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陶南屿脱离陶氏的途径,是通过婚姻把她的所有权转移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白天发生了许多事,但陶南屿没忘记这一日是计划搬到乔慎家中的日子。
康心尧把她和她的行李一并送到乔慎的家里,林驭早早地就在楼下等着了。康心尧看到他也没说什么话,很熟稔地让他拎行李箱。据林驭所说,自从康心尧负责的片子开机,俩人就再没见过面,他地位已经沦落至普通朋友。
康心尧看哪儿都不顺眼,大厅的瓷砖太次,电梯的噪音太大,等进了乔慎的家,她一声长叹:“勉勉强强吧。”
陶南屿没料到几日不见,乔慎改了房子里的许多软装,窗帘、沙发靠垫、地毯、小摆设,都按陶南屿的喜好换了个遍。他不过在陶南屿家中逗留过一两次,竟记得这样清楚,陶南屿面对康心尧无声的质问眼神,暗忖这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乔慎还在剧组拍戏,稍晚才能回到。林驭里外忙活,热情得俨然一家之主。好不容易等陶南屿钻进客房整理行李,他有了跟康心尧说话的机会,康心尧却拿着手机跟女儿视频,说得眉飞色舞。
屏幕里的小姑娘大眼睛圆鼻子,不太像康心尧。林驭没上前,康心尧却把镜头转向了他:“这个,林叔叔。”
西西声音稚嫩得像春日的小鸟:“林叔叔。”
林驭连忙“哎”地应声,打蛇随棍上:“改天出来一块儿玩啊,叔叔有个山庄,里头还养着小鹿。你见过小鹿吗?”
西西手舞足蹈:“我有小鹿!”啪嗒啪嗒跑开,又啪嗒啪嗒跑来,手里多了个小鹿玩偶。
林驭还想跟她多说两句话,康心尧把镜头转向自己:“妈妈跟你说过什么,不要跟陌生人……”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西西背书一般念叨,背完问,“林叔叔是陌生人吗?”
林驭:“不是。”
康心尧:“是。”说完凉凉扫他一眼。
林驭只得悻悻退走。
乔慎回到时,脸上的妆还没卸,闯进家门的男人完全是90年代的偶像打扮,三七分头,白衬衫搭牛仔裤。
他把客厅里的康心尧和开放厨房里忙碌的林驭都吓了一跳。看到他手上大包小包,康心尧才难得笑一笑:“你就PanPan顶着这个妆去买菜?”
“没有没有,助理帮我买的。”乔慎把东西放到厨房,“你好啊,当自己家,随便点儿。”
康心尧就随便说了句:“助理帮你买菜,你不让助理上来吃饭啊?”
乔慎有点儿明白陶南屿说话做事那股子劲跟谁学的了。“今天周末,明天没有我的戏,助理也要放假,也要约会的。”乔慎好脾气地答。
康心尧想了一会儿,实在挑不出乔慎有什么不好,只得闭嘴。
陶南屿听到外头动静走了出来,背着她常用的帆布袋,要出门的样子。
她看到乔慎,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他。乔慎一只手撑在冰箱上,另一手拨开额发:“怎么,没见过靓仔?”
他油腻得很好笑,陶南屿便笑了:“好靓哦。”
乔慎二十秒摆了十五个pose,俨然广告拍摄大师。陶南屿啪啪乱拍,林驭和康心尧终于有机会交换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幼稚。
乔慎看到陶南屿的帆布袋:“你要出门?”
“对。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点事,不能陪你们吃饭了。”陶南屿摆摆手。
若是细说缘由,她知道康心尧一定会要求跟她同去。但陶南屿不确定族人会不会对康心尧动手。
康心尧立刻察觉事情不对头,起身时乔慎已经拉住陶南屿,往阳台走去。
“是不是今天高尔夫球场发生的事?”他问。
陶南屿震惊:“你怎么知道?江以冬说的?”
倒不是江以冬说的,而是他们圈子里传的。那高尔夫球场是乔慎熟人所开,他们有个聊工作和吃喝玩乐的群,下午有人在群里发了视频,是从停车场旁的绿化带拍的,几条彪形大汉正纠缠两个女孩子。乔慎一眼认出江以冬的车,下一秒便看到她砸破车窗。正惊愕,镜头晃动,他看到了江以冬身边的陶南屿。
“你去哪里?我也要去。”乔慎认真说。
他顶着一脸镜头妆说这句话,莫名的充满戏剧感。陶南屿竟笑了:“你先卸妆吧。”
乔慎在脸上胡乱一揉:“陶南屿,听我说,不管你今晚打算做什么,如果是面对那些人,你必须把我带上。”
陶南屿:“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乔慎:“从一开始就跟我有关系。你忘了是谁保护了你妈妈的骨灰?”
陶南屿语塞了。
乔慎又说:“我是男人,也算小有名气。他们即便想为难你,看到是我也会忌惮三分。”他说完想了想,继续道,“可能你看不出来,我以前学过跆拳道,拍武打戏也跟武指学过几招……”他认真地思索可以说服陶南屿的理由。
陶南屿便静静听他说。等乔慎说完,她也确实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乔慎明知自己是公众人物,但他决心利用这个身份震慑对方,陶南屿再以这一理由拒绝,便太不客气。她知道乔慎非常努力地想做些什么。被别人保护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让陶南屿震动了。
“那走吧。”陶南屿说,“先卸妆,再开车送我。”
她对乔慎下达命令,乔慎快乐得像获得主人首肯的小狗,冲向洗手间。
康心尧不知出了什么事,面带责备之色靠近陶南屿。
“乔慎送我去,你放心吧。”陶南屿拖着她手撒娇,康心尧很吃这一套。
乔慎迅速整理好自己,清爽地出现在陶南屿身边。两人冲康心尧和林驭挥手道别。不明就里的林驭在厨房里,悄悄冲乔慎竖了个大拇指。
不料那两个人离开后,康心尧也起身拎包:“走了啊,再见。”
林驭穿着围裙冲出来:“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康心尧:“你自己吃,我回家陪小孩儿。”
林驭:“我还想你给我些意见。我准备开一火锅店,这是招牌锅底,上次陶南屿吃过,我根据建议改进了。你也尝尝?”
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荤菜素菜,浓郁的火锅香味弥漫,空气净化器呼呼作响。康心尧走到厨房看一眼,又走到餐桌看两眼,最后坐下来:“好吧。有酒吗?”
林驭立刻冲向乔慎的酒柜。
陶南屿和乔慎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陶英杰的别墅。
这地儿自然不能跟乔慎家的房子相比,他指着远处山腰若隐若现的房子,告诉陶南屿他家在那边。
陶南屿:“……你有几个家啊?算了算了,别说,我会嫉妒。”
还未按下门铃,屋里有人从窗帘往外看,门立刻开了。
陶英杰站在门口,面色阴晴不定。他先看陶南屿,再看乔慎。多亏此前热播的仙侠剧,他跟老婆看过几集,一眼认出乔慎,面上难掩惊愕之色。
陶南屿和乔慎进了门,陶英杰忽然问:“骨灰呢?”
陶南屿面不改色地撒谎:“车里。还不知道谈成什么样,万一他们爆起来,砸坏了,谁都赔不起。”
似是不认为那罐骨灰多么重要,陶英杰露出无声冷笑。
陶南屿已然习惯这种腔调。陶良女的骨灰不重要,陶良女和她陶南屿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是陶氏族人的“妻子”和“孩子”,生或死都依归于宗祠。在他们看来,唯一让陶南屿脱离陶氏的途径,是通过婚姻把她的所有权转移到另一个男人手中。未婚的陶南屿,实则连如何处置母亲骨灰,也说不上一句话。
但陶南屿根本没打算跟他们商量这件事。
她走进客厅,堂兄们已经早就坐下。
堂嫂不见踪影,几条白天还嚣张跋扈的男人,在陶英杰漂亮奢华的别墅里缩手缩脚,一只只都是低头吮茶的鹌鹑。
陶英杰妻儿似乎暂时离家,陶南屿大方坐下,扭头朝表哥露出灿烂笑容,故意问:“表嫂呢?怎么不让哥哥和叔伯见见?”
陶英杰坐在两方中央:“我以为你会带阿歪来。”
堂兄终于问:“这个男的又是谁?”
立刻有人拉拉他衣角,陶南屿隐约听见“乔慎”“明星”之类的话。
但堂兄大笑:“她认得明星?!她什么东西,明星能保镖一样跟她……”
乔慎站在陶南屿身后,爽朗笑笑:“大家好,我是乔慎,陶南屿的保镖。”
堂兄的话被猝然打断,张口结舌。
陶南屿很满意乔慎表现,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乔慎想起当日在岛上遇到的陶南屿,他很喜欢被陶南屿拖进旋涡的感觉,惊奇又刺激。于是他愈发得挺直腰板,本分扮演起称职的保镖。
发现骨灰不在此处的堂兄喝问:“骨灰呢?!”
陶南屿:“喊什么喊,在车里。”她今日有人撑腰,说话都变得更不客气,“说骨灰之前,我们先聊一点别的。”
堂兄狠力拍桌:“放什么狗屁!”
桌上物什哗啦地响,陶英杰不禁皱眉。在辈分上,堂兄比他年纪大五六岁,但他一皱眉,堂兄气焰便消了半截:“不用讲废话,赶紧把骨灰交出来。”
“陶英雄,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来着?福女,是吧?”陶南屿直呼堂兄姓名,“湖南人,哪个市我不记得了。她是怎么认得你爸,嫁到你们家的?”
堂兄愣住了。
“陶英贵,你妈妈我倒是记得,陈英华,她每次见面都骂我。”陶南屿继续往下说,“她好像也是坐船来的,对吧?听人讲,结婚那天她和你爸在房间里打架,枕头下藏着刀。”
陶南屿一个个地数眼前的叔伯兄弟。每个人家中都有那么一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的跟阿歪一样,找准机会逃离,有的跟陶良女一样,改换名字,在小岛上落地生根。
“听说跟我妈一样都是坐船来的,被同一个人带来。那个人叫……蛇叔还是蛇伯?”
她越是说,对面几人面色越是难看。堂兄竟失控地站起:“这些事情,谁告诉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挂个请假条,免疫力下降导致的感冒和肠胃炎一直没好。另外还需要时间为即将上市的《狼镝》最后一册写签名。
总之3号再见。
今天请大家吃好吃的火锅,祝假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