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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流光 正文 第50章

所属书籍: 揽流光

    第50章

    崔云昭回过头,就看到崔云绮在门外探着脑袋看。

    她笑了一下,道:“不用了,我找的书都已经找好了。”

    崔氏的孤本以经史子集最多,其余还有农桑医术之类的书,像游记这种百姓们偶尔也会传看的书籍,一般不会收纳,也不会成为孤本。

    若是今日崔云绮不在,崔云昭可能还会过去看一看,现在倒是没有这个打算了。

    崔云绮走进来,看夏妈妈手里都是医书,不由有些惊讶:“二姐姐,你现在又喜欢医术了?”

    崔云昭顿了顿,她羞涩笑了一下。

    “你姐夫成日里上阵杀敌,我实在不放心,自己学一学也是好的。”

    崔云绮便忙点头:“如此看来,二姐姐很喜欢二姐夫呢。”

    崔云昭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羞赧和喜悦,一字不说,却已经意味深长。

    她同崔云绮约好,过些时候有空了再来寻她玩,便离开了书库。

    等她走了,崔云绮的丫鬟浅吟便捧著书跟到近前,低声问:“四小姐,咱们回去吗?”

    崔云绮有些不舍地看着崔云昭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二姐姐失去看望五妹妹吧?”

    浅吟便道:“应当是的。”

    崔云绮便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走吧,这里冷。”

    崔云昭顺着家中内宅的竹林小路,一直往西月亮门行去。

    夏妈妈道:“今日也是凑巧,碰到了四小姐。”

    崔云昭点点头:“她倒还是小孩子脾气。”

    主仆两个说着话,前面就传来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你怎么办的差事?这点子东西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听声音,似乎是崔三小姐。

    这一条下路没有岔口,若是绕路,要耽搁两刻左右,崔云昭不想浪费时间,便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我今日的缘分还不少呢。”

    她同夏妈妈低声嘀咕。

    果然,只走了十来步,崔云昭就看到小路边上的凉亭里,一个紫衣少女正在训斥满脸泪痕的小丫鬟。

    紫衣少女也是鹅蛋脸,但她年长三四岁,又生得消瘦,整个人就显得略有些刻薄和凌厉。

    没有崔云绮那么圆润可爱。

    紫衣少女正是崔云昭的三妹妹,崔云遥。

    崔云遥是个火爆脾气,说话也总是很刻薄,有些得理不饶人的劲儿,她身边的丫鬟妈妈们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触她霉头。

    这会儿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她竟是在这竹林深处发起火。

    既然碰上,崔云昭便客气同她说话:“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可能十几日未曾见过崔云昭,崔云遥初看到她时还有些惊讶,旋即便挑眉道:“哎呦,你怎么回来了?”

    在崔云昭的记忆里,这位三妹妹是最不像崔氏女的姑娘了。

    大堂姐温柔婉约,四妹妹玉雪可爱,岚儿又是乖巧懂事的性子,就连她自己,人人也都夸她沉稳端庄,是崔氏女的典范。

    可唯独这位三妹妹,却根本不管那些礼法。

    崔云昭倒是不想同她闹矛盾,便简单道:“回来看一看岚儿和霆郎。”

    崔云遥瞥了瞥嘴,只说:“你倒是个好姐姐呢。”

    这天寒地冻的,崔云遥身边的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崔云昭有些于心不忍,便道:“三妹妹,有什么事情你回去再说,这大冷的天,再把人冻坏了。”

    那丫鬟感激地看了一眼崔云昭,崔云遥却冷斥一声。

    “这吃里扒外的丫头,母亲刚给了我一块上好的云锦料子,我本来要拿去置办新年衣裳的,结果她送去绣坊,也不说是给我来做的,绣坊就给做成了四妹妹的尺寸。”

    崔云遥说起这个事,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我就说老四那丫头心眼多,瞧瞧,连亲姐姐的东西都要弄到手呢。”

    跪在地上的丫鬟哭得满脸是泪,小声说:“三小姐,奴婢真的说了,那是三小姐的料子。”

    “是,是针线房做错了,不是奴婢……”

    崔云遥斥责道:“闭嘴,绣坊难道都是死人不成?一块料子还能弄错?敢欺辱到我头上?我看就是你办事不利。”

    崔云昭听着就有些头疼。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在家中时就经常遇到,一块料子,一只簪子,甚至是过年送到各房的水果,都要比个高下。

    一日日,一年年,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回忆起来,年少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在意这些做什么。

    可能因为父母过世,她不想让弟妹被薄待,于是也跟着争执起来。

    也挺没意思的。

    崔氏让崔序夫妻两个这样养下去,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最起码十年之后的崔氏,能独当一面的除了崔云霆,也就是二叔父的长子和三堂叔的长子。

    崔云昭心里叹气,却还想着劝一句崔云遥。

    “三妹妹,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同二婶娘说一句,二婶娘再给你块料子重新做就是了,既然那件衣服做成了四妹妹的尺寸,你便送她吧。”

    崔云遥却满脸不高兴。

    她忽然擡头看向崔云昭,片刻后才笑了一下。

    但那笑并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有点嘲讽。

    “你们是不是都更喜欢四妹妹?父亲这样,母亲这样,大哥也是这样。”

    “就连你,也要偏心她。”

    崔云遥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她叫了一声小丫鬟,然后就往崔云昭这边行来。

    待她同崔云昭面对面时,崔云遥才再度开口:“我回头让人把那衣裳送给五妹妹吧,她们年岁相当,五妹妹同样能穿。”

    崔云昭想说不用,崔云遥就直接摆手:“我的衣服,我愿意给谁就给谁,二姐不用多说了。”

    “那就多谢三妹妹了。”

    崔云昭只好道谢。

    崔云遥又看了看她,看得崔云昭都蹙起了眉头,她才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二姐姐。”

    崔云昭一点都不慌乱,她笑了一下:“嫁人了,换了盘发,自然瞧着不同了。”

    “不,你就是不一样了,”崔云遥念叨着,“我说不上来,算了不说了。”

    “对了。”

    崔云遥又看向崔云昭:“二姐姐,你以后可别那么亲近四妹妹,你还当她是好人呢。”

    说到这里,崔云遥冷哼一声,昂着脖子走了。

    崔云昭被她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这话没头没尾,让人没办法深思,只能当成是姐妹之间的口角来听了。

    崔云昭便只笑着道:“多谢三妹妹提醒。”

    崔云遥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等她走了,夏妈妈才道:“看来三小姐同四小姐关系越来越差了。”

    崔云昭道:“她同四妹妹都是二婶娘的女儿,年龄相仿,会比较也在情理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西苑的月亮门。

    崔氏的老宅占了这一整片,不过百年下来,因为不停繁衍,最终留下来的主支正宗只住在老宅的最中央。

    其余西苑和东苑,以及后面的一小片北苑都是旁支住处,彼此之间虽有门相通,却已不算成一家。

    更早的旁支早就搬离这条巷子,说是崔氏,已经不算熟悉了。

    听乐堂就在西苑。

    月亮门边也守着一名小厮,他见崔云昭过来,先是愣了一下,才犹豫地说:“二小姐?”

    崔云昭点头,知道这小厮不认识自己,便道:“我去三堂叔的听乐堂拜访。”

    小厮便忙取了钥匙开门。

    她以前几乎不来西苑,小厮开了门后,她还问了一下路,然后才进了西苑。

    同崔氏正宅相比,西苑看起来更陈旧古朴一些,有一种岁月的年华浸润。

    青石板小路上还有积雪,显然两边不怎么来往,小厮们便也没有打扫。

    崔云昭一路往前走,顺着小径绕过花园,在夏妈妈的指引下来到了听乐堂。

    夏妈妈也就来过一回,能记得后面的路倒是不易。

    听乐堂是个小院落。

    正中间是一栋二层的小楼,边上另外还有两处跨院,看起来典雅又温馨。

    崔云昭这边刚一出现,等在门口的小丫鬟便忙通传:“三夫人,昭小姐到了。”

    两边已经不一起序齿了,所以称呼崔云昭只能以名字来区分。

    听乐堂的堂屋里,三堂婶笑着从里面大步而出。

    她道:“贵客,贵客啊。”

    崔云昭也跟着笑了一下,上前两步握住了三堂婶的手:“三堂婶,是我打扰了。”

    三堂婶就不乐意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霆郎去上课了,一会儿回来,岚儿在跟着她嫂子处理庶务,我没叫她分心。”

    崔氏的女子一样要去族学上课,只不过课业相对男子要少一些,男子课业逢十休一,女子则逢八休一,遇到了月事也可请假。

    今日正好轮到崔云岚休日。

    崔云昭先谢过三堂婶的用心,然后就对着夏妈妈摆手,夏妈妈就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

    三堂婶愣了一下,立即就冷了脸。

    “你这是做什么?若是回一趟家就要送礼,我要生气了。”

    崔云昭笑着挽住她的臂弯,语气轻柔又温和。

    “三婶娘,你误会了,”崔云昭道,“你看我也没拿旁的礼物,就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听说堂嫂有了身孕,便想着我那里有一块白玉如意扣,便想着送过来当贺礼。”

    崔云昭这般说着,直接打住了三堂婶的话。

    “三堂婶,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三堂婶垂眸看了看她,见她眼眸明亮,落落大方,想了想,便也干脆道:“那就替小娃儿多谢你。”

    崔云昭这就笑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过去通传的丫鬟就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个人。

    其中那个跑在前面的小姑娘一看到崔云昭,眼睛立即就亮了。

    她难得没那么拘束,也不再扭扭捏捏,反而大方往前跑来,一头扑进了崔云昭的怀中。

    “阿姐,我好想你。”

    同十几日前相比,崔云岚的变化很大。

    她不再瑟缩,不再胆怯,脸上也没有了那种恰到好处的端庄。

    那都是强撑着给外人看的。

    似乎只有这样,旁人才不会说她不像崔氏女。

    崔氏女似乎是荣誉,却也是无数生在崔氏的女儿们的束缚。

    崔云昭一把抱住妹妹,看她眉宇间的郁气消散了,整个人也开朗起来,心里十分开心,也无比感激三堂婶。

    她看向后面慢慢踱步而来的女子,对她笑:“六堂嫂,恭喜你。”

    崔方明在这一代的旁支中排行第六,不过家中人一般都唤他明少爷或者明堂哥,他刚行弱冠之礼,娶妻伏鹿姚氏,就是这位六堂嫂。

    在中原一代,虽然经历了多年战乱,但世家大族依然能屹立不倒。

    伏鹿姚氏并非四大家族之一,却也是书香门第,尤其这位堂嫂,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子,听闻三堂婶一眼就看中了她。

    婆媳两个性格一模一样,都是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争执,所以听乐堂总是很和睦。

    崔云昭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如此看来,把弟妹托付给三堂婶是最正确不过的。

    姚欣月比崔云昭大两三岁,大抵做了母亲,面容比往日要柔和许多,走路也慢条斯理的,显然很重视腹中的骨肉。

    她也同崔云昭见礼:“见过昭妹妹。”

    另一边的崔云岚就趴在长姐的怀中,撒娇似得不肯起来。

    三堂婶招呼众人坐下,又让丫鬟端了银耳莲子羹来,才笑道:“岚丫头特别乖巧懂事,可比你堂姐要懂事多了,我同你叔父都很喜欢她。”

    崔云岚就是需要旁人这样不断夸奖她。

    只有这样,她才能一直是愉快的,积极去做每一件事。

    果然,崔云昭注意到,崔云岚虽然红了脸,却也低着头偷笑。

    以前在正宅那边,无论他们做什么,贺兰氏总要阴阳怪气一番,日子久了,崔云岚就不敢再多做任何事了。

    她怕出错。

    崔云昭看向三堂婶,非常诚恳:“多谢三堂婶,多谢六堂嫂,感谢你们的细心。”

    照顾孩子不容易,要关心她的衣食住行,操心她的课业和喜乐,没有一日是能放心的。

    夏日里怕热着,冬日里又怕冷,总归是要从年少一直关心到长大成人。

    三堂婶摆摆手:“可别说那些虚话,我同你说,一开始我就很乐意的。”

    “我这个人啊,喜欢热闹,家里人越多越好,可是我身子骨不行,生你堂姐的时候难产了,后来你三堂叔就不叫我再生了。”

    “去年你堂姐出嫁,家里少了个人,我难受了好久呢,还好把你堂嫂娶回来了,又有人陪我说话了。”

    三堂婶总是高高兴兴的。

    她说起任何事情,都看不出悲伤来,就连难产大出血的往事,也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姚欣月嘴巴更甜了:“哎呦,阿娘,您看如今白得两个金童玉女,可不是高兴疯了?”

    三堂婶就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一家人都笑了。

    姚欣月拍了一下自己完全不明显的肚子,说:“等以后霆郎和岚儿长大了,这个小的就又要阿娘操心,咱们可说好了,我是没耐心照顾孩子的。”

    她同三堂婶的相处很亲近,也很自然,没有一点隔阂。

    三堂婶便也只是嗔怪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事事都要靠阿娘。”

    有她们婆媳两个在,屋中气氛就很好。

    崔云昭便也放了心,同崔云岚说了几句闲话。

    崔云岚说在这里一切都好,因为三堂婶很和善,对他们总是嘘寒问暖,她跟崔云霆都觉得特别好。

    她这样说的时候,小脸都要放光了。

    崔云昭便明白,她是发自内心喜欢听乐堂,喜欢这一家人的。

    崔云昭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你若喜欢,就好好同你堂嫂学习,也要好好听堂婶的话。”

    三堂婶却说:“小孩子,要那么听话做什么,依我看,岚儿就是太乖了,性子太沉闷,还是活泼一些好。”

    “人啊,你强了,旁人就弱,没人敢欺负厉害的人。”

    崔云昭还未说什么,就看到崔云岚眼冒星星,满脸都是崇拜:“三堂婶说的是,岚儿记住了。”

    崔云昭:“……”

    看来,她可以彻底放心了。

    崔云霆那边的课是有时辰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三堂婶问了问崔云昭的意见,得知她可以留下来用午食,便让姚欣月去张罗午食去了。

    等到姚欣月走了,三堂婶才看向崔云昭:“昭丫头,你有话要说吧?”

    这位三堂婶看起来大大咧咧,人可通透得很。

    崔云昭便笑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站着的仆妇,三堂婶大手一挥,仆妇们便关上堂屋的大门,退了出去。

    “你说吧。”

    崔云昭想了想,才道:“我记得方明堂哥这几日就要秋闱了,以方明堂哥的学问,我想这一次定能高中。”

    景德四年,因秋日各地战乱,导致秋闱一直无法开展。

    一直到冬日来临时,朝廷才最终定下了秋闱的时间。

    这一年的秋闱很特殊。

    不仅有崔氏子拔得头筹,也有殷氏子表现出众,总归,这一年的秋闱出现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后来文臣。

    崔云昭自然知道这些。

    崔氏子自然指的是崔方明,而殷氏子则是她的表哥殷行止。

    崔云昭会把今年的秋闱记得这么清楚,一是因为崔序的长子崔云舟落榜,再一个就是因为堂哥和表哥的优异表现。

    三堂婶还以为她要说的是两个孩子的事情,却没想到她说的却是崔方明。

    她愣了一下,然后就笑道:“你堂哥虽然一贯稳重,但这一次他也说过算是十拿九稳。”

    崔云昭知道崔方明是很沉稳的。

    不过这一次因为战火波及范围太大,许多人都没办法全心备考,参考的学生并不算多,崔方明一早就看到这一点,所以对这一次的秋闱准备是非常认真的。

    而崔序的长子崔云舟,却因为秋闱推迟而心浮气躁,没有好好备考,最终因为没有压中考题而落败。

    崔云昭点点头,问三堂婶:“那堂哥高中之后呢?”

    三堂婶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高中之后,就回家继续读书,等到来年春闱去搏一搏金榜。”

    崔云昭却摇了一下头。

    “三堂婶,依我之见,堂哥已经是族学里的佼佼者了,他的学问已经很扎实,这十几年里,他从来都很刻苦。”

    “在这种情况下,族学能教导出最好的解元,却可能教导不出状元。”

    这是现实。

    崔云昭的声音很清脆,如珠落玉盘,在堂屋里回荡。

    三堂婶听得很认真,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年轻晚辈而敷衍。

    相反,她甚至是若有所思的。

    崔云昭所言确实是如此的。

    科举并不仅仅是知识丰富,学识优异才最好,那么多科目,除去诗词,杂学,墨义,对论,其余还有副科。

    而副科也占很大的比重。

    尤其是时事,律法,精算,这三科是必考的。

    崔云昭道:“三堂婶,我翻看过家中历代叔伯长辈的科举成绩,大多都缺在副科三项,以至于最后没能拔得头筹,成为一甲三名。”

    崔氏是很厉害,确实是百年大氏族,这得益于家中的藏书和严苛的教导。

    这种情况下,大凡不太蠢笨的子弟,最低也能考中秀才。

    更好的则能中举人和进士。

    可出类拔萃者,出尘绝艳者,百多年也不过三五人。

    就连这三五人,也令其他世家艳羡了。

    崔云昭的父亲当年便考中探花,成为最年轻的探花郎。

    那一年父亲的风采,后来母亲还时常说起。

    那时候的崔氏虽也有落寞之相,但在父亲的出类拔萃之下,又重新焕发生机。

    可惜了……

    崔云昭垂下眼眸,然后才继续道:“家中族学的教导,主课自然是非常出色的,因为根基和严苛的教导,所以弟子们都不会很差。”

    “但副科就不会那么重视了。”

    “副科要好,就要多听,多看,多学,这是许多年轻弟子们所欠缺的,”崔云昭几乎算得上是侃侃而谈,“堂哥是这一代我认为的佼佼者,可他也只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从生到此,都是崔氏子。”

    “他没有看过外面孤苦的百姓,没有见过大雪压塌的破屋,没有见到衣衫褴褛,沿街痛哭的流民,他甚至不知酒是怎么酿造出来的。”

    “这样,如何能写时事,如何能做律法?”

    “律法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那些题目,谁看了不头疼呢?”

    三堂婶这一次是真的很震惊了。

    就连边上的崔云岚也呆愣愣看着姐姐,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这些当然不是此时此刻,年轻的崔云昭所看到的。

    而是前世的时候,崔方明跟着崔云霆去别苑看她,同她说过的话。

    这些,都是在他春闱失利,没有取得好名次时才意识到的。

    春闱分一甲二甲和三甲,前后差距是巨大的。

    一甲便是天子门生,一路官运亨通,后面的二甲甚至三甲,都要从最底层一步步爬起来。

    崔方明姓崔,身后是崔氏的百年门阀,他的路比旁人要好走的多,却依旧不顺利。

    最初的起点,还是当时的那一场春闱。

    崔云昭至今都记得,年过三十的堂兄负手而立,他站在庭院中那棵梨树下,眼眸中是广阔的天地。

    “世家子生来便比常人要轻松,我们不用为生计发愁,也不用担心随时会失去亲人,我们只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守规矩,懂礼节,女孩子长大后按部就班嫁入另一个世家,男子则去考功名。”

    “正是因此,我们可以很轻松考中秋闱,却往往在春闱失利。”

    “因为我们眼中的时事,只是花团锦簇的老宅。”

    “那哪里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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