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喝了三两白的五瓶啤的,按道理说还不至于产生错觉吧?
可她怎么突然看到,陆觐然正在家门口等她?
钟有时用力晃晃脑袋,再定睛一细看,对面那人不仅没消失,反而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越挨越近的身影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终于他将她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酒精终归是麻痹了神经,她慢退后了一步,陆觐然已低头嗅到了她的鼻息,那冲鼻而来的酒气令他微微一皱眉:“又喝混酒?”
钟有时往后一趔趄,很不见客气地挥手,若不是陆觐然稍稍偏头一避,她这一挥手真指不定会给他一巴掌。
“关你什么事儿啊到底!”
她绕过他走到门前,门上是密码锁,盖了个可以往上滑的盖子,她的手可真不听使唤,把盖子网上网上滑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划开,陆觐然在一旁看着都无语了,替她把盖子滑上去。
“谢……”钟有时差点就要忍不住说声谢谢了,这才想起旁边这人是陆觐然,就很嫌弃地撇了撇嘴,改口道,“多管闲事。”
说着就拿手包挡着密码锁开始输密码,身怕被他窥见密码。
可密码是多少来着?钟有时用力眨了眨眼,终于想起,“0——3——4——5——”
咔哒一声门开了,钟有时闪身进屋,门外的陆觐然就只来得及叫出她名字的三分之一:“钟……”
门已哐当关上。
钟有时靠着门背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做得挺好。
她这一个月里好不容易稍有起色,不想被门外那人又拽回原地。
可她总归是醉了,屋里都没开灯,分明老秦还没回,她却凭着最后一点清明一边往里走一边喊:“老秦!把你解酒药给我使使,我快hold不……”
最后一个字生生淹没在随后响起的“砰”地一声巨响中。
她把自己绊倒了。
最后一丝清明的神志也随之倒地不起。
陆觐然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来这儿。
可能真的只能用鬼使神差来形容吧。
最近播出的这几期节目他都有看,第一次隔着屏幕看着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一个人,她的喜悦她的紧张……她的一切一下子都变得与他无关,那种巨大的落差感足以将一个人击溃。
从剪辑上可以明显看出节目组特意把罗淼和她凑成一对以制造看点,徐子期还状似无意地打电话来问他不会介意吧。
他知道这是徐子期给他的“回礼”,看来她还记着他上次借由oneselection的名义截胡一事。
女人的报复总是那么的刁钻却又无关痛痒,炒CP而已,他知道是假的,怎么会在意?当然在今晚之前他都是这么以为的。
可今晚万宝龙的活动令他打破了一切自以为是。入场处的签名板上,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名字,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看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笑,可那笑容,在看见她名字旁紧跟着罗淼的签名那一刻,瞬间僵白一片。
嘴上的云淡风轻终究是败给了满腔的嫉妒。
“嫉妒”一词对他来说真的很陌生,他从小优秀,父母也不兴拿他和更优秀的人对比;他清楚自己的路要怎么走,未曾走过半点弯路;就连宋栀当年离开他和克雷泽好了,他都不觉得宋栀有多爱克雷泽,所以他继续和她做朋友,投资回报率是不会骗人的,他付出了,她就迟早都会回到他身边;甚至克雷泽找上宋栀家门闹事那天,他听着宋栀用德语对克雷泽说:“克雷泽,我真的爱你,直到现在也是,可我必须离开你,我把你还给你的那些情人们,给那些争的动的人。我累了,不想再争了。”宋栀那么骄傲的人,选择用德语说这些,就是不想让别人听懂,不想被别人知道她也曾为了个男人低到尘埃里——
可甚至那一刻他都不觉得有多嫉妒克雷泽,他只是被自己多年以来的执念和一头热的付出给蠢到了,而他笃信的投资回报率,成了个横亘七年的笑话。
可今晚,单单只是看着那同时出现的两组签名,他就被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彻底攫住不放。
直到他在场内远远见到她和罗淼,那种感觉依旧没有消散。他看见她为了躲他不惜被酒泼了一身,他明知道他那时候过去她反而会躲得更快,可他还是拿了纸巾过去。
他明知道她要假装不认识他,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她说她过得还很好,还是很不好。
可无论她如何回答,苏芒都注意到她了,都是人精,她以后想从苏芒那儿讨点什么好处,应该也就不难了。
而到底是什么使他变得没有了计划?他提前离开,是给她一个机会拉拢苏芒,因为他知道有他在,她是宁愿被马桶冲走也不愿出来的。
她不想见他——简直是写在脸上的答案。
可他的车在三环上兜了一圈,最后却又莫名其妙地停在了她家楼下。
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他却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整话,就被拒之门外。
所以他跑来这儿等足三个小时,就是为了帮她滑开密码锁上那破盖子?
陆觐然被自己蠢得直失笑。
可他调头离开的那一刻,门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硬生生又牵住了他的脚步。
陆觐然有些急切地敲着门,不确定刚才那是不是摔倒的声音。
门里半天没动静,他才想起来她输密码时念念有词的模样,飞快地输入0345,果然门开了。
门里一片寂静也没开灯,透过身后走廊投进的光线,陆觐然见地板上大喇喇趴着一个人,那姿势简直跟匍匐的蛤蟆似的,三两步上前扶起她。
额头上肿了个大包,人却已经醉死过去。
陆觐然将她扶去沙发。
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她却依旧跟收了巨大的颠簸似的,还未沾着沙发就已一阵干呕。
陆觐然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陶罐就往她嘴边送,好歹是吐够了,往后一跌就跌进了沙发。留陆觐然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收拾残局。
这陶罐是彻底没法用了,陆觐然远远拿着它找垃圾桶扔,却蓦地看见陶罐上挂的拍品信息。
陆觐然还记得前段时间见徐叔叔,还听他说罗淼去巴黎看秀期间顺便拍了个Wedgwood的作品回来,徐叔满心欢喜以为是儿子送他的礼物,可礼物在家放了两天就不见了,罗淼说是被他不小心砸碎了。
却原来是送到这儿来了——
陆觐然一挑眉就把这陶罐直直坠进了垃圾桶,这回是真碎了。
清脆的破碎声还在耳边余音缭绕,他已转身抽了纸巾给沙发上这醉鬼擦嘴。
沙发她一人全占,陆觐然只能坐地上,背后是她清浅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屋子里一片空寂,陆觐然没有回头,听着自己的声音慢慢飘散:“钟有时。”
她睡得比猪还沉,哪还能搭理他?
“我很想你。”
“……”
“……”
钟有时是被痛醒的。
刚吃痛地睁开眼,就被眼前极近处的一张脸吓得惊叫声差点冲喉而出。
可她喉咙实在干涩得不行,压根发不出什么声音。
只能任由老秦一脸疑惑地抄起面镜子往她面前塞。
透过镜子,钟有时看见自己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怎么回事儿啊?我凌晨回来你人就已经这样了。”老秦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钟有时皱着眉想了半天:“我记得……昨晚陆觐然来找我了。”
“……”
钟有时摸着鼓起的额头,脸上三分疼痛难忍,七分不可思议:“他竟然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