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吧。”
吴琼无奈地翻开菜单,先点了一打生蚝。
一打生蚝也没能堵住自己老婆的嘴。
整顿饭,李浪漫就只一件事——就是可着关君查户口式的问东问西,还时不时地露出老姨母式的蜜汁微笑。
偶遇了一个单身帅哥而已,她竟连自己闺蜜和他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这把全桌人,包括吴琼在内,都整挺尴尬。
但李浪漫无所谓,她今天在同学聚会上看到洪霞被人挤兑,便铁了心地要给她找男友。赌着气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时,吴琼的电话响了,终于把关君从水深火热里给解救出来了!
吴琼接起来,便是:“嗯嗯,在呢,都在呢!对,老地方。”
“怎么?还要来人?”
他刚挂电话,李浪漫就问。
吴琼点了点头:“还有一发小,江日落。”
李浪漫吐了吐舌,搛起一块生蚝,学着我的叔叔于勒里的贵妇样,文雅地吃:用一方小巧的餐巾纸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桑蚕丝连衣裙,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垃圾桶里…
正当她尽情享受蚝情带来的快乐之时,只见一个黑瘦的年轻人突然就杵在了他们桌子前面!
这是……另一个发小?
李浪漫有些诧异地擡起头,这人踩风火轮来的?这么快。
她还没来的及看清来人的长相,就见那个黑影,从腰包里掏出几沓红艳艳的票子,劈头盖脸往吴琼面前一甩!然后高声说了句:“还你,走了!”便又无影无踪地消失在饭店门口…
吴琼不言不语地埋头捡钱。
李浪漫“啪”地一扣筷子,立马不乐意!
她气红了脸,指着“黑旋风”消失的背影,诘问吴琼道:“这就是你发小儿?当初他跟你借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德性?!”
李浪漫小脸红红的,柳眉倒竖,更具妩媚泼辣的风情!
她老公再不好,那也是她老公,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欺侮!
吴琼开口欲解释,关君和孟飞先替他解围起来。
“嫂子,喝口饮料,消消气。”
“嫂子,吃蚝,吃蚝!再不吃凉了。”
碰上这情况,李浪漫要是再吃点下去,那她就不是“不高兴”了,而是“没头脑”。
“你给我说说,这厮谁啊?!这才几万块钱,就敢照你头脸往下摔?”李浪漫不依不饶,“你给我买双鞋都不止怎么多!”
李浪漫摆明了是说气话,偏遇上孟飞这么个不开眼的,一个敢说,一个敢接。
“嫂子,什么鞋这么贵要五万块钱?”
吴琼赶紧拿眼珠子瞪他:“闭嘴,吃你的牛板筋!”
关君看了看情势,觉得还是继续这个话题比较好,不然兜回去的话,他又得接受李浪漫各种的灵魂拷问,比如“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找对象,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于是,关君瞟了眼吴琼,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今天吃烧烤,你咋不叫日落?”
日落,江日落。
李浪漫记下了,这个嚣张跋扈,敢冲她老公摔钱的乌龟王八蛋,叫江日落!
吴琼低着头,把钱收好,无奈道:“我这不是不敢叫他嘛,我怕他以为我是追着他还钱。”
关君点了点头,觉得老大的思量很有道理。
然后吴琼反问他:“那你们怎么也没叫他?”
关君解释:“这不是日落他刚和谈了五年的女朋友掰了嘛~老大你这花好月圆的,我怕刺激到他,就没叫。”
吴琼若有所思:“这样。”他转头又问孟飞:“那你呢?你为啥不叫?”
孟飞响亮地先嗦了嗦戳牛板筋的签子,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忘了。”
等待他的,只有吴琼和关君的一顿暴锤!
见李浪漫既不怎么吃东西,也不聊天了,关君怕老大回去跪榴莲,便率先主动解释起来:“嫂子,您千万别和日落计较。他就这么个人,以后日子处长了,你就知道了,是个好人。”
“是啊。”孟飞猛点头,接道,“这世上若是日落不是好人,那就没好人了。他就是命苦了点。”
“怎么说?”李浪漫冷冷地问。
命苦的好人?
从古至今太多了。
她不相信,拼卖惨,这个江日落的故事能在上下五千年了里脱颖而出排上榜。
关君和孟飞对视了一眼,又用眼神征询了一下吴琼的意见,最后还是关君缓缓开口道:“嫂子,我们四个人是发小,一个弄堂里光P故一起长大的。卢湾区改造拆迁的时候,我们每家都分了几套房,日落他们家也分了。”
拆迁户?土包子!又是一个吴琼。李浪漫内心鄙夷。
“可后来,他被女朋友绿就不谈了,创业也不顺利,房子抵出去,到今天都没收回来。有段时间,他只能借债度日。可他这人有一点好,就是借了钱,哪怕卖血卖肾都会还,所以……我们大家都愿意帮他。”
李浪漫听完,江日落的这个故事比惨不仅没上榜,压根就是俗套的落魄书生模板。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没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你押什么万贯家财?
千里送人头。
这的确是命。苦命。
穷命未必苦,因为穷人只要没见过富贵,安贫乐道也是一种自在。
但一旦过过了好日子,再往节衣缩食的苦日子里过,那就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这江日落,算他倒霉。
但他倒霉归他倒霉,凭啥拿吴琼出气?李浪漫横竖咽不下这口气。
一顿饭默默吃完,李浪漫也没心情继续张罗闺蜜的婚事了,她把洪霞的微信强行推送给关君,便挽着吴琼的手回家了。
一路上,她怎么忍也忍不住,还是张口揶揄起老公的这位发小儿:“都说借钱的是大爷,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当初他找你借钱的时候,是不是好话说尽、奴颜婢膝的?好嘛,这还钱的时候,腰杆儿挺得笔笔硬,耀武扬威地给谁看!这应了那句话,这年头,杨白劳狠!”
吴琼没吱声,拧眉耐性听李浪漫叨叨,但他似乎很有心事的样子。
终于等到了家,吴琼关上门。
他才掏出包里的几沓钱,丢在茶几上,对李浪漫道:“数数?”
李浪漫手碰江日落碰过的钱,她都嫌脏,于是用眼神隔空瞄了瞄,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道:“数什么数?孟飞不都说了,不就五万块钱吗?”
“可我只借了他三万。”
半晌,吴琼盯着李浪漫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