜欢自己硬扛的人。这种人就像神秘莫测的深海一样,表面越平静,暗流就越汹涌。
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喜怒哀乐?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不是装出来的,就是在竭力克制。
“明天我和几个房客说,就转你原来在出版社的那张工资卡,卡号我有。房租都是每个月的20号到账。”吴琼继续自说自话,“还有,家里的存款,都在招行那张卡里,密码是你生日。你要……”
吴琼顿了顿,方才又重新提了口气说道:“你要用钱,就拿那个卡。”
李浪漫最烦别人跟她交代这些事情,每每听见,就觉得跟交代后事似的。
于是,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不爽,不耐烦地呛道:“你干嘛?我不就是暂时没工作嘛!你也不至于搞得像我破产了似的。我都说了,没钱了,我会和你要的。你何必拿出包养我的姿态来?难不成你想我感恩戴德跪舔你啊!”
吴琼勉强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若在平时,他至少还会调侃一两句。
俩人一夜无话。
都这样了,浪漫自然更不可能拿出版社那些破事儿来烦他。
浪漫只祈祷,吴琼工作上的事情快点过去,让他能够恢复以往正常的样子。
可生活就是这样,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浪漫捂着渐渐隆起来的肚子,把所有的疑惑和情绪都隐藏起来,像对待大熊猫一样,小心翼翼地侍奉了吴琼半个月。
却在星期四的下午,浪漫接到了她活这么大,听到的最意外的通知!
布满阴霾的天空下,浪漫正在散步,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电话里三言两语的,护士也说不清楚,等浪漫叫了个车,踩着平底鞋赶到病房,只见洪霞已经一脸惨白地躺在病床上了。
“病人是宫外孕,需要马上手术。不过病人长期劳累过度,我们不确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扛得住手术的伤害。”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浪漫说道,“医疗方案需要和你们家属商量。”
楼道里,李浪漫看见了暌违十多年的洪霞的妈妈。
洪霞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唯一的至亲,就是眼前这个已经哭成泪人儿的老妇人。
浪漫拧着凝重的神情迎上去,洪霞妈妈一看见浪漫,便搂住她的肩膀就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哭得浪漫也没了主意,同时她也深深自责。
她不应该因为怒其不争就生洪霞的气,对她不闻不问。
路的确是洪霞自己选的,但浪漫为什么就没能认真考虑一下,她有没有能力走完如此崎岖艰险的一条道。
“阿姨,你先别哭。你这一哭,我脑子也乱了。”
浪漫扶起洪霞妈妈,往死了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直到吃痛,才稍微冷静下来。
江日落个王八蛋!
浪漫知道,此时她再怎么骂这个人渣,也没用了。
现在她必须要做的,就是让江日落赶紧滚到医院来,对洪霞负责。
可江日落的电话怎么打都是“暂时无人接听”,浪漫绝望了!直接一个电话call给自己的老公吴琼。
对面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秒,浪漫才突然想起,吴琼三天前说去出差,现在并不在本地。
找他也没用。
何况他也烦。
浪漫索性摁了电话,不去吵吴琼,一个电话拨给了关君。
关君先是在电话里吞吞吐吐,说他也联系不上江日落,而后听说洪霞在医院,便说他马上来。
李浪漫“喂?喂?”地喊了好几声,心想,找不到江日落,你来有个毛用啊!
当关君和孟飞俩人一齐神色凝重地出现在浪漫面前,她才有些明白,似乎事态比她想象得还严重。
“嫂子,你别急。先听我说。”
李浪漫看得出,关君也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什么都没有洪霞的身体重要,我们先合计一下,现在要不要手术?”
“手术?!”李浪漫满腔怒火,“孽是江日落造下的!就算是做手术,也得他来点个头吧!不然手术万一出现问题,谁来担这个责?”
孟飞小心翼翼道:“洪霞妈妈不是赶来了吗?她可以签字的。”
李浪漫狠狠瞪了他一眼,仿佛要把孟飞硕大的身躯给瞪穿!
“这要你告诉我?!”
“嫂子,你别生气。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关君拉了一下李浪漫的袖子。
浪漫忿忿甩开他的手:“我不管!今天我必须见到江日落!洪霞的手术不能等,你们赶紧让他滚到医院来!!”
李浪漫要亲眼让江日落看看,就半年多的时间,他把好好的洪霞给害成什么样了!
“他真的来不了。”关君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妥协。
“你!!”浪漫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还是打给吴琼。
关君严厉地走过来,一把按住她的手,用异常笃定的口气说道:“别打了,嫂子。老大他……”
“他什么他?!”浪漫正在气头上,“这事儿他要不管,我就和他离婚!”
“老大他……他也来不了。”
关君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拼了命一般地从嘴里挤牙膏般地挤出这么一句简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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