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起来,那个丁晓玲可真够讨厌的,我这都快要走了,她还卯这劲儿地挤兑我。”
浪漫嘟起小嘴,冲吴琼抱怨道。
吴琼安慰她:“你这两天可千万别和她吵,随便她说什么,你就受着。”
“老公!”
浪漫急了,“凭什么?”
是啊,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她凭什么要惯着那个不上路的丁晓玲。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懂不懂?”吴琼擡起眼皮,“你现在关系还在出版社,闹太僵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等你离了那个屋檐,咱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走都走了,等到那时候报仇还有用么?”浪漫有些阑珊。
“有用!”吴琼很肯定地说,“报仇不就是图个爽嘛。爽,就是最大的用处!”
“好吧,听你的就是了。”
浪漫素来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她也不屑去和丁晓玲那起子小人对嘴,白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唉,真是不公平。”浪漫低下头,沮丧地继续道,“最后竟然是她这样的人混的比我好,真恨老天不开眼!”
吴琼道:“你放心,贱人自有天收,老天爷从来公平。来,漫漫,吃饭。”
李浪漫擡起筷子,确实有些饿了,很快便将桌上的三文鱼片、海胆寿司一扫而光。
看浪漫鼓起的小嘴,吴琼也心满意足地低头吸溜起了面。
“你倒是小声儿点啊!”浪漫嫌他粗俗,提醒道,“周围好几桌人都看我们呢。”
吴琼大喇喇地一抹嘴儿,“你这就不懂了吧,在霓虹国,吃面响才是标准的礼仪。”
浪漫明知他在嘴硬,暧昧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无可奈可地冲“吴滚滚”挥了挥手:“吃吧吃吧!接着吃……”
“胡噜~胡噜~”
吴琼喝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俩口走后不久,家中的徐老师和李爸就陷入了愁云。
“老李,你看这浪漫工作的事儿……?”徐老师满脸的惋惜之情。
李爸虽然也觉得可惜,但到底有种与生俱来的乐观:“事情都这样了,就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说得也是,这以前我盼着漫漫在出版社,就是希望她能有个稳定的环境怀孕生子……”说到这儿,徐老师的表情又黯淡了一层,“算啦!如今孩子的事儿也不想了,浪漫从出版社出来也就出来吧,说不定换个环境,她的事业又能迎来第二春呢。”
“可不是。”李爸也认同道,“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漫漫他们那个出版社效益又不好,要是为了个编制总滥在里头,对她未来的发展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话是这样说啊,可新工作又在哪儿呢?”徐老师忧心忡忡。
找工作难,就像一只恶虎,谁听谁害怕。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李爸竭力劝慰道,“漫漫和吴琼自己会想办法的。再说了,亲家公手下不是好几家公司的么,大不了让他给咱漫漫谋个闲差,在公司里挂个名儿把社保交了就行。”
徐老师一听,对啊!还有这条出路呢!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俩口说到这儿,徐老师兴冲冲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干啥去?”李爸问。
“我去超市买点礼品,明早咱俩就去拜会亲家公。”徐老师答。
“这事儿不和孩子们商量下?”
“不用!这也算是家事,我们能替漫漫做主。你说,这礼品咱是买酒好,还是茶叶好?”徐老师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熊熊的希望。
“都行。”
李爸有些为难,他总觉得这事儿得和吴琼漫漫说一下,但徐老师一再坚持,他也只得吞声。
第二天一早。
浪漫照旧去出版社点卯上班。
吴琼出去要债了,早早地在冰箱里留了菜给徐老师他们。
等他前脚走,后脚徐老师就挑衣柜里最鲜亮时新的衣服换上,头上还抹了点头油,又逼迫李爸去换西装。
“会不会太夸张了?”李爸拎着西装看了看,很不情愿。
“夸张啥?咱亲家公多少讲究的一个人?你别整个埋汰形,平白叫人家笑话。”徐老师不怒自威,几句话就胁迫李爸将手里的衣服给穿上了。
俩人揣上工资卡,先去烟酒公司买了酒,又去超市买了茶叶礼盒,这才叫了辆车往吴爸的豪宅去了。
吴爸刚从小区的会所游完泳上来,他穿着泳裤披着浴袍到小区转角处接徐老师夫妇的时候,双方照面时的着装,着实相互尴尬了一下。
就这好比二八月天乱穿衣,穿薄羽绒的和穿短裤人字拖的碰上了,除了内心互道一声傻逼之外,实在是没有其他潜台词。
吴爸引着二人上楼,徐老师第一次细细观赏能看到黄浦江的房子,两只眼珠子都快不够看了。
虽说浪漫和吴琼相看人家的时候,他们也来过这里,但那时局促,并没能好好欣赏豪宅。
今天第二次来,徐老师熟稔从容了许多,闲庭信步地在客厅和阳台之间溜达了好几个来回,边看还边说:“亲家公,你这房子真够大的,平时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李爸立马臊了个红脸,拿眼神提醒徐老师快住口,“一个人住害不害怕”这都什么二百五的屎问题?!
徐老师就是太兴奋了,接受到李爸的信号后,也吐了吐舌头,自我解嘲道:“哎呀,没事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亲家公么,一家人呀!一家人在一起还不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正好,亲家公,我干脆把这次来的目的也和您直说了吧,漫漫快失业了,一时怕找不到工作,您看您这家大业大的,能不能在您手底下的公司里给您儿媳妇儿谋个职位?”
徐老师一口气说完,她本以为吴爸会一口答应,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媳。
谁知,这时候,吴爸竟突然拉下脸,走到沙发上表情极其严肃不悦地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雪茄。
李爸见情势不妙,几度给徐老师使眼色递话,让她别剃头挑子一头热,稍微收着点。
可徐老师爱女心切,完全不管这些,在吴爸对面坐下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诉说这段日子浪漫在出版社里所受的委屈。
吴沪民坐在她对面不茍言笑地认真听着,渐渐的,两眉之间的眉心越拧越紧,眼神也越发凌厉起来。
半小时后。
他终于掐了手中的雪茄,放下二郎腿,问徐老师道:“说完了吗?”
徐老师这时才愣了愣,仿佛觉得哪里不对。
犹如电影教父中,意大利裔美籍守法公民包纳萨拉来求助于教父一样,包纳萨拉只称他为柯里昂先生,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称柯里昂为教父。
包纳萨拉内心里并不喜欢教父这种帮.派人物,当然也没有把教父当做朋友,包纳萨拉只是在得不到法律公正对待后,没有办法了才来寻求教父的帮助,他没有从包纳萨拉那里得到尊重。
同样,吴沪民也没有从徐老师这里得到任何尊重。
他反问徐老师道:“你们夫妇俩,今天穿着西装,拎着礼品,跑到我家里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事儿?”
徐老师被吴沪民这突如其来的严肃给怵到了,一时间不知道对这个问题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李爸隐隐约约有些理解吴沪民的不爽,男人嘛,最在乎尊严和面子。
徐老师这上来火急火燎的一通叨逼叨,确实有些不尊重人。
“这……这可不是件大事吗?”徐老师尴尬地赔着笑脸,强行找补,“吴琼和浪漫结婚的时候,婚礼上您不也说了吗?从此以后,他们就分别有了俩爸俩妈,关爱只会乘2,不会减少。您不是一直也拿漫漫当亲闺女嘛,她这丢了工作,您不会见死不救的,噢?”
徐老师最后一个看似调侃卖乖的“噢”,彻底激怒了吴沪民。
吴沪民双手交叠在胸前,背靠在沙发背上,冷冷地说道:“您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漫漫就是我的亲闺女。所以我亲闺女的事儿,只要她来我跟前儿撒个娇,我绝对滴溜溜地给她把事儿给办圆咯。可这话,要别人来说,就不行!”
徐老师和李爸同时红了脸。
吴爸继续道:“你们来我这还穿西装,拎东西。谁把我当外人,我也就只能礼尚往来,拿他当外人了。徐老师,说句您不爱听的,今儿你来这么一遭,让我心里极不痛快!您这嘴上‘一家人一家人’地喊着,可做出来的事儿,完全就是外头托人办事的态度。您这桥归桥路归路的,拿来的礼,我还必须得收了,才算是答应您,肯帮您女儿了呗?”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合情合理,李爸已经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徐老师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地根本下不来台。
早就知道这位亲家公有个性,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有个性。
一番讲义气、讲道理的话,让徐老师两口子仿佛接受了洗礼,嘴也如同被胶水糊上了一般,再也无法张开。
不一会儿,他俩实在觉得太尴尬了,李爸的西装也着实刺挠,俩人便灰溜溜地起身告辞了……
“慢走,不送。”
吴沪民冷冷地看着地上那堆他们留下的东西,屁股都没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