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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流光 正文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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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完颜氏人面面相觑。

    巳时已过,金乌灿灿,厅堂之外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院中积雪未覆,薄薄一层,在阳光之下闪着晶莹的光。

    堂屋里烧着薰笼,罩子上摆了几块焦黄的橘皮,让室内有一种甜甜的暖香。

    崔云昭注意到这一点,心里不自觉就放松了些许。

    可她这边神情越是放松,对面的完颜氏越是严阵以待。

    原本他们以为这崔氏女同那些高门贵女没什么不同,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慈悲心肠,面对婆家这种事,不仅不会理会,反而还会嫌恶。

    亦或者,因为他们想要拿崔云昭的嫁妆,可能才会激起她的不满。

    但不满也只是不满而已。

    霍展当年不过运气好,一步步高升至刺史,可他家中的这群女人,完颜氏可是清楚得很。

    老太太一贯糊涂,林绣姑没什么头脑,霍新枝又曾经被他们拿捏过。

    简而言之,都很好欺负。

    所以完颜氏这一次来霍家,心里揣着十拿九稳的笃定。

    也正因此,他们没有事前商议过要如何应对。

    往常他们欺负起没有根基的这些军户妇孺,大抵也都是先吓唬再怀柔,每次都能成功。

    一来二去,就成了习惯。

    可现在崔云昭不按套路出牌,她用自己的方式,直接扭转了局面。

    恐吓和威胁根本没有用,崔云昭要按道理来商谈。

    可来都来了,事情也闹到了这个地步,完颜氏跟霍家关系本来就不好,又把话说到这份上,万没有退缩的地步。

    再说,他们家确实很有底气。

    因为霍新枝就是打人了,还打了一个前夫家中的孩童。

    而霍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名声。

    想到这里,完颜山看了一眼靳大娘子,靳大娘子则只去看赵老太太。

    老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她沉着脸,肯定在心里计较得失。

    崔云昭轻笑了一声:“家里很忙的,我也很多事呢,贵府若是拿不出主意,我们今日可没工夫商议。”

    “万一过几日贵府的小郎君腿脚好了,就一点证据都没了。”

    崔云昭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由心惊。

    “没有证据的事,那就是污蔑栽赃了,我这个人啊最是读书知礼,往日里曾读过《周律刑统》,我来想想,栽赃是如何定罪的呢?”

    崔云昭一上来就彬彬有礼,她言笑晏晏的,瞧着很是和气。

    完颜氏一直都是同军户娘子接触,根本不知道这种名门贵女是什么模样,现在听她这一字一句的,心里都知道今日的事不能善了。

    可不能善了,也不能空手而归。

    赵老太太面色一沉,冷冷看了一眼崔云昭,然后才对靳大娘子道:“当家的,你来说。”

    靳大娘子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悦,也不去看完颜山铁青的脸色,直接就挺直胸膛看向崔云昭。

    “我们家由我来说,九娘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靳大娘子也很聪明,直接就把事情定性,显然是不敢再多说废话,给对方可乘之机。

    崔云昭却笑了一下。

    她忽然回过头,看向了霍成朴。

    “十二郎,你愿意站出来吗?”

    崔云昭心里很清楚,一个孩子在成长中会面对很多事,十二郎从小就是去父亲,身体又不好,没有什么玩伴,后来去了张家武学又遇到了欺凌,对于他而言,想要挺起胸膛,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变得很困难。

    旧日的阴影总会笼罩在他身上,治不好的病体也让他越发没有心力。

    他会慢慢的,在阴暗的屋舍里,那么痛苦而无用地过完一生。

    但现在,崔云昭却不想让他继续瑟缩下去。

    看看林绣姑,看看霍新枝,霍家没有一个废物。

    霍成朴或许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从事情一开始,霍成朴应该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一直站在崔云昭身后,攥着拳头,抿着嘴,用孩童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长姐的害怕,看到了母亲的眼泪,看到了兄长的愤怒。

    都因为他。

    皆因为他。

    若非他懦弱无能,也不会引狼入室,害的姐姐为他再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他心里愤怒,怨恨,却也依旧害怕。

    他害怕惯了,沉默惯了,遇到事情只会逃避。

    他能做什么呢?他不知道。

    可是现在,长嫂却给了他另一条路。

    是她,把他从泥沼里救出来的,是她,给她找了那么好的先生和书院。

    也是她,现在又在指引他走另一条路。

    或许,那条路充满荆棘,但此刻的霍成朴,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不想让母亲再哭了,不想让长姐那样痛苦地活着,而已不想事事都靠长兄,靠二哥。

    他也是家里的男人。

    他应该撑起这个家。

    霍成朴下意识擡起头,用那双期盼的眼眸看向崔云昭。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崔云昭却已经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崔云昭彻底放下心来。

    她倏然一笑,那笑容犹如三月春风,温暖而和煦。

    再回过头时,她的目光却重新染上了冬日的霜雪。

    “十二郎,过来给他们看看。”

    霍成朴没有去管担忧的霍成樟,他一步一步,站到了厅堂正中央。

    早晨明媚的阳光落进屋来,星星点点,丝丝缕缕,雀跃地落在了霍成朴的脚尖。

    霍成朴安静看了一会儿天,目光所及,是站在门口,低着头不说话的完颜聪。

    曾经霍成朴以为他很高大,他可能一辈子都打不过他,可现在,霍成朴却又觉得他如同小丑。

    他才是个废物。

    遇到事情,只会让家中长辈为他出头的废物。

    他没有那么可怕。

    霍成朴站在那,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紧紧抿着嘴唇,显得有些紧张。

    林绣姑坐在儿子身后,看着他稚嫩的肩膀,眼底涌出泪意。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小儿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霍成朴一言不发,他忽然伸手解开了腰带。

    今日完颜氏的登门太过仓促,霍成朴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衫,只简单穿了件短袄出来。

    解开了腰带,他直接脱下那件短袄,里面是干净洁白的中衣。

    靳大娘子心中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忽然厉声道:“霍十二郎,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当着外人褪去衣衫,简直是顽劣至极,有辱斯文。”

    崔云昭简直要给她喝彩。

    能说出这么几个词,倒也不是简单人物。

    霍成朴鼓起的勇气,被靳大娘子这么一训斥,立即就消散些许。

    他的手僵硬地按在衣领处,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发呆。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崔云昭已经很欣慰了。

    她赞许地看着霍成朴,然后轻声开口:“我们家十二郎才八岁,靳大娘子,不会连个八岁的孩童都要讲究什么礼仪规矩吧。”

    “再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证据,说完颜聪受伤,可是从来没给我们看过伤处呢?我这个人一贯讲道理。”

    崔云昭眯了眯眼睛,道:“既然我们要把事情议论清楚,那就从头议论,十二郎,继续。”

    崔云昭说话总是很温柔,她的声音清润动听,仿佛溪水滴落清泉,叮咚悦耳。

    霍成朴竟是被她安抚了情绪,片刻后,他咬紧牙关,直接脱下了身上最后一件中衣。

    中衣脱去,露出他消瘦单薄的身体,也露出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

    那些伤痕都集中在上臂、腰腹和后背处,霍成朴很懂事,甚至还转了一圈,把那伤给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崔云昭看他小脸紧绷着,紧紧抿着嘴唇,鼓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温言道:“好了十二郎,你做的很好。”

    霍成朴目光倏然落到崔云昭脸上,然后便羞涩一笑。

    他稚嫩的笑容天真而纯粹,有一种历经磨难之后的释怀。

    今日这一脱,似乎让他卸掉了满身枷锁,让他终于能感受到屋外温暖的阳光。

    那么暖,那么热,心里也跟着踏实起来。

    霍成朴穿好衣裳,一步一步,回到了崔云昭身边。

    崔云昭又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便挑眉看向了完颜氏一家。

    “今日也是凑巧,本来是我们想要登门找贵府议论此事的,既然贵府提前登门,还倒打一耙,那这件事就不得不分辨清晰了。”

    崔云昭看向靳大娘子,眼眸里有着让人心颤的冰冷。

    “我们家十二郎自幼体弱,年岁渐长后,便跟随十一郎一起去张氏武学学习,他人老实,也听话,加上年纪幼小,武学的文课先生和其他同窗都很喜欢他。”

    这些事情,崔云昭都问过霍成樟,霍成樟说的很清楚。

    崔云昭继续道:“只可惜,有的人却看一个孩子不顺眼。”

    崔云昭一字一顿道:“贵府的完颜聪,如今已经有十二岁了吧?应该是比十二郎大四岁,原我没见过,现在瞧见了,才知道为何十二郎怕你。”

    “你仗着年纪大,个子高,就那么欺凌一个比你弱小的孩子,完颜聪,你丢不丢人?”

    崔云昭完全不去看靳大娘子,也不管完颜山倏然而变的脸色,她步步紧逼,所有的质问都砸在了完颜聪脸上。

    完颜聪满脸是汗,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不料受伤的右腿无力支撑,彭的一声摔倒在地。

    狼狈又不堪。

    完颜山面色骤变,厉声呵斥:“崔娘子!”

    崔云昭看都不看他,她步步紧逼完颜聪。

    “你嘴上说是为了死去的堂叔,说堂叔的死都赖十二郎的姐姐,但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崔云昭语气冰冷,一字一顿扎在完颜聪心里,“你最清楚了,你欺负不了比你高比你壮比你武艺好的人,所以你找了同窗中最弱小的那一个,厚颜无耻地欺凌他,释放你心里的快意。”

    “完颜聪,你真无耻。”

    完颜聪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根本就连头都不敢擡起来,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完全没想到,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居然被发现了。

    现在被崔云昭逼到这个地步,纵使出门之前长辈千叮咛万嘱咐,他也顾不上其他了。

    他下意识就要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无耻,我不是!”完颜聪的声音还有这少年人的稚嫩,可说出来的话却阴毒无比,“我打他怎么了?要不是他姐姐,我堂叔就不会死,不会死!”

    “他活该!”

    靳大娘子和完颜山异口同声:“闭嘴!”

    可也已经晚了。

    完颜聪自己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这一瞬间,形势逆转。

    原本上门讨要说法的苦主,瞬间变成了最初的欺凌者,尤其是完颜聪被崔云昭吓唬住,不自觉说了实话,这样完颜氏一下子没了仪仗。

    靳大娘子面色很难看,她耷拉着脸,狠狠瞪了没用的完颜聪一眼,然后才擡眸看向崔云昭。

    靳大娘子硬生生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聪郎还是孩子,孩子的话做不得数。”

    “呵呵。”

    崔云昭忽然笑了一声,那声音却并不显得愉悦,只有清晰可闻的嘲讽。

    “靳伯母,您这么说就不讲理了,贵府打上门来,不也拿着贵府聪郎的证词来说事吗?怎么……”

    崔云昭眼皮一擡,凌厉看向了靳大娘子:“这么,你们家有好处时,孩子的话就算作数,你们家没好处时,孩子的话就不算了?”

    “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崔云昭一字一顿,打破了完颜氏最后一点幻想,靳大娘子张了张嘴,却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她们家凭借人口多,又颇会打蛇打七寸,这么多年在博陵城还从未吃过亏。

    今日他们打量着霍檀不在家中,拿着现成的证据来说事,即便要不到那三十亩田地,怎么也能讹诈些银钱。

    可万没想到,事情还有反转的一天。

    靳大娘子从未折戟沉沙过,完颜山人也相对年轻,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抓瞎,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倒是坐在后面的赵老太太,还能维持着长辈的体面。

    崔云昭的目光慢慢落在了老太太身上,此刻,赵老太太也在看她。

    似乎是在揣摩她能凌厉到什么地步。

    崔云昭好不怯场,大大方方给她看,甚至还冲她展颜一笑。

    当真是名门贵女,聪慧沉稳,毫不怯场。

    霍家以后不好对付了。

    赵老太太心中一沉,她收回视线,片刻后,才道:“聪郎因为受伤,是吃了药过来的,那药里有些让他减轻疼痛的东西,相对的也让他神智不清。”

    “一个神智不清人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赵老太太慢慢说:“贵府的十二郎受了伤,挨了打,可我们也不知,这些伤究竟是哪里来的。”

    她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以为自己在为完颜氏开脱,却不料已经落入了崔云昭的陷阱。

    崔云昭却就等她这句话。

    听到这里,崔云昭叹了口气:“我们家十二郎是个好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从来不说,若非他长兄细心,发现他身上的伤痕,我们至今仍然不知他在武学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话是托词,霍成樟羞愧地低下了头。

    崔云昭道:“即便发现了他身上的伤痕,可为了让长姐心里舒服,他也从未说过究竟是谁害得他。”

    在她身后,霍成朴眨了一下眼睛,眼底忽然泛起红来。

    许多事情他都没同家里说过,万没想到这位长嫂生了颗玲珑心,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得半分不差。

    在崔云昭对面,霍新枝面沉如水,那双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裙摆,显露出她内心的煎熬和挣扎。

    崔云昭继续说:“十二朗被长姐原来夫家孩子欺负,欺负的原因只因他认为曾经的长姐夫是被长姐方死的,而他心疼姐姐,不想让姐姐再面对这一切,所以对于自己被欺负的事情一字不提。”

    “可笑的是,对方哪里有什么亲情呢?不过是欺软怕硬的懦夫罢了,否则为何我们家两个儿郎在武学中,只单欺负年纪最小的十二郎?”

    崔云昭凌厉看向完颜聪:“完颜聪,你怎么去不欺负十一郎?十一郎难道不是长姐的弟弟吗?”

    完颜聪面色惨白,因为没人去搀扶他,他整个人歪倒在地上,扭曲的犹如一条死狗。

    他双目无神,满脸是汗,已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崔云昭忽然回头看向霍成朴。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一刻,霍成朴却完全懂得了她眼眸中的深意。

    长嫂在告诉他:你看,那个人并不可怕,他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

    崔云昭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完颜氏一家人。

    她不给完颜氏找补的机会,直接开口:“赵老太太,靳伯母,完颜聪当时欺辱十二郎时,可没有避着人。”

    “我们已经去武学询问过,因为完颜聪欺负过十二郎太多次,他班上的同窗几乎都见过,甚至还有两名武艺师父也看到过。”

    “我们的人证物证,应该比贵府的要更多更真吧?”

    崔云昭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今日因完颜氏将打上门,霍家根本就没有给茶水,甚至椅子也是让平叔随意搬来的,就放在堂屋的大门口。

    晌午天晴,阳光灿灿,晒得人暖融融,可时不时的冬日冷风还是会刮在后背,让他们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很不舒服。

    完颜氏本来打着速战速决的策略,觉得自己完全占了上风,却没想到还有这峰回路转的时候,加上口干舌燥,于是便更难熬了。

    完颜氏的人面色都不好看。

    后面几个跟过来的婶娘姑婆都低下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掺和嫡系的事。

    崔云昭喝完了茶,就听到赵老太太开口:“好,聪郎打十二郎的事,我们可以认,既然如此,贵府大姐因为弟弟打了聪郎的事,我们也不追究,算作一笔勾销。”

    赵老太太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她显然明白今日讨不到好处,于是便想把两边相互抵消,一概不论。

    讨不到好处,也不能栽在这里,任由对方漫天要价。

    赵老太太说完,似乎就要起身,道:“我替聪郎给十二郎道歉,聪郎人小不懂事,还请十二郎和林夫人莫要介怀。”

    若不是这样的场合,崔云昭都要给赵老太太鼓掌了。

    可今日完颜氏这样打上门,还存着讹诈的心思,崔云中又怎么可能息事宁人,让他们全身而退?

    就看十二郎身上那青青紫紫的伤痕,崔云昭都不能忍让。

    听到赵老太太的话,崔云昭淡淡一笑:“老太太,别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今日的事也还没结束呢。”

    赵老太太皱眉冷斥:“崔娘子,今日你说你家是由你做主,所以我才好脾气同你商议,可你一个晚辈这样同长辈说话,实在太没规矩了。”

    “如果我是你祖母,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你。”

    顾老太太这会儿已经看迷糊了,但秉持着一定不能被对方讹诈的根本,顾老太太难得清醒了一回。

    现在孙媳妇有本事让对方滚蛋,那她就要站在孙媳妇这一边,保护自家的田产。

    顾老太太哼了一声,擡眼皮看了赵老太太一眼:“你们家的孩儿这般欺软怕硬,家教不严啊,你还是管管自己家,别来管我家闲事了。”

    崔云昭差点没笑出声。

    顾老太太气起人来,可真是手到擒来。

    赵老太太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讲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站在那晃了一下,都要晕倒了。

    靳大娘子忙起身搀扶她,让她坐下来顺了顺气,才去看向崔云昭。

    “崔娘子,你还要说什么?你还年轻,可别学那套得理不饶人的把戏,太不符合你高门贵女的身份了。”

    崔云昭笑了笑:“原来靳大娘子也知道我们家占理?”

    她说到这里,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坐直了身体。

    “既然如此,我们就把事情直接说完。”

    崔云昭道:“根据十二郎身上的伤痕,我们可以判断,完颜聪殴打十二郎不下十次,顾及贵府的面子,我们就只算十次好了。而长姐为了替弟弟讨回公道,只打了完颜聪一次,这其间是差了九次的,于情于理,都不能两相相抵吧?”

    崔云昭一口气说下去:“第二,我们来说一说前姐夫的死。”

    崔云昭擡起眼眸,看向完颜氏众人:“就我所知,长姐夫也是吕将军麾下,因是军户,长姐夫十六岁从军,三年时间从普通长行做到了押正。”

    军中等级森严,刚从军都是从普通士兵做起,慢慢有了军功,才会一点点升职。

    三年里,完颜大郎从士兵升为统领二十五人的押正,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当然,同四年做到军使的霍檀完全没法比。

    因为再往上一级,霍檀就成了正式的将校,拥有正经品级的武官。

    那是改换门庭的大事,所以到了军使这一级,霍檀的升迁就变得缓慢了。

    这些先不提,崔云昭直接道:“长姐与完颜大郎定亲时,家中公爹已然过世,但我家毕竟是将校之家,同贵府结亲算是门当户对。”

    “两年前,因长汀战事,完颜大郎报国捐躯,这桩短暂的婚姻就此结束。”

    “我想问一问,成亲之前,是否三书六礼,是否合过八字,是否请冰人上门相看,是否是贵府点头同意?”

    崔云昭语气越发凌厉起来。

    “既然如此,贵府当时怎么不说我家长姐是丧门星?若真如此,为何会点头答应婚事?”

    崔云昭停顿片刻,给众人一个喘息的机会,然后就直接开口:“莫非,贵府就是冲着长姐的嫁妆来的?”

    “我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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