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
……
“帮我一个忙。”
……
“如果我死了,永远别告诉她……”
番外爱荼靡
丁睿认识姚娅楠,是在他大二那年春假回国之后。
朋友圈里多是子弟,玩得也疯,夜夜开着百万名车混迹各大夜场,丁睿身处其中,因斯文而显得特殊。
这次回国是因为家中财务出了点状况,丁睿本无玩乐之意,这一天实在是耐不住朋友三请五请,动身前往城里这最知名的夜场。
酒促小妹里长得最漂亮的那个被朋友看上了,大手笔买下她全部的酒,交换条件就是要她喝光桌上的酒杯阵。
被斟满的酒杯摆成半米见方的酒杯阵,黄、绿、红、蓝四色的鸡尾酒犹如一条环形彩带,分外醒目。丁睿看着这小妹眼都不眨、一杯一杯地干,心里是惊奇的。
可人这一喝醉,就容易出状况。人多嘴杂,那酒促小妹还没喝完就趁空溜了,朋友今晚盯上了这年轻可口的猎物,四处的找仍不见踪影,恼得几乎要摔酒杯,才被另一女性朋友告知:小姑娘去厕所吐了。
丁睿当时刚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自己这朋友在厕所外徘徊。
“你怎么在这儿?”
“等人。”
“醉得可不轻啊你!”
“没事儿。哦对了睿子,有没有带‘那玩意’?”
“大麻?”
“我知道你不抽的。我是说……套。”
“什么女人值得你这么猴急?”
“兄弟今儿出门出的急,忘记带个备用了,有的话借兄弟个。”
“你应该也知道我从来不吃‘野食’的。”
“哎,就知道你这种乖乖牌不会随身带着这玩意儿。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简单交谈后二人道别,丁睿走出颇远,突然听到后头的动静,回头一看,朋友似乎跟人起了争执,硬把对方从厕所门外拽着往走廊走。
距离远看不太清,丁睿想想觉得不对,又说不清哪儿不对,快要走过拐角时猛地醒过神来,被朋友拽着走的,似乎是刚才那酒促小妹。
对朋友的出格举动丁睿向来不干涉,这次却停在这个拐角,再迈不出一步,脑中的画面回放到刚才那刻,被朋友拉走时,女孩那张醉意中带着抗拒的脸。
回头再寻那二人身影,洗手间门外却已空空如也。
丁睿犹豫不过三秒就折了回去,走过洗手间到了另一边包厢区,一间一间的找,透过包厢门上的圆镜,每一间都是嗨得忘乎所以的男男女女,却不是他要找的人。
正欲查看下一间,不远处的包厢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刹那间牵动了丁睿脑中那根弦,却还未奔到门口,那间包厢的门已被猛地拉开,从里头跑出个衣衫不整的小姑娘。
朋友也很快追出来,脸上还带着抓伤,小姑娘拔腿就跑,丁睿向来知道朋友的火爆个性,朋友又有股份在这家夜店,小姑娘现在伤了人想这么跑掉,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情急之下丁睿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拽。
不仅小姑娘愣了,丁睿那朋友也愣了。
她许是受了刺激,把丁睿也划为不轨之徒,在他怀里又踢又蹬,丁睿一面小心翼翼地避开一面想法子对付他这朋友。
“这是什么个情况?”
“喝酒的时候我已经把房卡给她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原来跑你这儿来了。”
小姑娘听了丁睿的话,终于停止挣扎,疑惑地擡头看他。丁睿朝她微微一笑。
朋友愣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直拍自己额头:“原来你俩早勾搭上了,怎么不早说?害我差点对嫂子不敬!”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哥们儿先看上的绝对不去抢。一贯遵循的道义摆在这儿,朋友系好皮带穿好衣服,顶着醉颜离开去搜寻下一个目标。
朋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丁睿便放开她。本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又恰逢此时丁睿的电话响,是家里的座机打来的,估计有要紧事,丁睿只朝她微微颔首道别,转头边走边接电话。
却被叫住:“等等!”
丁睿顿住。
“这是我的名片,下次你来这条酒吧街喝我们这个牌子的酒,报我的名字,她们会给你打折。”
丁睿来不及回答,小姑娘把名片塞他手里,就这样走了。
这是一个很豪气的女孩子,喝酒的时候、离开的时候,都给人以不服输的倔强感。
他低头看名片:姚娅楠。
***
家中为丁睿安排了不少相亲。父母目前能想到的解决家中财务危机的方式,就是为他介绍家境更好的女朋友。
不可否认这是一条捷径,虽然丁睿厌弃此举。对方女孩似乎对他很满意,第一次见面之后不久就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无论对方是为了表现爱心亦或真的有爱心,他们第一次约会地点定在了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环境虽差,但气氛温馨,丁睿坐在地上与孩子们一起看电视,正值广告时段,一家洋快餐的广告拍得十分诱人,启用的也是几个学生打扮的模特。
丁睿一眼就认出了女主角旁边那个吃薯条的女孩子。似乎叫……
姚娅楠。
他回去找到了那张名片,时隔半月,丁睿不确定电话是否还能打通,思考良久终是作罢。
父母隐瞒了许久的状况终于还是外泄,不少朋友听闻丁睿家中即将破产,有避不相见的,有果断断了联系的,自然也有拍胸脯保证一定帮忙的,丁睿倒也不甚在乎。
与他相亲的女孩子频频相约,声色场所最易制造机会,几杯酒下肚,对方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而柔情。
恰逢酒促小妹路过他们这桌,丁睿分辨出她们穿的制服属于哪家酒业,招手叫来其中一个,打听他喝过的那款酒。
“我们最近推出了新产品,先生要不要试试?”
“我比较想喝你们原来那款酒。”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
丁睿最终没要所谓的新品。
也最终把约会对象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家。
夜深人静,丁睿把车开到了河堤,如果家中财务还不见起色,他这车过不久也要被变卖,丁睿倚着车身抽烟,想到“物是人非”几个字。
他还是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其实没想过真能接通的。
可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半熟悉半陌生的声音:“喂?”
丁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笑了出来。“你家的酒已经换了新品,我想知道你上次说的折扣还有没有效。”
“……”
“……”
***
丁睿没想过自己会就此陷入热恋,而且还是与一个中专毕业就出社会闯荡的小姑娘。
父母自然是反对的,毕竟家里现在是这么个状况,经不起他这样折腾。
连丁睿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次为何会出奇的坚持。
或许真的只是想在这随波逐流的20多年人生里寻求一次彻底的改变。
父母早已习惯了他的听话,习惯了他的妥协,为他此次的出格暴怒不已,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
“我现在做一些车展,接一些小活动,不过公司已经在帮我谈一个电视剧了,如果我能出境,以后养你都不成问题。”
姚娅楠的豪言壮语在他听来是这样可爱。
可她后来是红着半边脸跑到他这儿来哭的。
丁睿从不知自己也会生这么大的气,姚娅楠开始三缄其口,只是哭,丁睿气得摔了杯子,几乎要摔门而出了才终于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今天经纪人带我参加饭局,有个人摸我,被我挡了回去,被经纪人看到了。”
“所以你经纪人就打了你?”
丁睿与她经纪人打过两次照面,也知道她们公司在哪,不顾阻止就要开车去她公司为她出这口气,姚娅楠拦不住他的人,只能拦在车前。
他总不能从她身上碾过去。
“求你了睿子,别去。我不能还没正式出道就被雪藏。”
那一刻,丁睿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或许真的只是在气自己是一个没用的男友。
姚娅楠却在这一晚把自己给了他。这是给他的安抚,也是赐予他的礼物。
她紧致得连他的一根手指都进不去,丁睿没有料到。
当他真正进入时,她痛得不成样子,却紧紧揽着他引导他更加深入,任他在她的痛苦中高`潮……
过完春假以后丁睿并没有返校,他做了姚娅楠的助理。因此亦被父母赶出家门。
姚娅楠对此也是坚决反对,他的态度却像开玩笑:“现在真的是你在养我了。”
当时她坚决反对的模样是那样明丽动人,那样深刻地烙印在丁睿的记忆中。
可是这个圈子,注定要吞噬一切美好。
丁睿一辈子也预料不到的变故,亦就此发生——
姚娅楠渐渐有了些名气,公司合同里明令禁止恋爱,他们再不能公开约会,但或许偷偷摸摸也自有一番乐趣,而且作为助理,只要行为不越矩,完全可以24小时黏在一起而不受诟病。
“其实比起演戏,我更喜欢唱歌,我知道我唱得不好,不过等我红了以后,就能演而优则唱,这也算是一种曲线救国吧。”
这是一个到大城市来筑梦的女孩,一个与他的随遇而安的个性完全相反的女孩,够执着,有拼劲,一直在朝自己的梦想前进。这让丁睿觉得惭愧。
“睿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丁睿想了很久,“我最大的梦想是你能幸福。”
姚娅楠再没听过比这动听的情话……
红的机会很快来了,一档电视剧的角色公开甄选,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知名导演、知名翻拍剧本,公司原本并不是安排姚娅楠去参选,但丁睿得知曾与他相过几次亲的女孩的叔叔是这档戏的投资人之一,通过这层关系,姚娅楠挤掉了公司原本安排的那个女孩,成功进组。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此拿到角色,内定的演员们还要继续参加海选,但已提前被告知能拿到名次,而最终可以得到那个具体角色,还要看各自表现。
姚娅楠就在那时结识了同样来参选的司嘉怡。她们分在同一间房,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抱负让她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无话不谈,姚娅楠从司嘉怡口中得知,她有一个记者男友,姚娅楠对她却有所保留,依旧常常背着这位室友出去见自己那所谓的“助理”。
集中培训时是禁止演员外出的,姚娅楠一般只有晚上才溜得出来。她与丁睿,有时在汽车旅馆住一夜,她清晨赶回,有时就只是在街心公园坐一坐、聊一聊。短暂的厮守,却已很满足。
不久后又盛传有一名叫李茜的女孩子直接带着投资进组,这女孩来头不小,包括姚娅楠在内的所有演员都与她不太来往,可偏偏,她总有意无意与姚娅楠作对。
姚娅楠原本以为这些都只是她的错觉,直到她与李茜被分到同一组试戏,对方三次将滚烫的茶失手打翻在她身上,一次可以说是无意,可连续打翻三次——姚娅楠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有多大的敌意。
她腿上烫伤一大块,晚上回宿舍,司嘉怡帮她敷药,十分不可思议:“她是不是跟你有仇?下这么狠的手。”
姚娅楠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也一头雾水。
烫伤了几天仍没消肿,姚娅楠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又溜出去与丁睿在事先约定好的酒店房间见面,他褪去她的衣物后,自然看到了她红肿不堪的腿。
激情被担忧所掩埋,“怎么回事?”
“喝茶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
这个男人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减轻了她身体上的疼,姚娅楠笑得很真:“放心吧,我每天都有涂药,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可似乎李茜并不打算放过她。
几次三番,姚娅楠终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讨个说法,李茜背景特殊,不用和演员们一起过集体生活,姚娅楠只能在特训结束后去堵她。姚娅楠没想到开车来接李茜的人,竟是丁睿。
那是她与丁睿之间爆发的第一次争吵。
她也终于知道李茜针对她的原因。
曾与丁睿相亲的人,应丁睿的要求、透过自己叔叔的关系把姚娅楠介绍进组的人,都是李茜。
姚娅楠从未如此愤怒,几次拒见之后,丁睿直接找上门来。司嘉怡被这助理的架势吓了一跳,姚娅楠来不及解释,已被丁睿拽走。
他们在楼梯间又吵了起来。
“为什么你来我们训练的地方接她,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
“当时我父母也在车上,我父母硬要我来接她一起去吃饭,我推辞的了吗?”
姚娅楠只觉得无比荒唐:“你最近和你父母和好,是不是也全是她的功劳?”
这一次的争吵,以丁睿与李茜划清界限作为结束。
而很快姚娅楠就收到消息,下一次比赛她会被刷掉。几经打听之下才知道,刷掉她是投资人的意思。
想也想得到,这位投资人为何会这么做。
一段时间后投资人的聚餐,执行导演拉司嘉怡与其他几个演员作陪,司嘉怡也对好友即将被刷掉的消息有所耳闻,便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姚娅楠被说动了……
那是她万劫不复的开始。
***
那次聚餐,姚娅楠见到了李茜的叔叔李凯军。
准确来说是聚餐后,姚娅楠壮着胆子拦在了李凯军准备离开的车前。
当天李凯军并没有给她时间说话,而是几天后,约她在家中见面。
她几乎嗅到危险的信息,却不能不去,只有拉上司嘉怡壮胆。司嘉怡在楼下等她,她独自上楼赴约。
李凯军看得出她的紧张,她进门之后就给她倒了杯酒。姚娅楠并没有喝。几乎咬破了嘴唇才憋出一句话:“李先生,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理由。”
“……”
“那你知不知道,我肯见你的理由?”
“……”
“其实在我侄女把你的照片拿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了。”
他走近一步,姚娅楠慌忙退后。
李凯军继续:“我看得到你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我欣赏这样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换掉我?”
“当然,毕竟我只是欣赏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侄女哭着让我换掉你,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
“除非……”李凯军没有说下去。这次他慢慢走近她,姚娅楠没再退后。
她有半刻的犹豫,等到想反抗时已经来不及,这是一个在圈子里叱诧多年的人,完全有这样的自信把所有女人的抗拒都理解成欲拒还迎。
姚娅楠早已是一身狼狈,衣不蔽体,好不容易冲到大门边,却只来得及拉开大门,又被拦腰扛回去。
直到一片片酒瓶渣子从头上飒飒落下,李凯军的施暴才停止——
姚娅楠当时拉开的门并没关上,找到这儿来的司嘉怡拿酒瓶砸了他。
社会的残酷在于,她们砸的是一个施暴者,但他更是一个权贵。
在失去一切的可能性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姚娅楠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丁睿。她去医院找到李凯军,求他原谅。
她保住了角色,原本会被逐出圈子的司嘉怡也只被封杀一年。
她在剧中的角色受到欢迎,在这个最缺钱的时候,她以为在钱的问题上会有起色,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财政依旧被经纪公司把持。
父亲病情恶化,面临手术,她被经纪公司扣下的钱领不出来,哥哥用命换来的钱只补了一时的空缺,很快,家中又再急需一笔钱。
丁家早已自身难保,她不能向丁睿求助,这时候,是李凯军帮了她。
李凯军并没有从她身上得到好处,却已经这样帮了她。姚娅楠对他的戒心,稍有松懈。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直到第三次开口借钱,李凯军终于提出了要求:“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
“……”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
“你的一夜,还我一年的恩情,你不会亏的……”
相信魔鬼的话,是姚娅楠一生犯得最知名的错。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李凯军偷拍下了她不堪入目的照片。在这么无可转圜的威胁下,她成了他必须随叫随到的情`妇。
动了一次邪念,就要用一辈子来还。
终于,堕落。
终于,用身体换来的权势,再换来一个又一个角色。
终于,在司嘉仪的质问下,能够那样坦然地说出:你演戏是演的好,所有人都夸你有灵气,可你还不是照样会因为投资人的一句话被刷掉?你家境好,随时可以退出这个圈子另谋出路,可我不一样,我不趁年轻红一把,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终于,败露……
也终于,在万劫不复之前,想要乞求最爱的人的原谅,却只得到对方的一巴掌:“贱人!”
***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丁睿从没勇气想,是不是自己的那一巴掌彻底断送了姚娅楠最后那点活下去的欲望,她的死所带给他绝望、悲伤,唯一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的方法,就是把逼死姚楠楠的罪过算在其他人头上。
司嘉怡、方梓恒、李凯军……把自责变成对他们的报复,这是一种变相的的自保的本能。
姚子政则是他最坚实的盟友。
直到看见他把收集到的司嘉怡的丑闻的证据全部销毁,丁睿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这个最坚实的盟友也动摇了。
因为爱?
可笑!
姚子政把一切足以毁灭司嘉仪的证据都销毁,甚至在丁睿趁他出国之际精心炮制出了吸毒丑闻后,还特地从国外赶回来召开记者会,要为这个女人说话。
丁睿还记得自己在办公室里等姚子政的时候,心情很平静。
他还记得姚子政匆匆赶回到办公室,看到他时,那样冷酷的表情。
他也还记得在姚子政即将走出办公室、即将面对众多记者、即将为那个女人做最后开脱之前,他拦住姚子政:“你大可以出去替她摆平‘吸毒门’,没关系,我还有这个——”
丁睿拿出的是一片光碟。
“当年李凯军就是拿这个威胁娅楠的,我现在也是有样学样。”
丁睿自然还记得姚子政当时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姚先生,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样,比起吸毒门,性`丑闻会把她毁得更彻底。”丁睿微笑着问。
丁睿带着姚娅楠生前最爱的白百合去墓地探望,讲起跳楼的方梓恒、销声匿迹的司嘉怡和倾家荡产的李凯军——
“开心吗娅楠,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丁睿对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幽幽地说,却没能换来照片上的女人一星半点的笑容。那一刻,丁睿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心里缺失的这一块,他试图填补,可无论是酒精还是毒品,都无法解救。她是他的青春,是他最鲜活的生命。她走了,亦将他的灵魂一道带走。
昏暗而空旷的房间,电视机里播放着娱乐新闻,丁睿坐在地上,正低头为自己注射,迷幻的针剂助他进入一个还有她在的黑甜梦境。
针剂被缓慢推入经脉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
“中天娱乐正式并入环球旗下,联席董事姚子政……”
电视里正在转播媒体见面会的录播片段,丁睿擡头看,镜头正带到一个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女员工。
丁睿直勾勾盯着屏幕,混沌的头脑令他几乎要认不清这个女员工的侧脸,但当镜头回到主席台,他分明看到台上的姚子政无意间望向女人的那道背影时,深藏在冷酷目光之下的深沉眷恋。
那一刻丁睿终于确定自已没有认错。
再醒来时,他已身处医院。因注射过量毒品而险些丧命。回想昏迷前从电视里看到的一切,是恐慌?是恨?他早已分不清楚。
在他釆取行动之前,早已愁白了双鬓的父母先一步押他进了勒戒所,同时接受心理治疗。
二期勒戒过后,他被送到疗养院。
日子仿佛重归平静。
这里的阳光与医生给他注射的镇静剂一样,都带着某种微甜的气息,时光仿佛回到初识姚娅楠的那一年,令他的血液里泛起和煦的悸动。
很多所谓的朋友前来探视,丁睿唯独见了季可薇。
他一直知道这个女人和他有着相同的痴恨对象。
“替我好好保管那张光碟,如果姚子政和那个女人又起了什么瓜葛,请你帮我公开它。”
他只是没想到季可薇也会背叛他。
季可薇伪装得那么像,如果不是无意间看到她放在包里的喜帖,丁睿怕是自己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季可薇去洗手间此刻还未回,丁睿将喜帖放回她的包里,端坐在疗养院草坪外的长椅上,闭上眼,在黑暗中一遍遍检视自己的伤口,任恨意将他撕裂。
逃出疗养院,找到司嘉怡如今的住址,这些都不是难事,在那栋公寓楼下驻守的第一天,他就见到了那个被姚子政牵着走进公寓楼的孩子一一两人几乎—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
如果自己和娅楠的孩子能生下来,或许也会是这样的眉眼,相似的神情。可事实是,背叛者的幸福唾手可得,而他的,早已支离破碎。
真正面对面见到这个孩子,是在机场的洗手间里。这小小的身体里流着他最恨的人的血,可这孩子,亦是姚娅楠的侄子。丁睿抢走了他,却不知要如何处置。
丁睿开着车,驶进这片废墟。
他曾在这里度过人生中最幸福的几年,可他如今能找回的,只有墙上血红的“拆迁”字样。
他爱的人随风逝去,连回忆也将被彻底拆除。
姚子政随后赶到,却也引来大批警察。丁睿看着闯人的警察即将解救下孩子,这是多么讽刺的场面,对方即将一家团聚,自己却永远与爱人生死相隔。
怨怒渗入了每一寸血脉,无法纾解,只能疯狂,他冲向失去警觉的姚子政,他听着姚子政的背脊狠狠冲撞在断壁残垣上的声音,他看着姚子政失去血色后倒下。
丁睿在仇人的血泊中束手就擒。
他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释怀,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有警员上前用手铐铐住他,原本沉寂的丁睿突然反手反抗,捡起刀就向另一警员迎面冲去,枪声响彻夜空。
警员自卫拔枪,神色紧张而惶恐。
应声倒下的丁睿却是微微一笑。他终于借他人之手,了断自己的生命。
倒下的那一瞬间,丁睿仿佛重历了自己的一生。
有熟悉的声音伴随血液汩汩涌出的声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柔柔地安抚。
“报我的名字,她们会给你打折。”
“如果我能出镜,以后养你都不成问题。”
“睿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等我爸爸身体好了,我们就结婚。”
“不,不隐婚,我要光明正大地嫁你。”
“睿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离开我……”
“我怀了你的孩子。”
“你信我,真的是你的。”
“你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你说过的……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