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依依见刘思明对自己不搭不理,很是气恼,自然就将矛头对准了同班的李云阶。她先是想办法换到了李云阶的宿舍,然后鼓动同宿舍的女生孤立李云阶。拿水泼李云阶的被褥,便是她怂恿并带头的。
一个宿舍有六个人,除了李云阶,剩下还有五张嘴。李云阶知道自己这是吃了暗亏,便是她再怎么说,别人也不会相信那是她们故意为之的。用钱依依的话来说,那是她们“不小心”。
李云阶从没受过这样的欺负,自是委屈。她跑出宿舍楼,在楼下就遇到了刘思明。刘思明一听这事,气得当场就要去找钱依依理论。李云阶生怕刘思明惹出什么事了,硬是给拦住了。
被褥湿了,李云阶算是没地方住了。刘思明想起了学校附近的黑网吧。他虽然没去过,但听闻过不少男生会悄悄去那里包夜打游戏。学校每晚都查寝,但也有不小心放水的时候,那么多寝室,难免会有疏漏的嘛。谁能想到,偏偏是这一晚,刘思明和李云阶就给揪出来了。
夜不归宿、去黑网吧,这两条就相当于触碰了高压线。何况,他们又是孤男寡女。除了认错、认罚,两个孩子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云阶之所以不跟老妈说实话,一个是怕老妈担心,再一个,她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人欺负了。想她李云阶这十数年,从来都是被人喜欢着、被人宠溺着的,如今被舍友孤立、被组团欺负……
许梦安很是自责,为自己的粗心,更为自己的粗暴。看着女儿被自己打得红肿的脸,她的挫败感再次汹涌来袭。毫无疑问,现在的许梦安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职场上,她手里的项目无法推进,不得不用辞职来表明姿态;婚姻里,她的丈夫跟他的女同事双双飞去了北京,而她竟然连质问都不敢;还有对女儿的教育……她只教女儿与人为善,却从未教过她如何真正保护自己。
女儿哭,许梦安也哭,两个人皆是泣不成声。兰香怀里的小葡萄也哇哇大哭起来,挣扎着要去找妈妈。
许母见状,也是泪眼迷离。她这半辈子,只知偏疼小女儿,对大女儿总是十万个放心。她揪着老贾问了很久,老贾才磕磕绊绊地,挤牙膏似地把李临的事给说了,还让她千万保密。保密?她眼下分分钟都想撕碎李临!什么玩意儿,当个破教授就了不起了么?这些年要不是大女儿,这个大女婿能有今天这份出息?
还有啊,一想起许梦安当年生李云阶时,李临还在读研,是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许母就更觉可气了。
“妈,这事你可千万别说……等姐夫从北京回来……到时候再……”老贾知道丈母娘的急脾气。
“等他从北京回来……到时候……到时候这个家就散了!”
“别,这事现在也没实锤不是……”
“还要什么锤,信不信我一锤子锤破他李临的脑袋!”
“妈,算我求你了。你看,不说别的,爸这身体刚好点,别给他添堵。这事啊,就咱俩知道就行。我想,该怎么办,大姐自己自然是知道的……”
“你以为她许梦安真是什么女强人啊?要真是女强人,会坐在这哭成这样吗?”许母拭泪,“都是我不好,她从小啊,我就没有惯过她,什么都得靠她自己……可她这心里……她心里的苦也是没处倒的……她处处为别人着想,我们这些人,谁为她着想过?”
老贾听了这些,眼睛都红了。
许母瞧了他一眼:“你哭什么?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
“妈,我心里也苦。”
“行了行了,你是怎么想的,妈能不知道?你就是觉得妈瞧不上你了,因为你现在赚不到钱了。说起来,是钱的事,但其实,又不是钱的事。你心眼好,妈都明白。可你看心心现在,长得好看,会赚钱,一下子就把你给比下去了……妈担心的是这个,你懂了吧?”
“嗯,懂了。”
“浩文,这两口子过日子,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古话讲,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咱们小老百姓过日子,哪来的相敬如宾?要我说,夫妻俩王八看绿豆就挺好。怕就怕,一个还是王八,一个却变成了龙眼……”
“你这比喻……”
“话糙理不糙,你能听明白就行。”
“妈,我听明白了。大姐和姐夫的事,我觉得你还是先别过问了……”
“我知道!再有气也先忍下来,难道我还怕没机会收拾那姓李的了?”许母凝神,“你那些朋友里,有律师没有?”
“你找律师干吗?”
“大姐要真的离婚,房子、钱、孩子,这些不全都得攥在手里?”
“妈,你这思路比我都清晰。”
“不是我俗气,是我太了解大
姐了。我们不帮她打算这些,除了孩子,她敢什么都不要的!要不是她,就靠李临,他们家能置下那几套房子?该是大姐的,就得拿回来。这不是她的,我们分文不要。俗气要有,骨气也是要有一点的。再说了,他李临犯错在先,按说都该净身出户!”
“没到那一步,没到那一步。万一这里面有误会什么的……”
“怎么,你还在帮他说话?”
“不是不是……”
“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他女儿被人欺负了。”
“现在?”
“对,现在!他让你大姐不痛快,我们也不能让他痛快。大姐这哭成什么样了,接下来,少不了又是她去处理云阶在学校的事,那小葡萄被她带得那么黏人,更是分分钟离不开她。噢,他李临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家还没散呢,就算散了,他也是孩子们的爹!”
许梦安接到李临电话的时候,她刚哄小葡萄睡下,正给女儿做冰敷。她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是爸爸吗?”女儿问得小心翼翼。
“是。”
“你干吗不接?”
“我正忙着呢,等会儿再给他打回去。”
手机又响了,许梦安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后,这才接起。
“刚才老贾给我打电话,说你们都在小院这边,还说云阶在学校里被人给欺负了……”李临说着。
“我会去处理的。”
“梦安,到底什么情况……”
“跟你说了有用吗?跟你说了,你就能马上飞回来?”
“我这边的事情确实比较多,暂时不能回来……”
许梦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只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既然你不能回来,以后也不用再打电话过问这件事了。”
“梦安,我……”
许梦安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她一扭头,见女儿正倚在门边。
“妈,你还说你们俩没吵架。”
“跟你没关系。你快睡觉吧,明天我去一趟学校。”
李云阶摇头:“夜不归宿本来就是我的错,你去了,学校也不会取消处分。还有,我不是熊熊,那些欺负我的同学,她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像小姨那样去学校,吓一吓那些同学和家长是没有用的。妈,不管我愿不愿意去面对,一星期后,我还是得去学校上课,还是得跟她们一个宿舍……”
“云阶……”
“你听我说完吧。我总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这件事,就让我自己去解决,行吗?”
“你怎么解决?”
“你看,你还是不相信我。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许梦安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