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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诺 正文 第50章 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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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嫌弃

    彭甬聪说晚点回复,却没在晚上打扰施谨。他在次日一早通过微信告诉她,有个朋友在招助理。对方是一家小公司的运营合伙人,彭甬聪说如果施谨不嫌弃,可以将她要推荐的人的简历发给他。

    施谨自然不嫌弃,彭甬聪口中的小公司,未必是真的小公司。为了不让林评高兴太早,她绕过林评,从周健那边要了一份林评的内部简历,发给彭甬聪。

    结果彭甬聪倒嫌弃上了。

    他回微信:“这是许宗元的前助理?”

    以前许宗元还在的时候,彭甬聪从没直呼过他的大名,每回开会都是“许总”或者“你们许总”。现在,彭甬聪不需要再为了维护客情而掩盖他的真实观感。

    施谨看着对话框,清晰地意识到彭甬聪或许从没打心眼里看得起过许宗元这位客户老板。

    彭甬聪的背景,她略知一二。胡烈当年创立FIERCETech,彭甬聪是最早那批跟着胡烈白手起家的核心成员之一。FIERCETech能有如今的客户和生意规模,彭甬聪在过去八年中立下了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像彭甬聪这种人,骨子里当然有他的骄傲。只不过和许宗元不同,彭甬聪的骄傲被他圆融地隐藏,很少在客户面前直接外露。

    施谨:“是。有什么问题吗?”

    彭甬聪:“许宗元的手下,业务水平我有顾虑。”

    这是单单嫌弃林评,还是话中有话地连她也一起嫌弃?

    施谨不能百分百肯定。她从行政转业务岗,先是被顶头上司嫌弃,现在又被重要供应商嫌弃。以前的她会把话说圆,请对方给林评一个机会。

    但现在不是以前。

    施谨:“你这是骂我吗?”

    过了足足几十秒。

    彭甬聪:“这你就多心了啊。林评的简历我转给我朋友了,让他们直接联系。”

    施谨:“多谢。”

    彭甬聪:“客气。”

    彭甬聪头一天说叫他的人给施谨回复项目的事情,他的人果然在上午就来了。施谨排开其它事情,优先这个临时会议。她走进会议室,没料到彭甬聪也在里面坐着。

    早上明明还在发微信,但他完全没提会亲自跟过来。

    施谨和人打过招呼,坐下。

    她昨天代表公司发了脾气,彭甬聪今天就来亲证零诺时尚这个客户对他的重要性。

    施谨手上一共五个项目,其中一个已进入实施阶段,两个在业务部门需求调研阶段,还有两个在内部立项流程中。

    按陈其睿的要求,为品牌中心与电商部门搭建的数字营销与数据追踪智能化平台系统必须提前八周上线,以满足疫情之下公司对品牌营销端的投入产出分析的日益高涨的需求。除此之外,零诺旗下各品牌会员数据库的集成与会员系统升级项目也被要求提前六周完成,在后疫情时代,做不到“以顾客为中心”的品牌,就挖掘不了增量生意机会点。这两个项目,目前都在非常早期的业务部门需求调研阶段。

    彭甬聪理解客户基于生意考量的需求,但他不可能满足一切不合理的客户需求。

    他让人投屏,给施谨看他现在能够给出的解决方案:“你们的要求是:两个项目,一个上线时间提前八周,一个上线时间提前六周。能做,但要你们配合压缩内部需求调研、UAT(用户接受度测试)和SIT(系统集成测试)的时间,还有,项目费用需要相应上浮,之前的报价我们要重报。”

    会议室液晶屏上显示着彭甬聪新拉的项目时间线,需要客户方完成的工作用时用紫色高亮,每一项周期之短,就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施谨作为数字化创新高级经理,在内部全程管理项目,需要与品牌、渠道、IT的负责人沟通确认后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

    她问:“报价要怎么重报?”

    彭甬聪让她看一版新报价:总价直接翻倍。

    施谨说:“太夸张了。”

    彭甬聪则说:“这报价我们已经血亏了。”

    项目上线时间要大幅度向前提,开发工作量不减,只能增加资源和人手,多余的资源和人手从哪里来?要么短期外招,要么牺牲别的项目,还得保质保量,总而言之,都是巨大的成本。

    施谨说:“我没有那么多额外预算。”

    彭甬聪说:“这是常识。”

    这句话非常不客气。他的潜台词是:没钱,就别张嘴要;如果你不懂常识,那就别和我合作;如果你老板不懂常识,那你就去教育你老板。

    许宗元还在的时候,彭甬聪不会这样讲话,他知道施谨更像是一个许宗元意志的实施者和执行者,他没必要为难施谨。许宗元不在了,陈其睿的要求高高在上无法落地,施谨必须要承担起教育老板、串联部门、保障乙方基础利益的职责。

    施谨沉默数秒,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常识?”

    彭甬聪没必要回答。她下一句话要讲什么他已经猜到了,她无非是要说——零诺时尚是你见过的最不懂常识的客户吗?

    这种送命题,他昨晚没接住,而他今天有备而来。

    但施谨说:“要怎么和一个不懂常识的客户方合作,这是彭总你的挑战,不是我的挑战。”

    她的潜台词是:如果他嫌弃她,那他就别做这个客户,也别赚这个客户的钱;如果他一定要赚这钱,那他要么就有本事把她换了,要么就得和她好好合作;好好合作的大前提,是好好说话。

    会议室里很安静。

    彭甬聪无声笑了下,低头看一眼时间。

    他开口缓解尴尬:“十二点了,我们先吃午饭?”

    他的人在边上附和,“施谨姐,我们先下楼去你们食堂吃点饭,回来再继续啊。”FIERCETech是高频访客,施谨早前就帮他们申请过公司食堂的临时饭卡。

    彭甬聪起身,问施谨:“一起吗?”

    施谨也站起来,“你同别的客户吃工作餐,也是要求客户请你吃食堂吗?”

    彭甬聪听出她的语气,再度一笑,“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施谨说:“附近有家做黄鱼面的。”

    彭甬聪点头,“行啊。”

    两人走出会议室,坐电梯下楼,一道步行前往面馆。正逢午餐高峰时段,小馆子需要等位,彭甬聪取了个号,又顺手拿门口的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柠檬水,递给施谨。

    施谨摘下口罩,握着杯子小口喝水。

    彭甬聪比她高大半个头。施谨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脖颈,那里的肤色是常年户外运动才会晒出的深麦色。她还记得团建那次,两人坐在懒人沙发上,他同她分享疫情前每年参加越野跑比赛的经历。她喝完水,将纸杯捏扁,丢进回收桶。

    服务员叫号,安排两人坐在一个人来人往的过道处。

    彭甬聪请客户吃过很多顿饭,但没被要求请过这么局促的一顿饭。他让施谨看着点,她于是点了两碗一模一样的面,再加两碟袖珍小菜。

    这么一顿饭,彭甬聪连发票都用不着开。

    他吃饭速度快,几筷子就吃完了面。而施谨还有大半碗,她吃得慢条斯理,他也催促不得。

    上回彭甬聪作为合作伙伴去参加许宗元部门的团建,和施谨坐在懒人沙发上聊过几句工作外的话题,对她有一些基本认知。这个女人是昆山人,外表和性格看上去非常符合人们对江南女人的刻板印象——不过那是从前。现在的施谨像是变了个人,言辞之间全然没有过去的温婉柔和。

    她经历了什么事,能够有这样明显的转变?仅仅是因为少了一个因丑闻而被走人的上司吗?

    从前的施谨,让彭甬聪觉得无趣,他连请这个客户主要对接人吃顿饭的念头都没产生过。现在她不吝于展示棱角的样子,才让他觉得没那么无聊,能在工作之外再多聊几句。

    吃着面,施谨重提开会的话题:“人/天的单价,你能再降一降吗?你让一步,我也让一步。”

    彭甬聪看着她。

    原来她并不是不懂常识,她那是刻意树立自己难搞的形象。的确,“难搞”在他这里,并不是贬义。

    女人其实很聪明。

    彭甬聪喝了口水,说:“我看看。晚点回复你。”

    施谨擦擦嘴,她吃好了。

    两人离开餐厅,向公司大楼走回去。彭甬聪的手机振动,他掏出来,说了声抱歉,当面接起电话。同昨天一样,他只讲了两三句,语气还是很温柔。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揣回裤兜。

    施谨问:“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理应很好回答,“是”,“不是”,二选一。

    但是彭甬聪没答,“怎么定义‘女朋友’?”

    施谨稍愣。她应该中断这个对话,可她说:“大众定义。相互喜欢,相互承诺,相互忠诚。”

    彭甬聪点头,“哦。不是女朋友。”

    施谨也点头,“哦。”

    过了两秒,她又说:“再请我喝杯奶茶,可以吗?”

    一直到下午四点,施谨桌上的奶茶还是一口没动。她今天其实一点都没想喝奶茶。

    四点半,施谨去二十楼找姜阑。

    姜阑刚从前一个会下来,办公室门开着。她助理请施谨直接进去。施谨走入这间三面透明墙的办公室,看见地毯上摆着一排广告大片的打样稿,宋零诺的模样年轻又无畏。

    姜阑显然是在抽空选片,她问施谨:“你喜欢哪张?给点意见。”

    施谨随手指了一张。姜阑并不是一个崇尚民主的人,施谨没必要真花精力给意见。

    姜阑说:“我听说你们上周开部门会议,小姑娘‘大出风头’。”

    施谨说:“嗯。”事后梅森是怎么教训宋零诺并逼迫她向陈其睿道歉的,大家也或多或少地有所耳闻。

    姜阑笑了笑。

    这家公司没人比她更了解陈其睿,就算是施谨,在某些方面也比不上她的了解深。一年半前,陈其睿对姜阑讲的那番话至今犹在她耳边:

    “这样一个品牌,它野性,不服规则,或许很锋利,但它独一无二的个性无可替代,它的精神符号和外延表达够不够年轻人口中的酷?你要相信,当它身上的所有泥垢被洗净之后,它的酷,将会成功吸引所有向往这一切的年轻人。”

    从品牌到员工,陈其睿要的年轻血液,绝不只是“dothingsright”的年轻,更是“dotherightthing”的年轻。

    在姜阑看来,梁梁的眼光没有出错。

    寒暄完,施谨道明来意,针对数字营销与数据追踪智能化平台系统,她需要姜阑配合压缩项目在内部业务部门需求调研的时间周期,以达到陈其睿要求提前八周上线的目标。

    姜阑听后,略作思考,直接拒绝:“恕我无法配合。”

    这个答复与施谨的预期截然相反。她本以为在该项目的进程中,品牌中心会是最配合与易被管理的。

    施谨问:“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姜阑说:“品牌中心有更高优先级的工作需要完成,我不可能为了配合达成你的工作目标,而牺牲我的工作目标。”

    施谨说:“姜阑。这个系统平台的终端用户将是品牌中心的数字营销团队与全渠道中心的电商部门,你们是它的终极受益者。配合我的工作,也是帮助你的工作。这两者并不冲突。”

    姜阑微微笑了,简单回应:“是吗。”

    施谨看着她的微笑,这个笑容的意涵并不简单。陈其睿的最高指示摆在眼前,姜阑居然也不配合?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施谨说:“姜阑,你其实并不支持这个系统项目?你并不希望品牌数字营销的投入产出被这样全透明化地评估?”

    姜阑说:“我并没有这样讲。”

    她的确没有这样讲,但她也没有反对施谨的结论。最高指示虽然来自陈其睿,但该项目的确立是许宗元定的,施谨没有想到,姜阑并没真的买过许宗元的账。

    许宗元时期,施谨能够协助调和平行部门之间的主要矛盾,证明她独特的价值,但那完全取决于她当时的身份立场。

    现在,施谨已不再具有这个价值,因为随着许宗元的离开,她的身份立场在旁人眼中完成转变,她独立负责推进的事项变成了主要矛盾本身。

    姜阑当初是怎么对许宗元的,现在就会怎么对施谨。

    当初的许宗元,有施谨能用。

    现在的施谨,有谁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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