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是到了机场之后才知道这次出差的目的地是纽约。
徐氏原有意和北美的最大化妆品销售商展开战略合作,正式进军北美。
但这合同上的利益分配问题一直没商议出个结果,甚至一度谈崩,本欲在上个月第二次谈判,却碰上老爷子中风这事儿,此事就一直搁置到现在。蒋彧南上任后理所当然地接手了这桩棘手的case。
纽约绝对是个好地方。
这趟旅程却让炎凉百感交集:“我的护照还在家里!”
心里埋怨着既然是出国,怎么自己老板都不知道提醒她回家拿护照,反而莫名其妙挟持她去了他家一趟。
她正准备打电话回家让人送护照来机场,没成想蒋彧南当即递过来一本护照,炎凉接过,翻开一看,竟是她的。
她正诧异着,听见自己老板特别不要脸地说:“本来这次出差没打算带上你,可我昨晚加班一宿没睡,到你办公室却见你睡得这么香,心里有点不平衡,才临时决定带上你。”
炎凉哭笑不得,其实觉得这番解释挺可爱,但她实在对这位锱铢必较、小肚鸡肠的蒋总没敢有丁点儿好感,“那我的护照怎么会在你这儿?”
“周经理送来公司的。”
炎凉猛地一惊。因而错过了自己老板眼中藏着探究和试探的目光,只听到他说:“当时你睡着了,他夺命连环CALL十几个,我正好替你接听,顺便让他送你的护照来公司。”
炎凉无法相信这一切都在她眼皮底下发生,她却全然不知,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恐惧感如今又加上了这么一笔,炎凉已经有点对付不起,四处看看,寻找暂时能远离这个男人的借口,终于被她看到不远处的李秘书,当即说:“我去帮李秘书办登机手续。”
离开。不耽搁半秒。
可班机上漫长的飞行时间,她却不得不与蒋彧南两两相对。
幸好她还有未完成的工作可以消耗时间。
徐氏目前的销售渠道包括高档百货商店、专卖店、高档香水商店、药房、自营的商店和供应柜、飞机上以及机场和城市里的免税商店等,这两年再添两条新的渠道:自选式零售店和专业美发廊。
飞机上不能上网,炎凉只能依据电脑中现有资料做大概区分,但这也已经足以让她忙碌地渡过这十几个小时的旅程。
自己的上司却十分优哉,随手翻看着飞机上提供的一本纽约旅游画报。
头等舱的空间里,只回响着她敲击键盘的声音。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炎凉盯着屏幕眼睛都酸了,暂时放下笔,捏捏紧绷的眉心,却在这时,她的余光看见了吸引人的侧脸。
炎凉其实是本能地瞥了身旁一眼,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看着蒋彧南的侧脸。
他不知是闭目养神,抑或真的睡着了。
炎凉的目光随即投向搁在桌上的那本旅游画报。
依稀记得这位蒋总当年是在伦敦求的学,反倒是她炎凉,对纽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此刻看着画报中纽约夜景,她微微的一愣。
她再没看过比这更美的夜景,只因她和周程求学来此,第一次踏上纽约这片土地时,就是夜晚。
满城霓虹,车水马龙……
在这份心有戚戚焉的安静之中,陷入汹涌回忆中的炎凉感觉到一丝打扰,以至于不得不醒过神来,一眼望去,蒋彧南不知何时醒了,正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平静但充满力量,瞳孔中的阴霾令炎凉无端地感到无地自容。
炎凉尴尬地干咳一声,收回了放在书上的手,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蒋彧南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收敛了目光,稍一侧身让出走道。
躲进洗手间的炎凉对着镜子长舒口气。这个时候才开始疑惑自己刚才为何会被那么强大的无处藏匿的感觉所笼罩,甚至近乎被击溃。
或许是那双眼睛总让人感觉被窥伺了内心。
或许是因为她的那份始终得不到对方回应的感情,令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地自容。
短短时间里炎凉已做了无数反省,之后才走出洗手间。
略显狭窄的走道,对面站着蒋彧南。
他抱着双臂等着她。面无表情。
炎凉以为他要用洗手间,见他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能侧身避开他,朝座位走去。
她刚要走过,蒋彧南突然一手横来,摁在墙上。
炎凉不悦地看着他:“你……”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周经理应该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他突然说。
炎凉警觉地皱起了眉。
蒋彧南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展现一丝笑意:“——怎么样?爱上姐姐的未婚夫,滋味不好受吧?”
笑里是带着讽刺的。
炎凉从不知道自己能被一个人这么简短的一句问话逼到如此绝境,稍一控制不住,语气已近乎失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爱他?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徐子青的未婚夫?”
这个男人的目光在她擡起来对峙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勾起她的下巴。炎凉往后一退,当即被逼到角落。
他已欣赏足够,手离开她的下巴,“很少有人骗得过我的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余光看见空姐狐疑地站在不远处打量他们,炎凉一定要忍不住武力解决了,他笑得这样讽刺,她也勾起嘴角鄙夷地一笑,扯过他的领带逼他低头。
她大大方方看着他的眼睛,彼此眼里都有个小小的倒影,云淡风轻的他,怒火中烧的她。
“凭一双眼睛你就能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了?笑话!”
他毫不在意,对她的怒意相当宽容,嘴上却是一语点破:“你眼里,满满的欲盖弥彰。”
炎凉冷过之后忽的冷笑,手也揪得更紧了:“那你好好看看,在我眼里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虚有其表,高傲自大,自以为是……”
她攥紧在他领带上的手被他握住。
渐渐地,他微笑的弧度有些不一样了。
显然这个男人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她的眼睛上。
炎凉片刻之后才意识到他的目光已在不知不觉间锁定了她的唇。
她其实来得及反应的。
可她的手刚松开他的领带,当即被反扣住:“你难道忘了,你还欠我些什么?”
在这个男人家中差之毫厘的吻,五小时后的此刻,结结实实落在炎凉唇上。
炎凉受惊之下反应还算快,猛地推开他。
哪料得到这男人姿态这么蛮横,她只艰难格开几厘米距离,转眼他却再度欺近。
这回连她整个身体都被他严丝合缝地紧贴,不容半点缝隙,她推拒的手扣住他胸前,但撼动不了分毫。
蒋彧南吻得辗转不容拒绝,像个难缠的好`色之徒,可偏偏炎凉瞪圆的眼睛,分明看见他眼底那丝被强压下的冰冷。
是的,冰冷,甚至歹毒。
那一刻炎凉几乎要以为:他是恨她的吧……
恨极了,杀父之仇这般的恨了,才会像现在这样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这男人终于尽兴终于松手,炎凉当即一巴掌删去。
他竟然没有阻挡。清脆一声响,蒋彧南的脸上顿时通红一片。
炎凉眯着眼看他,愤怒之余隐隐又不相信,上次她想要教训徐子青,可是轻易就被他架住了手腕,以他眼疾手快的架势,这次不可能阻挡不了她。
蒋彧南用手指碰了碰开裂的嘴角,迎上她的视线时,毫不吝啬地给个微笑。这模样,就仿佛在告诫她:我只是允许你揍我。如果我不允许,你根本动不了我分毫。
炎凉终于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男人此时的模样——有恃无恐。这越发让她发恨咬牙,转眼已从离洗手间最近的乘客桌上拿起杯水,当即要往眼前这张英俊但令人厌恶的脸上泼去。
这回倒是很准确地被蒋彧南攥住了手腕。
炎凉想要挣开,他另一手却轻易间已拿走她的水杯,甚至慢条斯理地仰头喝了一口。
“正好吻得渴了,”蒋彧南晃晃手中杯,嘴角浅笑无虞,“谢谢。”
炎凉的理智早被这男人撕得片片凋零,二话不说上前就要夺回杯子,空姐见事态不对,赶忙上前劝和,这两人的一争一避间,剩下的小半杯水没泼上蒋彧南分毫,倒是殃及了空姐。
炎凉看到空姐围裙上的水迹才猛地惊醒,赶紧向空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好意思。”蒋彧南的声音。
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说着已把小费和纸巾都递到了空姐手边。空姐没有接过小费,只拿了纸巾,对蒋彧南职业性地微笑:“没关系。”
转头又劝炎凉,说:“小姐,恋人之间有什么事,好好谈谈总比动手好。这位先生脾气算很好了。”
炎凉无奈,这番举动下来,倒真像是她在无理取闹。正要解释,蒋彧南却已对着空姐回以一笑,随即拉起她的手就走。
路过空姐的推车时,蒋彧南随手把小费放在了上头。
真是会收买人心——
炎凉腹诽着,狠狠甩开他的手。
飞机上那一场闹剧,炎凉自认让外人看了笑话不说,还替他背了黑锅。这或许是她这辈子遇上的最强大的敌人。在面对这个男人的心态里,已莫名生出了一丝怯意,
接下来的旅程,炎凉坚决不会再给他生事端的机会,调好座椅,戴上眼罩,落下遮光板,让空姐送了被毯过来,炎凉做好万全准备入睡。
可在黑暗中静了估计有半个小时,却丁点睡意也无。
冷气温度有些低,炎凉脑子一团乱,翻个身继续逼自己睡,被毯稍稍滑落下去,炎凉正欲伸手去提被角,却有人先她一步,替她完成了。
那双手为她盖好被毯,掖好被角。
知道是谁,因而心惊。虽然已戴了眼罩,炎凉还是下意识地紧闭上眼睛。
有温润的气息覆到她的额角——
“好梦。”蒋彧南在她耳边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