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洗礼,资本市场也逐渐平静下来,渐渐恢复了常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适应常态了。经历了2015年整一年的起伏和2016年头的“大高潮”,仿佛大家都变得宠辱不惊,有面对各种大事件的心理准备了。但事情,总还是会冒出来,仿佛钝刀子割肉一般,不知不觉中,便割出血来。北京沈天放这边,便爆了一个“雷”,事情也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恰恰是出在了董建国的嘉木实业上。好在沈天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提前来找杜铁林做预警,想对策了。时间往前推,全靠老天眷顾,嘉木实业转型升级得早,2014年3月成功收购达威影视之后,等于率先买票上车,赶上了好时候。并购影视公司这等火爆题材,让身处其中的各个利益方都尝到了甜头。董建国作为大股东老板,鲁光辉作为被收购方,同时也是嘉木实业的二股东,加之沈天放主做此案,三人功成名就。事实上,振华控股同样投资收益颇丰,等到2017年4月,振华控股做的配套股份一解禁,把账面上的大把利润一收割,就真的落袋为安大丰收了。与此同时,热炒该股的二级市场基金和散户,也都尝到了甜头。按理好好推进着,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基本上就是一个通赢的大好局面。但膨胀过后的贪婪,确实比饥饿状态下的贪婪,更可怕。问题首先出在了董建国身上。董建国爱出风头,作为上市公司老板,身价有了点,在老家也算是风云人物。但影响力仅局限于当地,而他又最忌讳别人把他看成“土财主”。自打收购了达威影视,关键还成功过会了,这一脚便算踏入了“娱乐圈”,又经常往北京跑,董建国便感觉自己终于从单纯有钱人的圈层,进入了不仅有钱而且还有身份的圈层,不禁飘飘然起来。董建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公司名字也改了,直接从“嘉木实业”变成了“嘉木娱乐”。作为公司董事长,他还时不时地出现在各种论坛上,还一个劲地讲述自己的宏伟理想,什么互联网娱乐产业思维,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自己原来的主业本来就不行,但这次借了东风尝到了甜头,便干脆把主业扔一边,紧赶着又接二连三地收购投资了好几家文化旅游类、游戏类的小公司,美其名曰“组合拳”。关键是,那阵子,整个行业风气也不好,一律好大喜功炒概念,加上2014、2015年这波疯狂的行情,各种风口董建国都抢先赶上了。
看着疯涨的股价,董建国硬是觉得自己公司的“市值管理”水平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对于过往的窘境,早就忘记得干干净净了。天有不测风云,等到大行情突变,加上旗下收购公司出现业务困境,再加上自己盲目冒进闯的祸,一叠加,嘉木娱乐的股票便连着几个跌停,之后又一路阴跌下来。如此一来,可不就急出病来了。
沈天放先来探杜铁林的口风,想看看老板的意思,救还是不救,帮还是不帮。
“老板,董建国那里遇到了些难处。”沈天放怯怯地说着,“他脑子发昏,这两年步子迈得太快,质押了不少股票,质押的钱全在外面打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赶上这几次暴跌,快跌破平仓线了。他前前后后又陆续质押了不少,现在死扛着,但估计也扛不了多久。所以,他又找过来了,想请您出出主意。”
“天放,你好像对董建国的事情特别上心啊?”杜铁林问道,“我们那部分投资,还安全吗?”
“我们那部分整体市值有些下降,但还安全。而且,当时,我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也做了些布局和对冲,因此算总账的话,我们的收益还是比较可观的。关键是,我们那部分股票要明年4月份才到期,还是得多留个心眼,不能看着董建国崩盘啊,他崩盘了,对我们也没啥好处啊。”
“鲁光辉那边呢?还正常吗?”杜铁林问。
“鲁光辉那边对赌三年业绩,当时为了顺利过会,后来又追加了一年,2013、2014、2015年都顺利完成了,今年2016年的话,按照鲁光辉跟我讲的,问题应该也不大,但也有点不确定因素。如果是小问题的话,他会想办法,反正可以算累计利润,应该能应付过去。”沈天放说。
“他对董建国这么个搞法,有什么意见?他是二股东,他没看法?”杜铁林继续问。
“鲁光辉其实也参与了,他也质押了不少自己的股票,那些资金有的他自己在用,有的是和董建国一起在运作。”
听到这些,杜铁林有些坐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两个投机分子,都坐在一条船上了?”“他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啊。”沈天放说。
“我看鲁光辉的达威影视也会掉链子,到最后,他肯定弄一些低级的手段来完成业绩对赌,然后就挖个大坑放那儿。还有董建国自己挖的那些坑,那么多坑,总归他自己去填啊,但他填得过来吗?”杜铁林说。
“那我们帮不帮?”
“天放,他们的事,我们确实参与了,相当于我们做了媒人。但媒人只负责牵线搭桥,难道还要管你结婚以后生儿子,还要管你儿子上幼儿园上小学吗?董建国这人我了解,现在肯定还没到他最难的时候,他是在提前做准备,等过段时间再说吧。他要是命好,他自己肯定能扛过去,他要是活该这个结局,我们也没办法。但你自己先做个预案,把我们那部分做个规划,以防万一。”杜铁林说。
“然后,把鲁光辉达威影视那边的情况,也了解一下,看看后续的进展,该切割的,全部切干净。底线是,到了明年4月份,保住胜利果实,别把我们的底裤都输掉了。”杜铁林追了一句。
“那里面要是有机会,这钱挣不挣?我可以再给他装点东西进去。”沈天放问。
“我建议你还是和他们保持点距离。”杜铁林说,“你有多大的命,就挣多大的钱,有命挣钱,没命花钱的日子,你要吗?”
沈天放觉得自讨没趣,也就悻悻然地离开了杜铁林的办公室。
此时正是2016年的6月间,不出杜铁林所料,董建国也好、鲁光辉也好,还真是能够折腾的主。反正哪个是热点,就追哪个,AI技术、VR技术,甭管英文名称是啥,反正哪个流行就说哪个,出公告就跟打扑克牌一样,这嘉木娱乐硬生生地又挺过去一阵。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沈天放在出谋划策。杜铁林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太介意。2017年4月才是最关键的时间节点,解禁之时,沈天放自然要保证嘉木娱乐安然度过,于公于私,他都需要做到这一点。对此,杜铁林心里是有数的。
时间恰好来到了2017年的4月。
振华控股内部针对各个项目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梳理了结,当年在嘉木实业上的那批定增股票也终于快解禁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眼瞅着解禁日期临近,董建国和鲁光辉一起,拉着沈天放来找杜铁林,看后面怎么个弄法。
“老杜,悔不该当初没听你话啊。去年就想来找你了,但我琢磨着,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尽量不要来麻烦你,除非我实在没办法了。现在我是真的有难了,股票也质押了不少,这公司今后发展有坎啊,你得救我啊。”董建国见着杜铁林后,开门见山,也没遮掩,身段也放得很低。
“老董,好像不需要我帮什么吧。你这几年赶上高点,卖了不少股票,据我所知,套现了不少,你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啊。还有,老鲁是被收购的,去年、前年解了一些,加上当初收购时候拿的现金,老鲁也应该挣了不少。我这边锁了三年,到今天,我们三个人里,其实是我损失最大啊。”杜铁林有些不耐烦,便主动打起太极拳来。
“杜总,老董也是为了公司发展心急上火,说话有点急,您别介意。我们俩确实是挣到钱了,但我们后面又整了好几个事情,投了不少钱。当初本意是好的,但是没想到这市场行情变化太快,我们也是担心这股价,可不能再跌下去了。今天来,也是想事先沟通一下,看看定增解禁的这部分股票,怎么个弄法?大家都是嘉木的股东,股东们商量商量,怎么个利益最大化嘛,毕竟大家的目标还是一致的。”鲁光辉主动出来打圆场。
作为既得利益者之一,鲁光辉自然希望嘉木娱乐的股价不要出现断崖式的恶化,虽然自己踉踉跄跄地完成了三加一年的业绩对赌,但手头还有不少股票,外面还有不少欠债,这些都需要鲁光辉筹措资金呢。
“老董、老鲁,你们才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和二老板,我这边充其量就是个财务投资者,而且,当年这么操作,客观上也是我为你们两位老板抬了轿子。所以,我总归要赚点辛苦钱吧。我成本价是六块八,加上三年的资金成本,现在股价十块出头,你们帮我算算能有多大的利润?嘉木之前的股价可是到过三十块的,在高点上,你们两位可是赚了大钱的。”杜铁林继续说道,“所以,也请你们两位体谅一下我的难处。我这边也是压力巨大,LP不停地给我施压,现在生意不好做,我总得对各位金主有交代啊。”
“老杜,我没其他意思,你卖股票很正常,肯定要赚钱嘛。就是我们能不能再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最近再把股价往上顶一顶?这样老杜你也好多赚一点嘛。我们呢,也稍微安全些,否则你这么一股脑抛出来,市场消化不了,接不
住啊。我和老鲁都还有不少股票质押着呢,可不敢开玩笑啊。”董建国说道。
“天放,你觉得怎么办合适啊?”杜铁林转向沈天放问道,“这事是你负责的,你最有发言权了。”
沈天放自知身份特殊,话不能乱说,好在之前已经和杜铁林做了沟通,也和董建国、鲁光辉交了底。今天见面的主要意思,其实就是老板们互相卖个面子,彼此找个折中的办法。但要商量出一个几方都能满意的定论,也远没有那么简单。
“各位老板,我是这么想的,钱么总归大家都要赚的,赚钱么也要有个先后次序。既然时间到了,市场上对这部分要解禁的股票本身也有担心,怕全部放出来,彻底就把股价给冲没了。所以,这之前,董总这边,您是大股东,总归要有点姿态和动作,具体什么动作我们再商量,反正目标就是把股价再往上拉一拉。到了十五块左右,我们正常披露减持计划,接下来大家都是规定动作,大宗减持的时候,我会安排好,把冲击影响降到最低。等到我们振华控股的持股比例降到5%以下,接下来的自选动作,董总您就别太计较了。”沈天放胸有成竹地将方案说出,其实大家都在等他把这个方案摊到台面上,这样才能就事论事。
“这么一个方案,大家看看,能接受吗?”沈天放问。
“可以啊,天放你怎么要求,我们就怎么来。但股价到十五块,这个可是你说的噢。”董建国说道。
“董总你是大股东,只要你全力配合,我觉得十五块是有希望的。”沈天放说14.
“如果真能回到十五块,我也觉得这个方案挺好。我表个态啊,当年嘉木收购达威影视,也是董总和杜总两位一起给了我这么个机会,这中间需要我做些什么,义不容辞,义不容辞哈。”鲁光辉一如既往地油滑,出来打圆场。
“行啊,那就这么定。咱几个好兄弟,也不要客套,具体的事情,你们找天放。我没其他意见,让我赚点辛苦钱就行。以后这摊事,你们直接找天放,他能做主。”杜铁林表态道。
“老杜,你可不能做甩手掌柜啊,谁都知道你是大老板,我们有事还得来找你啊。”董建国奉承着。
这之后,嘉木娱乐的股票,还真的不显山不露水地涨到了十五块,沈天放为了这事调动了不少资源。大家心知肚明,反正最后赚的都是二级市场的钱,既然外面还有那么多“韭菜”,收割一些也是正常的。振华控股按照合规程序进行了减持预披露,公告出来之后,股价非但没跌,还略微有涨。加之董建国又搞了些“互动直播”的新概念,反正哪个红火,就往哪边靠,嘉木娱乐竟然还涨到了十八块钱,出乎众人意料。
眼看着振华控股的持股比例已经降到了5%以下,沈天放问杜铁林后续怎么弄?还要继续抛吗?
杜铁林答,如果对方迟早要灭亡的话,这只脚我们不踏,别人也会踏。趁着这股虚火,全部卖掉,一股也不许剩。
杜铁林狼性十足,这股子狠劲,倒十分契合沈天放的心理预期,他巴不得老板能在资本市场“大开杀戒”,好好干几票大的,也好让兄弟们再多赚点。至于嘉木娱乐这单买卖,该赚的都赚了,至于之后的行情怎么变化,那是董建国、鲁光辉他们之间“狗咬狗”的事情了。振华控股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划清界限,没有其他不必要的瓜葛了。
振华控股账上的现金持续增加着,“现金为王”的主基调,在公司内部已成共识。加上振华控股的银行授信,可拆借的其他低成本资金,振华控股可调配的实际资金总量已经到了百亿级别,而其中最让人咋舌艳羡的,还是振华控股账上大量富余的自有资金。员工们都觉得老板正在谋篇布局,但究竟想干吗,仍旧像是一个秘密。只是杜铁林变得更沉闷了,而且频繁地出差香港。
2017年的夏天,在林子昂的记忆中,几乎一大半的时间,他都跟着杜铁林往香港跑。有时候连周末,杜铁林都在香港,或者就是到深圳见客户开会,来往之频繁,确实超出以往。而这出差里,还有许多时候林子昂并不在场,有时候是沈天放跟着,有时候是薛翔鹤陪同,又或者就是杜铁林一个人。总之,感觉像是“备战”,迎接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役”。
在所有合作的公司里,凯康电子作为振华控股的战略合作对象,最为杜铁林重视。但凡凯康电子王江南想做的事情,杜铁林都会有所参与。继之前海外收购了一些相关产业链上下游的科技企业之后,王江南这两年又加码投入到前段芯片制造业,只是前期投入巨大,资金链始终捉襟见肘。如此一来,加上股权投资,加上外部融资,振华控股俨然成了和凯康电子共进退的产业协作方。
在资金上的巨额投入,有时候难免让人误以为杜铁林把凯康电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了。特别是一些暂时还不能装进凯康电子上市公司的外围投资,杜铁林都参与了,并且事实上,也正如王江南向杜铁林承诺的那样,这些外围投资的企业,同凯康电子形成了良好的产业联动,令凯康电子自主研发、拥有独立知识产权的专利越来越多,技术水平提升巨大。在制造业这一端,王江南和杜铁林精诚合作,这个产业链逻辑显然是走通了的。
只是如果仅仅依靠王江南和杜铁林的一己之力,这条道路艰难而漫长,依旧需要不断的资源投入,特别是海量的资金投入。有些还需要海外布局,牵扯到金额巨大的外汇调配,处处都是难题。事业做得越大,投入的资源也越大,风险也随之不可避免地产生。
王江南问杜铁林,后续怎么办?是不是干得有点猛了?
杜铁林说,你负责技术上的事情,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王江南又问杜铁林,人家都在海外收购地产文旅项目、入股海外金融公司,你怎么不去弄呢?
杜铁林说,你看我这块头,能跟人家比吗?咱几斤几两,出身何方,咱自己心里还不明白吗?
王江南说,你老杜这是客气话,就你这股蛮劲,要是你想干的事情,别人谁也抢不过你。
除了凯康电子,振华控股在其他制造业端的布局,也加强了。专做高端诊疗设备的联动医疗,专做高铁节电设备的寰宇智能,诸如此类的企业,振华控股陆陆续续又投资了好多家。只是这些企业都有一个最大的“弱势”,就是作为投资者,你的投资如何退出,始终是不确定的。明明知道这些是好企业,但这些企业无一例外,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实现盈利,需要持续性投入。在既有的国内资本市场,一个还没有盈利的企业,它的上市之路是十分艰难的。作为此类企业的投资者,资金压力是很大的,能否扛得住,资金链的安全尤其关键。
振华控股即便再有钱,面对内部LP的压力,面对进一步募资的需求和盈利要求,还是要逼迫着你去赚一些热门的“快钱”,要去追一些明星企业,甚至于要求你在企业A轮B轮C轮的转换中赚钱,而这种类似击鼓传花的赚钱方式,又恰恰是杜铁林最“深恶痛绝”的。这些年下来,杜铁林始终想寻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既能手里有钱好干事,又能不被过分的短期诉求而打乱节奏。但理想归理想,现实却太残酷了。
2017年的夏天,前前后后出了不少事情,金融圈的人自然最敏感。在这之前,振华控股被人笑话,说他们小富即安,应该是“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时候,杜铁林居然带领振华控股的兄弟们拼命地回笼资金。“钱有屁用啊,那么好的资产不去买,钱不花出去,怎么能增值啊?”“振华控股和杜铁林,就是一帮怂货,小农思想,注定做不大。”圈内的评论大抵都是如此。
没想到,风云突变,没几个月的时间,这画风就变化了。尤其是在“去杠杆”的大潮下,个别看似大到不能倒的“庞然大物”,亦遭“劫难”。搞了半天,原来之前的“一帆风顺,无所不能”,其实都是“艺高人胆大”,大鹏展翅,借风起势而已。这如今,银行抽你几次贷,或者不再让你借新还旧,再外部舆论这么一起哄,即使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于是乎,一堆“牛鬼蛇神”涌向振华控股寻求合作,说穿了就是想来借点钱。振华控股充裕的自有资金,顿时成了圈内的“神话”和“香饽饽”。
起初,杜铁林遇见客人,倘若是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也就一同叹叹苦经,打哈哈应付过去。反正出了这门,你们骂他“老狐狸”,只要不是当着他面骂,杜铁林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但这三天两头的有客人来访,而且来的人体量一个比一个大的时候,杜铁林的内心还是起了些许变化。
演变到最后,杜铁林再这么“装下去”,就要被同业视为“矫情”了。至此,杜铁林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尤其是,他终于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猎物”,一个他过去觊觎已久,很想要却始终不敢奢望的一块大肥肉。如今,这块大肥肉就在眼前,只要踮一踮脚,这个愿望或许就能实现了。
正当杜铁林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看着账上充裕的资金,准备迎接这次历史机遇的时候,死对头孔老三却也在此时“不偏不倚”地堵到了振华控股的大门口。只不过,孔老三这次是来向杜铁林“求救”的。
这是个周四的下午,孔老三亲自登门拜访,径直就进了杜铁林的办公室。
AMY正好看到孔老三走进杜铁林的办公室,连忙拿起电话打给沈天放:“沈总,你猜谁来了?孔老三!”
“谁?孔老三?他怎么可能到我们公司来啊?”沈天放疑惑道。
“我没看错,真是孔老三,他刚进杜总办公室。不信的话,一会儿你自己去问老板。”AMY说道。
再说杜铁林的办公室里,孔老三和杜铁林算是老相识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下来,该抢的生意,该结的梁子,那是一个也没少过。
“三爷,有事我们电话里说就是了,没必要非得你亲自来一趟啊。”杜铁林说道。
“铁林兄,我们认识得有小二十年了吧?”孔老三寒暄道。
杜铁林说:“有那么久吗?我印象中,三爷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不敢高攀呢。”
“什么榜样啊,咱之间就不整这些虚的了,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孔老三说道,“我最近账上资金周转遇到点难处,想从你这里融一点。或者,还有一种办法,我那边的资产,但凡你看得上的,或者作为抵押,或者打折出售,都行。只要铁林兄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渡过这个难关,我们什么都好谈。”
对面的杜铁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孔老三,看得对方都有点发毛了。
孔老三赶紧说道:“铁林兄,我知道我们之间过去可能有些误会,但在商言商,过去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应该报团取暖啊。”
“三爷,你具体需要我怎么做呢?”杜铁林问。
“铁林兄果然是痛快人,那我也直说了。我想跟你借三个亿,就六个月,只要我这边一周转开来,马上还你。我知道,三个亿,对你老杜而言,不算什
么。”为了显亲近,孔老三把对杜铁林的称呼从“铁林兄”改称为“老杜”,期待能有所转机。
“三爷,据我所知,你那边该抵押的都抵押了。三个亿可不是小数目,我哪敢借啊。”杜铁林说。
“那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如果三个亿有难度,一个亿也行啊。”孔老三说道,“就一个亿,一个亿总行吧,再不放心,我个人资产做担保也行。”
“三爷,个人无限连带责任啊,听起来是挺靠谱。但恐怕身家性命都搭上了,估计也填不了你那个窟窿。”
“听铁林兄的意思,是不准备帮这个忙了?”孔老三说道。杜铁林说:“不是我不想帮,是我真的帮不了。”
“老杜,过去老哥我有些事情是做得极端了些,是我鬼迷心窍了。但这次你务必要帮老哥一把,否则我几十年的心血弄不好都要泡汤了。只要能缓过这一阵,我把那些投资人再安抚一下,我一定能东山再起。”孔老三的脸涨得通红,但不敢轻易翻脸,继续恳求着。
“三爷,从来没见你这样说过话啊。当年我求你手下留情的时候,可是连你公司门都进不去啊。”杜铁林说。
“当年是老哥我做错了,请你原谅。今天,我正儿八经地跟你道声歉。”孔老三说道,“但是,老杜,当年那封举报信真的不是我写的,后面稽查大队的事情,也真的跟我没关系。”
“三爷,08年那件事,咱就不说了。再提的话,那就是揭我伤疤了。”杜铁林说道。
“铁林兄,给别人留条路,就是给自己留条路。我什么背景你也是知道的,我一定能够再起来的。”孔老三说道。
“三爷,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逢凶化吉。但这次,我确实无能为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杜铁林话说到这地步,再愚笨的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更何况是孔老三这种久经商场厮杀的江湖大鳄。孔老三自觉受了欺辱,感觉自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此时已经坐立不住,便不再装斯文了。
“好,你杜铁林果然是爱憎分明,但我劝你一句,人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会有福报的。”孔老三怪里怪气地对杜铁林说道。
“三爷,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08年的时候,你们把我整得那么惨,都把我像牲口一样踩在脚底下了。我来求你们的时候,你们想过福报没有啊?你们怎么就没给我留一条活路啊?”杜铁林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听得出来,夹杂了不少怨气。
“好,好,你不肯帮就算了。我有得是办法,你等着瞧。”孔老三说罢起身,夺门而出。
临走时,孔老三又甩下一句话,“杜铁林,你记住,这个圈子的生意,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你这种底层爬上来的,休想!”
杜铁林冷冷地说了一句:“谢谢三爷指点!我愿赌服输。”孔老三气呼呼地离开了振华控股办公室。
等到孔老三走后,无数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沈天放脸皮厚,也是好奇心至上,便敲了敲杜铁林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老大,真是孔老三啊?他是来找您借钱的吧?”杜铁林轻描淡写地说道:“对,被我打发走了。”
“真他妈过瘾!早就盼着他有这一天了。”沈天放说道,“但这次我们没帮他,他会不会背后耍花招,给我们使绊子啊?这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天放,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人家非得给我们惹是非,我们能怎么办?难道
我们就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杜铁林反问道,“这口气我都忍了九年了,我说过一句废话吗?”
沈天放走出杜铁林的办公室,心情比杜铁林还要愉悦。回到自己办公室后,他主动给薛翔鹤打电话,告诉薛翔鹤这件开心的事情。
薛翔鹤听后,也觉得很带劲儿,但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看来以后,我们凡事得更小心了。我总担心孔老三背后会捅我们,他能量实在太大了。”
“怎么可能?他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就他整的那个P2P,肯定收不了场,会有人替他收尸的。”沈天放悻悻然说道。
“还是多长个心眼吧,这个人太可怕了。当年,他把我们弄得多狼狈啊。”薛翔鹤说道。
“老薛,你别这么提心吊胆的,当年是我们太弱小了,活该被人宰割。现在也该我们扬眉吐气了。”沈天放兴奋地说着。
“话是这么说啊,但孔老三那个狠劲,真是太吓人了。”薛翔鹤一回想起当年,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