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这一生都没试过像现在这么紧张。
她的眼睛不肯错过面前这个男人的任何表情变化,只见他紧皱着的眉心没有丝毫松动,反而连眸光都被浸染上一层不可名状的暗色。
炎凉实在担心他突然丢出一句:“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若是那样,她就真的要哑口无言了。
这个男人的情绪复杂到炎凉一点儿也读不懂,在紧张?在期待?在怀疑?在抉择?炎凉无法分辨。
彼此都沉默了许久,炎凉就像一个即将面临最终审判的犯人,仿佛发丝到脚尖都是僵硬的,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小心翼翼。终于,蒋南舒展了眉心,展颜笑开:“你在……向我求婚?”
“……”
“……”
“那……”炎凉深呼吸以调整心跳的频率,“……蒋先生,你愿意吗?”
“……”
“……”
“当然。”
他轻轻巧巧的两个字就令炎凉如蒙大赦,整个人都得以轻松下来,可炎凉表面上却要强撑着不动声色,只微微的扬起一记甜笑,就怕被这个男人嗅出什么端倪。
这场婚姻,始于她对遗产的算计,若被这个男人知道此番真相――
炎凉没有勇气继续往下想。
彼此都穿上大衣下车,还没关上车门,炎凉的头发就已经被大风吹乱,她拨一拨头发,仰头看看这天――寒冬气候,乌云压境,似乎预示着今天并不是个吉利日子。
炎凉偏头看看另一边车门外的蒋南,这个男人有着风也撼动不了的挺拔身姿,一切的不确定就这样在顷刻间瓦解,炎凉呼一口气,往民政局的大门走去。
正是午休时间,婚姻登记处暂时还不受理业务,炎凉与蒋南就站在走廊,趁着等候的时间,各自打电话让人把所需证件送来。
替蒋南送东西来的是李秘书,就算李秘书对此情此景感到荒谬,但他也很好的把情绪隐藏在了良好的职业态度后:“恭喜。”
替炎凉送东西来的梁姨却是把惊讶全写在脸上,把户口簿交给炎凉,在炎凉接过之前又忽的缩手,十分不确定地回头瞄一眼等在一旁的蒋南,又回过头来看看炎凉:“二小姐……你……太太她还不知道……”
炎凉已十分笃定:“我会自己跟她说。”
“……”
“……”
梁姨终究是拗不过,把户口簿交给炎凉。
等到了上班时间,二人就和其他情侣一样排队、填表、拍照、按指印、签字、盖章,不算繁琐的程序后,结婚到手,炎凉却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蒋南伸臂搂她,惊得她肩膀一缩。她的反应可不像是欣喜,握住她的手时才发现她满手冷汗,蒋南不解:“怎么了?”
“感觉……不真实。”
蒋南无语的摇头,失笑着,把三度低下头查看结婚证的炎凉的下巴扳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啄吻了一记。
其他几对还在排队的情侣看着蒋南与炎凉,反应各异,有看向另一半、感同身受地微笑的;有停下紧张的整理着领带的动作、改而拉过女朋友的手紧紧握着的……
短暂的吻结束,蒋南并未放开她,依旧抱着,下巴贴着她的额角,一阵阵的柔声传进她的耳朵:“现在感觉真实了吗?”
起码他的胸膛是真实的温暖着。炎凉终于得以大舒一口气――
她微挣开蒋南的怀抱,换了一种她习惯的方式,把手伸向他:“新婚愉快。”
这个女人的微笑以及姿态,仿佛是谈定了契约后对合作方说着“合作愉快”,蒋南笑了笑,握住她递过来的手:“愉快。”
彼此手心相应。
只愿这契约横亘一世。
虽然炎凉特地嘱咐了梁姨,但炎凉还是在傍晚还没下班时,就在会议室遭遇了母亲的破门而入。炎凉正在和同事们针对设计部送来的第三套设计进行表决,她一边听着产品总监做的陈述,一边低头看着设计稿。就在这全神贯注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这砰的一声开门巨响惊着了。
炎凉拿笔的手一震,还没来得及擡头,就听到一道声音厉声呵斥道:"胡闹!"
这声音
会议室里近十个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门边。
只见一向以优雅着称的炎老太太一脸愠怒的站在门边。
炎凉自然也接收到了母亲的怒意,稍一回想,炎凉已经了然个中原因,不由得头皮发麻,再看看同事们略显惊慌的样子,炎凉心中默默叹气,尽量以寻常语气说道:"你们先出去。"
同事们面面相觑片刻,默契的各自收拾好东西,带着各自的会议文件鱼贯离开。
与杵在门边的炎老太太擦身而过时,全都紧张的缩着肩低着头,非礼勿视。
"妈,你怎么来了?"
炎凉的明知故问丝毫没起作用,老太太迈着薄怒的步伐走近,母女二人的脸都被一旁的投影屏幕晕上一层蓝色的冷光。
"要不是我今天取消了美容疗程提前回了家,刚好碰见梁姨把户口本放回书房,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女儿结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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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冲动了,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
炎凉早料到老太太会是这种反应,不动声色的听完,郑重其事的解释:"妈,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更何况不是连你都一直对蒋南赞不绝口么?"
老太太听了此番言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对他赞不绝口,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是因为他能帮徐氏赚钱!可论到结婚对象,路征才是最合适你的!他才能帮你在徐氏站稳脚跟!"
炎凉快要忍不住冷笑了。
可实际上,她依旧是保持着对母亲的好言相劝,"如果我嫁的人是路征,我只会成为我丈夫的附属品,以我对路征的了解,他根本不屑于徐氏这个烂摊子,你觉得他会为了我,把心思花在一个烂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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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大概很多人都知道吧,路明庭明确规定过,对未来儿媳妇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过问男人生意上的事。"
老太太眉头一皱,明显是迟疑了一下。
显然也是听过这段传言的。
炎凉说服母亲的把握又添了几分,不给母亲过多思考的时间,炎凉很快继续道:"如果我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每个月给我一大笔生活费去挥霍的丈夫,那路征绝对是我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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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要的是徐氏,我要的是自己的帝国,而不是像妈你一样,做个阔太太而已,把全部的幸福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老太太目光一顿,那丝隐秘的痛楚被残忍的勾出。
全部的幸福
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是横亘在这个女人三十年婚姻生活中,最大的痛。
母亲沉默的样子,凄切到炎凉不忍直视。
炎凉终究没能继续说下去,顿了顿,换了副情绪道:"妈,总之我有分寸的,和蒋南结婚,我就能拿到外公遗嘱里划给我的那部分股份,加上蒋南深得董事们的信赖,只要获得董事局半数以上的支持,我入主公司,那是迟早的事。"
老太太许久不能成言,在投影屏幕持续不断散出的蓝光的投射下,这张曾经也明艳动人、如今也因保养得当而几乎看不到皱纹的脸,终究恢复平静,把一切可怜与悲戚都隐藏。
或许这才是一个母亲的私心:
"炎凉,把婚姻当做筹码,你会过得很累,妈当初要把你和路征凑成一对,也是想你若是哪天累了想要离开徐氏,跟路征一起,你会过得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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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婚姻,是筹码,却不仅仅是筹码,起码他们彼此相爱。
炎凉想到这一点,终于能够坦然面对母亲的担忧,足够有底气的说:"我要的是成功,不是安稳。"
……
……
我要的是成功,不是安稳
虚掩的会议室门外。蒋南无声冷笑。再无停留,调头就走。
一贯雷厉风行的脚步,此时此刻透着前所未有的冷冽。
一路离开,直到走进电梯。他面无表情的拨通李秘书的电话。
"蒋总??"
接到他的电话,李秘书万分诧异。
他冷声说:"和吴会长的见面约在几点?"
李秘书反应不及:"您之前不是说,把今明两天的行程都推掉,您要空出时间和炎"
李秘书还未说完已被打断:"几、点?"
李秘书深谙他这样可以放慢的,带着阴恻恻的腔调的语气意味着什么。顿了顿,忙不叠的说:"四点半。"——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某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PS:为了奖励勤快的某颜色,乃们也得留下个脚印是不?是不?是不……无限循环的装可怜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