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的六神无主散在每个尾音上,廖一晗话不多说,起身准备去开行李架,正碰上空姐上前提醒:“您好,航班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并关闭手机。”
廖一晗倒是真把手机放下了,开口却是一句:“我要下机。”
空姐估计以为自己听错了,哑然地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廖一晗却已最快速度开了行李架,拿了随身行李自空姐侧身而过,径直朝前舱走去。
此时此刻的连笑正被人一把塞进车后座,妆也花了鞋也没了,整个人狼狈至极却浑然不知,还在那咂吧着花了妆的血盆大口,不知正回味些什么。
车门“砰”地关上,也没震醒她。
车厢内安静不过三秒,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一个身影坐进驾驶座,衬衣领口是被蹭得乱七八糟的口红印。
此人关了车门第一件事就是拨下挡风玻璃上的镜子,果然自己脸上也有口红印,难怪他抱着这女色魔一路走向停车场时,偶遇的路人全都拿异样的眼神看他。
透过后视镜看车后座那女人,方迟怎么也无法把她和记忆里那个被男生稍微碰一下就能洗一早上手的那个样子划上等号。
百思不得其解,唯有发动车子远离这是非地。
谭骁在这时候打电话来,方迟是真不想接,可恼人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响,眼瞅着后座那女的睫毛颤着颤着,似要被吵醒,方迟手速飞快按下接听键:“说。”
“过来了吗?”
“路上。”
“你大概要白跑一趟了,今晚的局散了。”
方迟十分违心地挤出俩字:“可惜。”
谭骁那张嘴却真真峰回路转,“不过不要紧,我约了几个局上认识的新朋友,一会儿吃火锅去。”末了不忘声低声补充,“女的。”
“哦,那祝你今晚别累坏了身体。”
他这从头至尾波澜不惊的语气引得谭骁很是诧异:“你不一起?”
方迟没作声,只透过后视镜瞄一眼后座。
光这一个已经够我忙的了……
在谭骁无比惋惜的啧叹声中,方迟挂了电话专心开车——
还真专心不了,这女的是喷了多少香水?
香氛混着酒精,那味道说销魂不消魂,说刺鼻不刺鼻,他不得不降下车窗透气。
第一缕夜风裹挟着车速吹进后座的瞬间,后座这女的竟被唤醒了似的,眼睛都没睁开,人已腾地坐起,后视镜里突然出现这么个腰杆挺得笔直的身影,方迟吓得猛一踩刹车,正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
惯性令他刚弹靠回椅背上,原本还在后座挺尸的那人已经扑了过来。
此女双臂自两边包抄,瞬间剪住方迟的脖子,剪得他没法动弹。
一个月内连续两次被同一个女人骚扰,这滋味……
方迟刚皱起的眉心却因目光所及处那一片冽白的皮肤而微微一定。
耳边怎么会突然回响起谭骁的声音……城里的女人,就是白……
方迟面色依旧,喉结却隐隐滚动一番。
眼看她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方迟突然地就有些恼,猎物都已经按兵不动,猎人怎么还这么磨叽,三秒都不够她把他吃了?
对这慢条斯理的凑近终于忍无可忍,方迟一把扯开剪在他脖颈上的那双胳膊,捧起这女人的脸,倾身而起要反客为主。
此般四目相对,才发现这女人嘴里一直嗫嚅着的什么。
方迟听清了,俯身的动作也被逼停。
“周……”她在说。
方迟一愣之后转瞬皱眉,世界上姓周的何其多,没两千万也有一千万,方迟却瞬间就想到了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闭嘴。”方迟几乎是本能地低声喝止。
却未能阻止。
“……子杉。”
妈的。
方迟顿时烦得不行,一把将她推回后座。
后座这醉鬼却还在自顾自喊话:“不就因为她能跟你睡吗……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车子已猛地一记急转,右拐疾驰而去,车厢内一阵人仰马翻,连笑被带着滚落在地,准确来说是半卡在了座位的间隙里,再也动弹不得。
沉着脸的司机回头瞄一眼座位间隙里卡着的这人——脸怼在前座的椅背上,咧着五官很是可笑。
嗯,解气。
之前把这女人从KTV带走时,方迟还小心翼翼抱着她甚至替她拿鞋,现下他的车刚在自家车库停稳,他再把她弄下车时可就没那么客气,直接打包抗走。
一路把人抗到公寓门口,才把她放下,不客气地撚起她的食指,把指纹锁解了,再一路扛着她进屋。
长老听见动静,踩着猫步过来瞧热闹,见自家主人被对方扛沙包似的扛来丢去,半点护主精神都没有,甚至连笑被扔进沙发的下一秒,它就跳上沙发踩在连笑背上,垫高了自己,以更好地仰视站在沙发旁的方迟。
“长老?”方迟依稀记得它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他前几天发现哈哈哈的异样,带它去看病竟查出有孕,自家闺女被欺负,他整夜没睡,调出一个月内的监控,誓要查出是哪个混账干的好事。果然发现在一月黑风高夜,有只布偶猫翻进他家院墙。
布偶猫的主人也入了镜,这位女主人惊慌失措的面孔在监控镜头下一闪而过,方迟本没注意,却在镜头一闪而过之后如遭雷殛,倒回去看了一遍。
又一遍。
那晚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和今晚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好看?方迟在沙发边站着,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品出哪里好看来,可就是移不开视线。
不知是长老踩在她背上她嫌重,还是本身睡相就不好,眼看她一翻身就要往沙发底下钻,方迟赶紧伸手,还是晚了,她已闷头摔进沙发旁的地毯,看着都疼。
看来这宽窄不过一人的沙发远不够她折腾,方迟扭头问被吓得蹦到沙发背上的长老:“卧室在哪儿?”
长老倒是聪明,蹦下沙发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方迟抱起地上这醉鬼,跟上。
跟到一半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这只小畜生——它直接把他带到了它的猫砂旁。
方迟无奈:“真怕你会拉低我外孙的智商。”
待方迟终于把她成功放在卧室床上,手都酸了。
这女人就算瘦,好歹也有一米七的个子,她沉沉地往床垫里一陷,方迟矮身坐在床边,歇口气。
就这么歇口气的功夫,扭头再看,原本还在床中央躺着的她不知何时已经蹭到了床边。
看来一米八的床也不够她折腾。
眼看她又要摔到床下,方迟倾身过去强按住她的肩不让她再乱动。
大概下手有些重,她吃痛地一皱眉——
方迟赶紧松手。
她的眉头却不见舒展,反而越锁越深,甚至开始反胃起来。
眼看这女人反胃的样子越来越明显,方迟终于意识到她不是睡相差而是早就想吐,他赶紧弹开。
弹开的前一瞬,被吐了一身。
“呕!”
“……”
“呕——”
一路尾随的长老听着自家主人呕心沥血的干呕声,难为情地捂住了眼。
方迟在洗手间里足足待了一刻钟才勉强把自己清干净,长老从门缝里挤进半个脑袋来,跟个小间谍似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洗手间里的这位男性人类把脏衬衫往垃圾桶里一扔,就这么光着上半身站在洗手台前。他的目光从镜中的自己慢慢下移至整个洗手台面,检视了一圈之后,再一随手打开洗手台边的壁柜,终于,面色回暖。
很好,没有任何男性用品的踪影。
男性人类笑起来的样子如大雪初霁,长老斗着胆又跟近了几步,往他脚边一坐,仰头看,只见这位男性人类只穿着一条西裤,低头瞧它:“看来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公的。”
长老歪了歪头,显然没听懂。
但见这男性人类信步走出洗手间的背影,就犹如猫得意地翘着尾巴一般,似乎又懂了些什么,赶紧悄摸跟上。
刚跟到一半,长老蓦地定住。
只见这男性人类刚走出门,就被门后不知躲藏多时的一记闷棍猛地一击,顿时僵立。
方迟就这么狠狠挨了一闷棍。那狠劲儿,吓得长老毛都炸了。
都没来得及回头看,已两眼一抹黑。
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个陌生而焦急的女声在似近似远处喊:“连总?连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