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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流光 正文 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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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锣鼓声声,琴弦张弛,……

    七月,三堂叔和三堂婶去了一趟汴京,给崔方明置办宅院。

    顺便也把姚欣月和刚降生的小侄子送过去,让他们一家三口在汴京好好过活。

    这一趟少说也要月余,崔云昭便把崔云岚和崔云霆接到了家中。

    家里几人都在伏鹿书院读书,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崔云岚和崔云霆搬来之后一点都不生分,家里反而热闹许多。

    崔云昭也发现,崔云岚比以前真是活泼许多,再也没有往年那般瑟缩胆怯的模样了。

    遇到事情,她也能自己拿主意,算是真真正正长大了。

    崔云霆也很有长进,跟个小大人似的,知道以兄长的身份教导霍成朴,遇到事情也会思考。

    如此一来,崔云昭心里的大石可算是落了地。

    七月中,崔云遥嫁到拓跋氏。

    拓跋氏对这门婚事很看中,婚礼办得很隆重,崔云昭和霍檀也跟着忙了一两日,待到婚事结束,吃过酒席,才离开拓跋氏。

    临走的时候,崔云遥特地找崔云昭说了几句话。

    大意就是为了感谢她,要不是有她那几句劝说,她就要错过好姻缘。

    崔云昭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婚姻要坦诚,有什么事就多同拓跋弘商议,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她没有让崔云遥改变脾气,若是为了维系婚姻而改变自己,还不如和离回家,舒心过日子。

    只要能磨合,就慢慢磨合,婚姻也不过是相互接纳罢了。

    一晃神的工夫,伏鹿的夏日就到了尾声。

    伏鹿的夏日没有博陵那么炎热,因为数道溪流在城中穿行,减去了些许热意。

    溪水潺潺流淌,伏鹿繁荣热闹,一如往昔。

    霍檀一直最近不忙之前的差事了,主要训练手下的士兵,他升至刺史之后,手下多了数千人,光指挥和副指挥就有八位,如此一来,相互之间也需要配合操练,以求熟悉。

    行军打仗不能马虎,为了同手下人熟悉,霍檀在军营里住了将近大半个月,才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手下的军使也都升为指挥,有他们训练士兵,相互之间配合越来越融洽,也能用得出几种队列,霍檀才终于回了家。

    等到了七月末时,他才终于得了空闲。

    夫妻两个挑了个日子,把崔云岚和崔云霆送回了三堂叔家中。

    崔云昭看的出来,两个孩子很依赖这两位长辈,他们的教导细心又认真,是崔云昭自己都做不到的。

    名以上是堂叔堂婶,可比亲生父母还要用心。

    况且如今崔家只剩下老两口,确实很孤单,崔云岚自己也心疼三堂婶,便说要回去。

    崔云昭没有拒绝弟妹。

    他们长大了,可以自己选择前路,不用崔云昭再去帮他们选择未来。

    送两人回去的时候,三堂叔特地同崔云昭和霍檀讲了讲汴京的形势。

    “依我看,汴京如今还算平稳,不过朝中文臣武将倾轧厉害,而陛下一心都是民生,对于文臣武将的争斗没有过多关注。”

    “往往是谁擅长做什么就让谁去做,没有注意到朝政之间的平衡。”

    裴业是个很有抱负的人。

    他能迅速上位,在汴京站稳脚跟,就是因为他心思正,能力强,手底下的一班猛将都很厉害。

    可他现在主抓民生,倒是忽略了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把他捧到皇位上的那些老将。

    三堂叔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可看事情却很透彻。

    “另一点,就是储君的问题。”

    说到这里,三堂叔叹了口气。

    “陛下的元皇后早年便故去了,只留下一子,陛下重情,登基后便把皇长子立为太子,可这位太子,依我看是不太成事的。”

    也就是同他们两人,崔颢才会说这些。

    他同两人说了好久的话,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才拍了拍霍檀的肩膀。

    “我们老了,以后还要看你们。”

    他这也是在教导霍檀。

    教导他身在高位要如何行事。

    霍檀跟崔云昭一起深鞠一躬,感谢他的教导。

    霍檀道:“堂叔放心,我知道如何行事。”

    等把两人送走,三堂婶才问:“你同梵音说这些作甚?”

    三堂叔看着外面明媚的夏日阳光,笑了笑:“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1

    三堂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片刻后便点了点头:“倒是如此。”

    一晃神,就到了八月天。

    八月的伏鹿没有夏日那么炎热了,尤其是傍晚过后,金乌西去,晚风便多凉爽。

    介时搬了椅子在院中纳凉,是一日中最好的光景。

    霍檀终于得了空闲,每日用过晚食之后,都会陪着崔云昭在院子里读一会儿书。

    将近一年的婚姻生活,让霍檀学会了许多字,如今已经能通读史书,只有些深奥的地方,才会拿来问崔云昭。

    对于他的学习能力,崔云昭颇为赞赏。

    今日,夫妻俩又在院中读书,等手里的书看过一章,霍檀才放下来,给两人倒了茶。

    “吃些茶。”

    崔云昭也放下书本,看着院中摇曳的灯火,心里很是宁静。

    霍檀道:“这几日吕将军命亲兵卫在城中进行最后一次搜捕,想要把邪祟欲孽一网打尽,若是来到家中,只管让他们盘问。”

    崔云昭愣了一下:“这差事原不是你负责?”

    霍檀笑了笑。

    他拿起扇子,慢悠悠摇了起来。

    “原确实是我负责,可自我被升为刺史之后,其余差事便多了,尤其是要盯着大营的士兵操练,没有那么多闲时再去忙这事。”

    霍檀道:“所以我便上报团练使,辞去了这差事,把最后的收尾送还给了吕将军。”

    崔云昭便明白,霍檀这是把最后的奖赏也让了出去。

    既然吕继明给他提前晋封为刺史,那他就要投桃报李,有来有回。

    崔云昭笑了笑,说道:“这也挺好,收尾可不是好做的差事,挨家挨户搜寻下来,是很得罪人的。”

    “叫他们去试一试,就知道你这军功是不好赚的了。”

    为了这差事,霍檀熬了几个月,每日披星戴月在城里搜寻,一个夏日过去,人都瘦了许多。

    想要把所有残党余孽都缴清,却又不能惊动百姓生活,吃苦又熬心。

    霍檀也笑,道:“收尾比开头要简单得多,依我看邹指挥能做好。”

    崔云昭便明白,这是吕继明新看中的军官,想要提拔他了。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伏鹿事,霍檀就想起什么似的,道:“观察使大人道如今伏鹿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繁荣之景,故而准备在八月末举行宴会,要请伏鹿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共襄盛举。”

    到了八月末,清缴残党应该已经结束了。

    到时候吕继明再宴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算是安抚人心,告诉他们事情了结,不会再起。

    崔云昭道:“那我这位崔夫人,可要同霍刺史一起前去呢。”

    霍檀做了刺史之后,第一时间给崔云昭申请了六品宜人的诰命。

    虽然只是宜人,但行走在外,人人也都要称呼崔云昭一声夫人。

    妻子的诰命同丈夫的官职,等以后霍檀官职越来越高,崔云昭的诰命也会越来越高,能到一品夫人。

    霍檀听到她打趣,便也笑了,说:“那你可要提前把冠服备好,也记得提醒一下阿娘,提前把衣裳都准备出来。”

    崔云昭点头称是。

    一晃神的工夫,就来到了宴会日。

    这一日崔云昭跟林绣姑一起穿着诰命夫人才能穿的冠服,头戴珠花冠,衣着大袖衫,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端庄华贵地出了家门。

    霍新枝在门口相送,叮嘱道:“阿娘莫要吃酒,吃多了仔细头疼。”

    “皎皎你看着点她,不要叫她任性。”

    崔云昭不由笑了,道:“阿姐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娘。”

    这一次吕继明是请了霍檀全家的,不过弟妹们都要去上课,霍新枝倒是可以请假,但她不想去这样的场合,便也告病没有去。”

    马车出了凤里巷,拐到青云街上时,崔云昭才看到整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马车。

    往日里一路通畅的青云街今日也走不动了,马车只能走走停停,跟着前面的车慢慢前进。

    林绣姑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才道:“看来,今日吕将军请的人不少。”

    崔云昭道:“是呢,就是不知道观察使府能不能坐下那么多人。”

    事实证明,观察使府是可以坐下那么多人的。

    原来伏鹿的驻军统领也是防御使,府邸已经非常宽阔了,现在吕继明成为观察使,便直接把边上的民宅并入府邸中,修了个很大的花园。

    崔云昭跟林绣姑抵达观察使府时,就被一名管事慇勤请了进去。

    “林夫人,崔夫人,霍刺史已经到了,正在里面招待宾客,两位夫人随小的这边走。”

    崔云昭注意到,他领的路是一条人少的小路,很清静。

    那位管事很机灵,忙道:“这是将军自家行走的路,二夫人特别叮嘱咱们,请两位夫人这边走,这边人少,安静一些。”

    这位马夫人倒是很会做人。

    崔云昭笑了一下,说:“有劳马夫人了。”

    管事的就谄媚地笑了笑,说:“为了今日的宴席,夫人很是辛苦,操办了一个月之久,还望诸位将军夫人喜欢。”

    看来这位马夫人是这场宴会的操办者,而吕子航的亲娘,吕继明的原配夫人,倒是没能被人夸奖。

    崔云昭便只能道:“夫人辛苦了。”

    林绣姑很聪明,一般这样的场合,她除了官话,其余的时候就只是笑,一个字都不多说。

    有崔云昭和霍檀在,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说多反而错多。

    那管事大抵也明白,没有特别同林绣姑说话,只慇勤送了两人到位置上,便离开了。

    崔云昭刚一到,就看到了崔云遥和崔云殊。

    不过两姐妹倒是没有挨着坐,中间空了几个位置,一看便是留给崔云昭的。

    崔云昭便先扶着林绣姑坐下,然后也跟着落座。

    他们这个位置很好,几乎算是宴会的中间席位,正对面就是观察使府新挖的锦鲤池,对面是原来就有的戏台。

    同苏家的花园相仿佛,却比苏家大了一倍有余,尽显奢华。

    今日拓跋弘和苏羿文也都来了,几人见了礼,崔云殊便道:“我刚瞧见二妹夫在前头忙,可能要等一会儿才会到。”

    崔云昭便道:“不去管他,他今日可能没得空闲。”

    几人说了会儿话,霍檀倒是意外过来了。

    他在崔云昭身边落座,见她眼睛里有些惊讶,摇着头笑道:“将军手下那么多能臣,哪里要我来操办这样隆重的差事,该忙的忙完,我也过来躲懒。”

    崔云昭也跟着笑了,说:“这样也好,阿娘听不懂戏词,到时候你给阿娘讲一讲。”

    很快,花园就坐满了人。

    打眼一看,整个汴京的达官显贵,文臣武将尽数在列。

    凡是吕继明下了帖子的人,无论什么身份,都到场了。

    等人坐稳,吕继明说了几句场面话,折子戏便开场了。

    今日唱戏的依旧是吉庆班。

    崔云昭看过去,就见小莺歌穿着厚重的戏服,在台上咿咿呀呀唱起来。

    锣鼓声声,琴弦张弛,好一场大戏。

    如今的吕继明可是今非昔比。

    原在博陵时,他还没有这么大排场,如今看来,府邸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端是一派江南水乡之景。

    虽说这府邸是前任防御使张威修建的,但就光凭着这个被扩大一倍的花园,也能知道吕继明如今的势力有多大。

    折子戏唱起来,宴席就开始摆上了。

    先是六碟冷盘,再是六碟热盘,最后上的是点心和汤羹,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崔云昭倒是没有主动招待众人,让在座辈分最高的林绣姑说了几句话,众人才吃尽杯中茶酒,开始下筷子。

    席间,崔云昭注意到拓跋弘一直在给崔云遥加菜。

    崔云遥脸上红红的,瞧那样子,竟是扭捏上了。

    崔云昭忍不住笑了一下,对霍檀丢了个眼神,霍檀便问拓跋弘。

    “伯父伯母可有到场?我方才没有见到二老。”

    拓跋弘忙道:“家父到了,母亲因有些不适,便没有一道前来。”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道:“家父跟苏伯父应该都在那边坐主桌。”

    霍檀不过是找个话题,自然也知道他们都在主桌,便笑道:“待以后得空,再上门拜见伯父伯母。”

    之前霍檀跟崔云昭见过苏珩了,倒是一直没见过拓跋弘的父母。

    拓跋弘便咧嘴一笑,看起来非常爽朗。

    “得空就去家里吃饭,不过这些年家里的差事都是我来做,父亲母亲不喜多出门,便少办宴席,家宴倒是使得。”

    这就是把姻亲当做自家人了。

    说起来,拓跋弘的父亲拓跋寿应该只比苏珩大一两岁,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几许的光景,倒是早早退居幕后,把团练使的位置让给了儿子。

    如此听来,倒是豁达之人。

    一家人吃吃喝喝,又说了会儿话,时间倒也过得快。

    林绣姑一直在认真听戏,没有注意他们的话题,只偶尔被人问了,才说:“唱的真好,唱腔很动听。”

    众人坐了一会儿,各家就开始往主位那边走动敬酒了。

    等到前两轮敬酒结束了,崔云昭才跟霍檀一起过去主桌敬酒。

    此刻主桌上坐着的都是熟人,不过吕继明身边只有马夫人,没有原配夫人。

    吕子航与妻子坐在另一边的陪桌上,看到霍檀和崔云昭走来,神情不由暗了暗。

    因为顾迎红的事,本来吕子航的亲事不太好谈,谁能想到吕继明水涨船高,来伏鹿做了观察使,如此一来,这婚事就又好谈了。

    现在吕子航的妻子出身伏鹿魏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不过看起来同吕子航的关系并不亲厚,见霍檀和崔云昭过来,还对吕子航道:“看看人家,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吕子航:“……”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在座许多都是武将,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了的。

    霍檀和崔云昭离得也近,自然也听见了,不过崔云昭脸上表情不变,一直维持着温婉笑容,好似是一点都没听见。

    霍檀恭恭敬敬对吕继明行礼:“多谢观察使大人对末将的提拔,没有大人,就没有末将的今日。”

    “如今末将事业有成,家宅幸福,已很是满足,再次谢过观察使大人。”

    可不是,霍檀能娶到崔云昭,还是吕继明“赐婚”的。

    吕继明倒是很中意自己点的这一桩姻缘谱,乐呵呵道:“好,好,看你们生活幸福,我就高兴。”

    他很给霍檀面子,起身同霍檀碰杯,等吃过了酒,吕继明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面向在座众人,笑道:“以后谁家要议婚,都可以找了我来,说不定经我点了鸳鸯谱,立即成了好姻缘。”

    他这话是玩笑,却也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苏珩和拓跋寿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端起酒杯,都喝了一口。

    “提前谢过观察使大人。”

    今日是吕继明做东,霍檀就没有单独敬几位长辈,只是挨个给倒了酒,一起敬了。

    “诸位伯父都是梵音的长辈,梵音家中长辈早亡,以后梵音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烦请诸位直接训斥,梵音一定从命。”

    这话也是很好听的。

    苏珩和拓跋寿都是他姻亲长辈,冯朗算是他的恩师,自然都能叫一声伯父。

    吕继明看到这场面,不由大笑一声:“原你家里没有旁的亲戚,怪形单影只的,如今倒好,崔氏姻亲众多,大家倒都成了一家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我这里有不周到的地方,只管说!”

    吕继明倒是大方。

    这一番姿态做下来,在场众人面上都是笑。

    无论真心和假意,面上看着倒是一派平和。

    中午的宴席吃了好久,一直到申时才算散席。

    折子戏唱了三折,就不叫唱了。

    惯例由伶人们出来谢过宾客,要些打赏。

    崔云昭他们坐的位置先见到伶人们,这一次他们来到桌前,崔云昭就笑着给了赏。

    “小莺歌唱的真好,我家婆母很喜欢。”

    那位叫小莺歌的伶人之前见过一回,确实声调婉转,唱腔非常动人。

    她脸上画着浓重的戏妆,让人看不出本来面容。

    崔云昭一夸她,她就羞涩一笑,摆了个谢礼的姿势。

    “多谢夫人夸奖。”

    “过几日咱们吉庆班还有大戏,若夫人不嫌弃,可去听一听。”

    倒是很会拉生意。

    崔云昭便道:“好,一定捧场。”

    过去这一桌,崔云昭就看到他们又收了不少打赏,最后来到了主桌前。

    主桌的那些大人物们今日吃多了酒,一个个看着面色潮红,走路都不稳了。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放松了精神,有些人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崔云昭看到,有一名武将甚至伸手去碰小莺歌的脸,神情很是猥琐,小莺歌也不敢躲,只让他这样动手动脚。

    伶人是最低贱的人,往日里什么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习惯。

    崔云昭叹了口气,不忍心再看。

    霍檀正帮林绣姑收拾体己之物,听到崔云昭叹气,也往那边看了一眼。

    “都是如此的。”

    崔云昭点头:“我知道,却也看不下去。”

    夫妻两个正说着寻常话,忽然之间,主桌那里爆发出惊声尖叫。

    崔云昭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霍檀拉着塞入桌下。

    他身形极快,只留下一道尾音,就消失不见了。

    “好好躲着。”

    林绣姑惊得脸都白了,崔云昭忙握了握她的手,一边迅速把崔云殊拽到桌下。

    方才那片刻功夫,拓跋弘也把崔云遥塞了下来,这小小一张桌挤满了人。

    桌帘挡着视线,崔云昭只能看到外面奔跑的众人,听见那些嘈杂的声音。

    因为慌乱,有的人摔倒在地,顿时被后来者踩在身上,痛呼声不绝于耳。

    场面更乱了。

    如果霍檀和拓跋弘没有让他们躲在桌下,他们可能也会跟着人流往外跑去,到时候会出什么状况谁也不知。

    崔云昭一边分神去看外面的动静,一边仔细听主桌那边的声音。

    在无数声音里,有一道非常熟悉的嗓音。

    是小莺歌的。

    此刻的小莺歌褪去了唱戏的柔媚强调,没有了那些矫揉造作,她的声音干净而凌厉。

    “吕继明,拿命来!”

    跟随她的,是其他几名伶人。

    他们的声音满含恨意,再也没有唱戏是那般轻柔婉转。

    “吕继明,你该死!”

    这吉庆班和小莺歌,居然是冲着刺杀吕继明而来。

    谁能想到呢?

    方才小莺歌还请他们过几日去听戏,那神态动作都不似作伪,转头就又做这抄家灭族的大逆之事。

    真是荒诞极了。

    这一刻,崔云昭都觉得恍惚了。

    她甚至不知是小莺歌他们心态好,还是别的什么,只能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出他们极强的恨意。

    这一刻,崔云昭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她担心霍檀。

    这一次的吉庆班应该是有备而来,他们手里有武器,也都算是练家子,身手了得,即便那些武将们再厉害,此刻吃多了酒,又事发突然,一时间竟真的让那些伶人占了上风。

    痛呼声,倒地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还有那些伶人的嘶吼声。

    这是一场异常混乱的刺杀。

    最终,崔云昭没有听到霍檀的痛呼声,她只听到霍檀厉声道:“快去请大夫。”

    崔云昭深吸口气,知道事情大约已经到了尾声,她一把掀开桌帘,仰头看了过去。

    在杂乱的人群中,鲜血和那些光鲜亮丽的华服交织在一起,最中央那个方才还意气风发的观察使,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崔云昭看不清他哪里受了伤,但她很清楚,吕继明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

    那些伶人有的被砍断四肢,倒在地上,有的则满脸是血,被压着跪倒在地。

    小莺歌跪在血泊里,那身漂亮的戏服也染上了脏污。

    她脸上的戏妆扭曲,脸上是癫狂的笑。

    “吕继明,你该死,你该死!”

    “哈哈哈哈哈!”

    拓跋弘正站在她身边,闻言直接把帕子塞入她口中,让她说不出话来。

    在一片忙乱中,崔云昭对上了霍檀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霍檀深吸口气,先是点了下头,然后才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对崔云昭做了个口型:“回家。”

    崔云昭便从那桌底下钻出来,扶着林绣姑等人站稳,她见崔云殊和崔云遥都吓坏了,便对还算镇定的苏羿文道:“大姐夫,劳烦你送两位姐姐回家,可好?”

    苏羿文愣了愣,等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好,好,你放心。”

    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吩咐丫鬟们搀扶住崔云遥,他自己则握住了崔云殊的手。

    “咱们先回家,莫怕,没事了。”

    此时,他倒是还算稳妥,能撑得住场子。

    崔云昭目送她们离去,又看了看在场的情形,对林绣姑道:“阿娘,咱们也回家。”

    林绣姑虽然没有直面过刺杀,却也陪着霍展一路苦熬过来,虽脸色苍白,却比崔云殊和崔云遥淡定。

    她紧紧握着崔云昭的手,道:“得立即把孩子们接回来。”

    这是正事。

    崔云昭点点头,婆媳两个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观察使府。

    同来时相比,这花团锦簇的观察使府现在已经褪去了所有的光环,显得黯淡无光。

    崔云昭跟林绣姑坐上了马车,林绣姑在车帘里看到吕家的慌手慌脚的样子,最终叹了口气。

    “伏鹿,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黄易《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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