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崔云昭以前并不觉得霍檀是个细心人。
相反,可能那时候两个人聚少离多,话不投机,她总觉得霍檀粗心大意,就是个莽撞的军汉。
不懂温柔,也不知体贴。
可是现在,她被男人稳稳抱在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和笑声,她才忽然意识到,霍檀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安慰她因为过往旧事,因为舅父的为难而受伤的心。
崔云昭被他抱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推了他一下:“做什么呢!你身上那么脏还来抱我。”
霍檀听到她这么活泼有力气的声音,就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心情,便笑呵呵松开了手,没有再去把她按在怀中。
但他的双手还是锁在了崔云昭后背。
霍檀垂眸看着眼前几日不见的娘子,心底里生起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和妥帖来。
真好。
他说不上来好在哪里,但就是觉得很好,很舒服,很高兴。
霍檀冲她笑了笑,低头轻轻磕了一下她的额头,作怪似地说:“换过衣衫了,哪里脏。”
崔云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怪呢。”
“不做怪,有点想你。”
霍檀直白地说道。
崔云昭脸上一热,伸手推了他一把,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甜来。
不是那种甘醇的蜂蜜,也并非熬制粘稠的红糖,只是果子里带出的天然甜味。
不浓,不烈,甚至若有似无。
可就是很好吃。
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崔云昭怎么不记得霍檀也会油嘴滑舌?
霍檀自己说完,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松开了手。
“让丫鬟准备热水,我得沐浴一下。”
崔云昭便红着脸去忙了。
等浴水准备好,霍檀进了暖房,崔云昭就坐在外面发呆。
夏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丫鬟们也不见了,正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崔云昭坐了一会儿,又不自觉地吃了两碗茶,然后就听到里面霍檀的声音:“娘子,娘子。”
真难得,霍檀会在沐浴时唤她。
崔云昭眼睛一转,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有些期待来。
毕竟许多年未亲眼所见,不知道霍檀那一身漂亮的腱子肉是否一如往昔。
崔云昭清了清喉咙,道:“什么事?”
暖房之中,霍檀的声音若隐若现。
“帮我拿一样东西,麻烦娘子了。”
霍檀身边自然没有侍从的侍奉,他也不会让娘子身边丫鬟伺候他沐浴,能求的似乎只有自家娘子了。
崔云昭眨了一下眼睛,被霍檀这么一闹,什么过去的不甘和埋怨,什么被舅父指责的委屈,似乎立即就忘却了。
崔云昭不由开始回忆前世霍檀满身水珠的模样。
她抿了抿嘴唇,努力压下心底的期待,板着脸推开了暖房的门。
暖房在隔间一侧,并不大,里面只能摆下一张一人用的浴桶。
崔云昭推门而入,立即被眼前的青纱帐挡住了视线,青纱帐之后雾气袅袅,水汽蒸腾。
光想,崔云昭就想像出一派活色生香来。
这年月,美丽的女子稀奇,漂亮的男人也同样稀奇。
崔云昭绕过青纱帐,立即便看到霍檀如墨的长发披散。
他已经洗过了头,长发垂在肩膀之后,湿漉漉的,一直追到地面。
霍檀兴许洗得很专注,没有听到崔云昭的脚步声,正在认真解开手臂上的药布。
崔云昭安静了片刻,忽然开口:“郎君?”
“哎呀。”
霍檀被她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从浴桶里坐起来,直接把手伸进水中,如同被登徒子调戏一般捂住了要害。
“娘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暖房太热,还是因为难得的羞窘,霍檀竟是红了脸。
霍檀甚至不敢看崔云昭。
“娘子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进来了。”
他虽垂着眼眸,但唇角却微微扬起,修长的睫毛卷翘着,带起一抹魅惑的弧度来。
即便是个男人,可美人出浴也是极为养眼的。
崔云昭轻轻哼了一声:“郎君唤我过来,怎么自己没先准备?”
她同霍檀也算是老夫老妻,霍檀这般一看就是故意而为,现在做这羞窘状,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檀听到崔云昭的话,脸上的羞窘立即散去不少,他擡起眼眸,用那张沾染着水汽的英俊面孔向崔云昭看来。
一滴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滴落在凸起的喉结上。
此刻他脸上虽多了些胡须,却并不能掩盖他英俊的面庞,只在身上多了一股不羁和磊落。
那是同平时不一样的俊美。
说真的,时隔多年再见,这幅画面的冲击性还是太强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霍檀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还是勾起了崔云昭心底深处的隐秘情绪来。
她确实喜欢霍檀这一身骨肉。
此时此刻,她都想直接把手伸进水中,去摸一摸她朝思暮想的肌肉来。
不过,也只是想想。
崔云昭深吸口气,她闭了闭眼睛,不让霍檀的美色搅乱自己的神智。
这男人,可真是不要脸。
堂堂军使,竟还用这种方式勾引人。
崔云昭努力调整思绪,再睁开眼时,她眼眸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郎君唤我来,可是需要取什么?”
霍檀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那失望情绪稍纵即逝,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指了指一边的桌架。
“劳烦娘子,帮我把剃刀取来。”
崔云昭看了一眼,就来到桌架边,把放着的皂角和剃刀的托盘端到浴盆边。
她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浴盆中男人修长的躯体。
霍檀这会儿倒是放松了下来。
他摊开手,悠闲地搭在浴盆边,仰头看向崔云昭。
他方才没有撒谎,也不是故意逗她开心,他确实有些思念她。
明明两人刚刚成婚,彼此之间其实并不算熟悉,他如今也没有完全看清自家娘子的性格,但在每个休息的夜晚里,他闭上眼睛,都是她唤他郎君的模样。
崔云昭是很美,但霍檀记住的却不光只是她的美。
或许霍檀的眼神太过深邃,崔云昭的脸上还是泛起了热意:“郎君还有什么事,若是无事,我便出去了。”
霍檀忽然握住了崔云昭纤细的手腕。
他的手上还沾着热水,一下就染湿了崔云昭的手腕,让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当然不是因为惧怕。
崔云昭垂下眼眸,目光坚定,稳稳落在霍檀英俊的面容上。
霍檀对她笑了一下,笑得很是无赖:“娘子,你帮我剃须可好?”
崔云昭眯了一下眼睛。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啐他不要脸,她只是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问:“郎君不怕吗?”
霍檀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问:“我怕什么?”
崔云昭用另一只手轻轻捏起单薄的剃刀,慢慢挪到霍檀最脆弱的脖颈前。
刀锋闪着寒光,一看便很锋利。
崔云昭笑眯眯说:“郎君不怕我趁机杀了你吗?”
霍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往前伸脖子,似乎无所畏惧:“我怎么会怕娘子呢?”
崔云昭不过是试探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下意识往回收了一下手。
她没想过要伤霍檀。
下一刻,她就看到霍檀眼眸中闪动的笑意。
霍檀握着她手腕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竟是无赖地撒娇:“娘子,我很累了,你帮我剃须吧,好不好?”
“我家娘子最好了。”
不可否认,崔云昭被霍檀哄得有些高兴。
她瞪了他一眼,挣脱开手,斥责他:“油嘴滑舌。”
但她还是放下了剃刀,取了凳子过来,对着霍檀坐了下来。
“怎么做?”
前世,霍檀都没让崔云昭这么伺候过,崔云昭自然是不会的。
霍檀指了指皂角:“帮我在胡须上打泡沫,然后再贴着皮肤一点点刮去胡须就好。”
霍檀笑了笑:“娘子这般聪慧,大抵一学就会。”
崔云昭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取了皂角,在他下巴上一点点打泡沫。
她的手很软,很细,也很柔和。
霍檀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喃喃自语:“还是有娘子好。”
崔云昭没好气地说:“别说话。”
霍檀做了个遵命的手势,他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娘子,你想不想我?”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冷哼,而是冰冷的剃刀。
“霍军使,你小心着说话,我手生,万一剃刀没拿稳,那我就只能再嫁了。”
霍檀立即闭上了嘴。
他闭上了眼睛,全然放松下来,把脆弱的脖颈全部展露在崔云昭的剃刀之下。
崔云昭安静盯着他的脖颈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始小心翼翼给他刮胡子。
霍檀的胡须有些硬,这几日都没刮,长了一层青茬。
那剃刀很锋利,加上泡沫的润滑,很快,崔云昭就刮下来一小片。
确实是熟能生巧的活计。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崔云昭就帮他把胡子刮干净了。
她没有去碰浴桶里的水,直接起身在边上的水盆里打湿一条棉巾,回来重新坐到浴桶边,一点点给霍檀擦去脸上的胡渣和泡沫。
霍檀一直闭着眼睛,仿佛舒服得要睡着了。
等崔云昭动作停下,霍檀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容再度出现在眼前。
他微微仰起头,睁开眼睛去看崔云昭。
四目相对,旖旎滋生。
霍檀伸出手,轻轻勾住了崔云昭尖细的下巴。
他手上一用力,崔云昭就不自觉趴在了浴桶边上。
浴桶之中水汽蒸腾,氤氲了崔云昭的心。
霍檀深深看着崔云昭,他没有说话,亦没有笑。
在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崔云昭清晰看到了渴望和烈火。
或许,从洞房花烛夜起,他就想把她拆吃入腹,据为己有。
崔云昭眼睫轻颤,犹如展翅的蝴蝶,勾人心弦。
她想要别开头,不去同霍檀对视,可下一刻,炙热的唇边侵袭而来。
这次的吻,很霸道。
一时间,浴室只剩下安静的水声。
涓涓细流,流淌进内心深处,浇灌了满心的花朵。
那声音不大,却让崔云昭浑身都出了一层汗,她被霍檀虏获了全部呼吸,此刻只觉得心神震荡。
热意如同野火燎原,点燃了浴室里的气氛。
崔云昭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
直到她觉得胸膛闷痛,才轻轻呼了一声:“唔。”
霍檀低低笑了一声,微微松开了她,在她唇畔边呢喃:“怎么还没学会呢?”
“都这么多次了。”
崔云昭面上如火一样烧起来。
她想要伸手推开霍檀,却忽然想到他还在浴桶里,胸膛□□,水珠淋漓,当即就不知道要如何躲闪了。
霍檀似乎看出了崔云昭的犹豫,他变本加厉,右手牢牢固定在崔云昭的脑后,带着她再度进入了自己的领地。
又一个霸道的吻袭来,崔云昭的心跳骤然加快。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又只一瞬,霍檀才倏然放开了崔云昭。
崔云昭坐在边上,大口喘着气。
“无赖。”她低哑着嗓子说。
霍檀的声音也比方才还要低,他似乎有些压抑,却又有说不出来的爽快。
“多谢娘子夸奖。”
崔云昭闭了闭眼睛,等她心神定下,才睁开眼眸看向霍檀已经打湿了的手臂。
在他小臂上绑着一块还未来得及拆下的药布,因为已经被打湿,鲜血染红了药布,看起来非常吓人。
崔云昭却并非初次见血的弱质女流,她并未被吓住。
反而蹙着眉头:“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注意。”
她念叨着起身,一边往边上的柜子前走,一边问:“药在哪里?”
霍檀含笑的眼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眼底有着说不出的愉悦。
“在下面的抽屉中,有金疮药和药布。”
崔云昭弯腰取了东西,然后就回到霍檀身边,搬着凳子坐在他身边另一侧。
她轻轻拆开霍檀手上的药布,看到里面有一条指长的伤口,虽然泡了水,看起来有些慎人,不过伤口并不是很深,没有伤及骨头,应该没有大碍。
崔云昭一直蹙着眉头,却没有显露出害怕的模样,霍檀便放下心来,认真看着她给自己上药。
“没想到娘子还会清理伤口。”
霍檀随意问了一句。
崔云昭的手微微一顿,她会处理伤口,是因为前世跟着军医学过,给霍檀和十一郎都清理过伤口。
“以前霆郎顽皮,从树上摔下来过,我帮他换过药。”
崔云昭淡淡道。
霍檀应了一声,说:“没想到霆郎也有顽皮的时候,他可比十一郎懂事多了。”
这话题就说到这里,霍檀没有继续说,直接话锋一转,问:“娘子不好奇武平的事?”
崔云昭帮他清理完伤口,就用棉布一点点擦去上面的水渍,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能说?”
霍檀不在意地道:“有何不可?”
他说完,便道:“李丰年这厮真不是东西。”
霍檀简明扼要道:“当今称帝之后,他便一直觉得当今不会留他,所以在武平作威作福,不仅强抢民女五十余人,还放纵手下的兵痞打劫附近村庄的百姓,就是为了让他们能聚敛财富,在被清缴之时可以保护自己一条命。”
“你可还记得朱先生说过的事,当时那群山匪并非山匪,就是从武平流窜出来的兵痞。”
崔云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霍檀语气平静,即便崔云昭往他的伤口上上药,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若非这几年朝政动荡,各地都有兵痞藩镇造反,否则陛下早就收拾他了。”
这是实情。
如今这年月,只要手里有兵,人人都觉得自己能当皇帝。
所以当今杀废帝,自立为王,登基为帝,这让其他藩镇节制都动了心思。
哪怕不占领大块疆域,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不也很美?
故而这几年中朝廷战争不断,便一直没有腾开手动一直没有称帝或者以王将自居的李丰年。
“到了今年,各地战事稍歇,李丰年这边的问题便凸显出来。”
“他实在太过分了,武平这几年灾害不断,他不仅不赈济灾民,还把灾民往外赶,任由兵痞们抢占大片良田,短短几年,武平已经民不聊生了。”
崔云昭给霍檀上完药,便用药布仔仔细细给他包住伤口。
“所以这一次,朝廷势必要拿下他。”
霍檀点点头,他低声道:“李丰年手里不足五万人,大多数都只能欺凌弱小,根本不足为据,不过三日博陵军就攻进了城,我因率领先锋营,这才受了点轻伤,不打紧的。”
霍檀看了看崔云昭,见她神情有所缓和,这才松了口气。
他笑了一下:“这一次虽然不知为何忽然把我调过去,却是好事,毕竟我挣了头功。”
霍檀右手一晃,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木盒。
崔云昭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霍檀眼眸里闪着笑,看着崔云昭的时候颇为专注。
“娘子嫁与我,我还没给娘子买过礼物,”霍檀把那盒子送到崔云昭面前,“这一次出去,给娘子也挣了个礼物回来,娘子看是否喜欢。”
崔云中倒是没想到,霍檀还有这般仔细的一面。
他出门打仗,还记得给自己带礼物回来,这份细心和体贴,原来倒是不曾有。
思及此,崔云昭忽然愣了一下。
或许,也不是没有。
她想到,曾经那些年时,霍檀每一次打仗回来,她都会多几样首饰,簪子耳铛,荷包香囊,不一而足。
那时候她没怎么关心过,只以为是家里的铺子送来的新货,现在想来,每一次有新首饰,都是霍檀打仗回来。
但霍檀却从来没跟她说过。
崔云昭垂下眼眸,看向霍檀有些期盼的眼睛。
或许,曾经的霍檀是不能同她说。
她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夫妻两个也说不上几句话,他可能想要对她好,却怕她无情的拒绝。
霍檀的脾气就是如此。
他想要对谁好就对谁好,不需要明说,也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
只要崔云昭头上戴着他买的簪子,似乎就足够了。
这人还真是。
崔云昭心里叹气,不由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回过神来。
霍檀眸子里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他依旧举着那个朴素的木盒,认真看着崔云昭。
“娘子,怎么了?难道是高兴傻了?”
霍檀甚至还笑了一下。
崔云昭回过神来,先接过了木盒,然后才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郎君,你真是无坚不摧。”
霍檀挑了挑眉,崔云昭补充道:“你的脸皮可真厚。”
霍檀低低闷笑起来。
崔云昭帮他把伤口包扎好,才打开那个木盒。
盒子里放着一支精致的银簪。
簪子上面用黄豆大小的珍珠镶嵌了朵朵团花,中央一点红,有一种寒梅赛雪的美感。
簪子的造型很古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工艺,大抵是老师傅用心做出来的。
不可否认的,崔云昭心里又升起一股甜。
她轻轻摸着那支簪子,唇角止不住上扬,声音也带了些娇嗔:“怎么想起给我买礼物?”
霍檀见她的目光就没离开那簪子,终于踏实下来,然后就道:“要送娘子,还需要什么理由?”
“见了觉得好,自然就要给娘子买回来。”
崔云昭瞥他一眼,扬手就把簪子戴到了发髻上。
“看来郎君这次所获颇丰。”
霍檀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水房里闷热,崔云昭已经出了一身汗,她直接起身,指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别再沾水了,小心着些,我先出去了。”
霍檀应了一声,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等她离开了水房,霍檀才长长舒了口气。
崔云昭从水房出来,先凉快了会儿,然后便坐到妆镜前,仔细看霍檀给她买的簪子。
不得不说,霍檀的眼光是真的好。
这簪子一看就做工考究,用料也扎实,尤其是那十几颗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
这一支簪子,怎么也要值个几十两,还是有钱也难买到的那种。
因为长海白珍珠是稀罕物。
崔云昭坐了一会儿,霍檀就从水房里出来了。
他已经擦干了头发,却没有束发,满头乌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显得落拓不羁。
霍檀身上只穿了中衣,一出来就灌了一大杯温茶,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崔云昭便问他:“可去见过母亲和祖母了?”
霍檀点点头:“回来时去说了一声,待晚上过去那边用晚食再说体己话。”
崔云昭又问:“下午可还有事?”
霍檀摇头:“这两日都没事,将军给了假,可以休息一日。”
崔云昭便也坐到桌边,给她讲霍新枝的事。
她说话简单干脆,没有过多的赘述,把事情从前到后一一说了一遍,霍檀倒是没有大怒而起。
只是他的眉头越发紧蹙,一看便是隐着怒火。
崔云昭把话都说完,霍檀才道:“娘子,多谢你。”
“若非你,当日肯定要被完颜氏再度讹诈。”
崔云昭便道:“那完颜氏人心不足蛇吞象,实在太过恶毒,既然都诓骗家里一回,还想着再诓骗第二回,也真是胆大包天。”
霍檀垂下眼眸,又灌了一碗茶。
崔云昭发现,不过三五句话的工夫,霍檀已经平复了情绪。
真是厉害。
霍檀这般强大的心态和自制能力,难怪能从一众武将中脱颖而出,一步步走到最高位。
“郎君想要如何做?”
崔云昭问。
霍檀放下茶杯,双手交握,眼神坚定。
这一刻,崔云昭甚至觉得他已掌控天下。
霍檀一字一顿说:“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既然一再欺辱到我头上,无论谁要保他,都不可能了。”
霍檀道:“我要让完颜氏求着给长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