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智与崔晴成婚次日,先是往程府里去祭拜祖宗,然后才往谢府而来。
谢弦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宴席,等到程智与三公主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
崔晴与谢羽关系原本就亲密,如今又成了姑嫂,拜见过谢弦之后,两人便拉着手儿说了好一会话,等到家宴撤下去之后,崔晴便向谢弦提出:“不知道母亲打算下一步去哪里?儿媳出嫁之前,父皇母妃再三叮嘱,一定要孝顺翁姑,儿媳往后就跟在母亲身边服侍了。”
谢羽扭头去看程智,满脸的疑问:“三哥你把三嫂怎么了?”
这还是当着谢弦与公主的面儿,她还肯开口叫一声三哥,也算是给程智面子了。
程智一张脸上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我……我没把她怎么着!我哪里敢把她怎么着呢!”声音里充满着浓浓的怨念。
他昨晚喝的醉醺醺回房,未洗漱就一头扎到了床上,被彪悍的三公主给踹下了床,跌了个屁股墩,到现在尾椎骨都疼着呢,这等丢人的事儿又能向谁说呢。
他还未找她算帐,她倒先想着溜了,连借口都冠冕堂皇——侍候婆母。
谢弦看这小两口尴尬的脸色,既没应承也未拒绝:“阿羽婚期临近,要等她出嫁之后再决定呢。”
提起这个谢羽就不高兴了,她还没玩够呢,心里对孟少游不知道藏了多少恼意,准备成亲之后再同他算帐。
谢弦用谢羽的婚期将一心要留在她身边的三公主给打发回了公主府,回头就开始忙起了谢羽的婚事。
新娘子谢羽除了试嫁衣首饰,再没别的事儿可忙。又有程彰替她置办的嫁妆擡到了谢家,春和带着小丫环们去照单点收,她跟着去瞧热闹,翻了几个箱笼,诧异道:“程大将军这是将祖上的积蓄都给擡过来了?”
春和跟着谢弦在程府呆过,知道武将世家总有些战场之上得到的异宝,一代代积累下来,不说数目惊人,至少比寻常文官家底子要丰厚。
“程大将军给你的,你就留着。”
谢羽忧伤的坐在阖起来的箱笼之上,捧着下巴叹气:“往后我可就穷的只剩银子了,春和姑姑你得闲了可要来蜀国看我啊。”
春和忍俊不禁:“得!你也不必装个小可怜样儿。家主已经说了,往后啊就让我跟着你去蜀国,你也别嫌弃我唠叨!”
谢羽跳起来,搂着她的脖子大乐:“我就知道春和姑姑最疼我了!往后我的所有身家都交给姑姑替我收着!”
解决了后顾之忧,她开始盘算起往后借着孟家的势,可以为自己跟谢家赚多少银子,还拉着程旭嘀嘀咕咕商议。
程旭原本对孟少游就十分不满,但他此番跟着谢弦在外面游荡一番回来,眼界早不囿于旧时的小圈子。他自己向往外面的生活,一想到如果她不嫁孟少游,就只能对崔晋以身相许,终身困于高墙深宅,哪怕再多的情意恐怕也会消磨殆尽,就只能捏着鼻子认可了这门亲事。
再听得谢羽对孟家的算计,不由嘿嘿乐了:“妹妹,你这到底是成亲啊还是找生意合作伙伴啊?”
谢羽一愣,才醒过味儿来,自己也乐了:“其实也没差啦。要说生意合作伙伴,孟家实力雄厚,由我居中牵线,娘都可少辛苦几年。至于成亲……”她的声音渐次低沉了下去:“反正是他求来的,也怨不得我!”
程旭不禁有些担心:“妹子,你可要想好了,事关终身,只有你过的幸福了,娘才能放下心来。再说……你这可是两国联姻,不比爹娘,过不下去还有和离这条路可选。”
谢羽揉一把脸,又露出了笑意:“二哥你担心什么啊,我是谁啊,我把把日子过糟糕?再说我对孟少游还是有些了解的,他那个人自恋又自大,对我倒一直不错,还不至于过到和离的程度。”
程旭总算将心放下了一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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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联姻之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礼部与鸿胪寺官员忙的团团转。与此同时,程彰与兵部侍郎田万青接到圣旨,前往云滇接管西南军营。
魏帝为此还特意召了梅纳英进宫安抚:“爱卿多年在边关劳苦功高,若是梅家能与蜀国联姻,那由爱卿在西南掌军最为合适不过。只是如今程家与蜀国皇室联姻,往后由程彰镇守西南,也方便两国交好。程彰只有这一个女儿,他在御前苦求,与女儿离散多年,才找回来便要远嫁,于心不忍,见不得女儿受委屈,所以极想留在离女儿最近的地方。朕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他,想着两国结盟,往后边境和平,倒不必再动刀兵。爱卿妻儿也正好回京,与梅妃骨肉团聚。”
这番话听起来倒是体贴如微,对臣下爱恤非常。
梅纳英心里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一面怀疑魏帝对他舍不得嫡女联姻而不满;又怀疑魏帝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对他开始防备起来了
这会子他倒有些后悔当初拒绝联姻太干脆,一步错步步错,此后倒让己方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程彰与周王有旧怨,并不会支持他上位。不然他都要疑心魏帝有心扶植皇长子继位了。
据安王得来的消息,让周王出面主管两国通商,那也是因为内定的周王妃被蜀国人给抢走了,魏帝算是对他的补偿。
程彰这些年在京中休养,管的事情不多,接到圣旨自己都傻眼了。
他亲自进宫去见魏帝,对此十分不解:“梅家在西南几十年,根基深厚,陛下怎么想起来调臣去西南?”田万青是寒门官员,当初在谢弦军前效力,北海平定之后回京,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与大理寺的鲁承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梅纳英伙同安王在秦岭藏兵之事极为机密,程彰尚不知此事,听到魏帝提起,有意削弱梅氏根基,乃是因为安王与梅纳英背地里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怕打草惊蛇引起西南一地动荡,当下也顾不得不能参加谢羽婚事的怨念,痛快接下了旨意。
谢弦带着一众儿女在长亭外送别程彰,程智婚后数日与三公主互相嘲弄,日子过的水深火热,直恨不得跟着亲爹前往西南,可惜他是文官,还得在翰林院打混,只能依依惜别。被谢羽看在眼里,嘲笑他“怎么成婚之后,反倒成了没断奶的奶娃,就这么舍不得程大将军?”
程彰直恨不得在这丫头脑门上敲一记,碍着谢弦面前,到底不敢妄动,只能暗暗磨牙:“没心没肺的丫头!”
谢羽不以为意:“等我去蜀国的时候,也会路过大将军驻地,实在不必依依惜别嘛。看程智的眼神就好似在看“小可怜”似的:“啧啧,怎么办?往后京里就只剩下三公子一个人了!”
程智此人满腹的家国大义,忠孝节烈的大道理,他原本就对谢羽心存愧疚,数次误会了她的好意,如今她又要前往蜀国联姻,再见不知何期,今儿竟然老老实实听凭她嘲笑,半点不曾还口,直引的程旭猜测他做了多少亏心事能敛了往日气焰,任谢羽嘲弄个够。
程彰离京当日,魏帝再次召梅纳英入宫安抚,除了赏赐金银珠宝,官升一级,还召他入内阁。内阁大学士历来由文臣担当,首辅闫国熹如今还还在诏狱里吃着牢饭,武将直入内阁,算是大魏开国首例。
梅纳英原本因为魏帝对梅氏一族的调令而心下不安,近来常与安王见面,讨论此事。但是魏帝调兵遣将的理由实在充分,就算心有疑虑,可他对安王与梅纳英并不曾冷落,相反还时常召安王进宫谈话,虽然将两国通商的事情交给周王,对外却表现出了对安王的器重,就连在朝堂之上也对安王赞不绝口,称他是“与朕最为相似的皇子,可堪大任!”
安王从小就得魏帝喜欢,但如此频繁的被夸赞在从前也未曾有过的。从前就算是对他喜欢,但对外却还要顾忌崔昊的颜面,无论如何不会让他踩到太子的脸。
他对此理解为“如今不必顾忌崔昊的颜面,父皇总算是肯将对我的喜爱之情完全表达出来”,他自己蛮觉胆气粗壮,在朝堂上甚为活跃,凡事必会发表自己的见解。
魏帝也表现出了一个父亲的慈爱与耐心,哪怕安王有不当的言辞,多以宽容包涵为主,还会出言指点,朝堂之上一时父慈子孝,有不少见风驶舵的官员转头投入了梅家阵营,梅氏在朝堂上一时风头无两,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
消息传到宫外去,当初不少投靠前太子崔昊的门下各色人等也有转投往梅氏阵营效力的,姜无印就是其中之一。
前太子被贬之后,手里的产业倒是仍在,只是已经失去了政治投资的必要,姜无印原本还替崔昊掌着不少生意,也客客气气辞了,转头就投入了安王的怀抱。
崔昊如今志不在皇位,倒也不甚在意,还宽慰当初引荐姜无印投入他门下的东宫属官许敬修:“商人逐利乃是天性,本王既无价值,也不能拦着他们的青云之路。”
许敬修恨恨道:“都是一帮子小人!”他在朝中还有官职,却已经打算辞去朝中官职,追随崔昊前往封地之后,做个王府长史。
崔昊感叹:“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如许卿这般忠心耿直。”
闫皇后这几日清醒的时候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悄无生息的昏睡着,偶尔睁开了眼睛,竟是连人都认不得了。崔昊带了妻儿前去侍疾,她竟然指着小皇孙叫“皇儿”,露出温柔的笑容,倒好似回到了崔昊小时候的光景。
那时候蒋皇后还活着,魏帝对她的爱宠宫妃们都瞧得见,虽有梅闫二妃受宠,总不及蒋皇后。有时候魏帝去皇后宫里,或者梅妃宫里,闫妃便露出落寞的神情,她的贴身宫人便将崔昊带到她面前,闫妃便温柔的笑着,揽了他在怀里,絮絮陪着儿子说话,不知不觉间心情就好了起来。
在闫氏成为皇后的多少年时光里,这是母子俩之间的默契,彼此心知肚明。
崔昊上前去,用力握住了闫皇后枯槁的手,眼泪不觉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闫皇后吃力的擡头,似乎想要认出眼前的年青人,良久,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一滴泪从眼角滚落,没入鬓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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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大魏与蜀国联姻之日终于到了。
孟少游激动的一夜未曾合眼,天色才亮就穿戴一新,恨不得立刻前往谢家去迎亲,还是六万与八万死拖活拖,才将他拖到了饭桌上。
面对着一桌子花样众多的早点,他食不下咽,不时追问时辰,引的孟藏刀直咬牙,恨不得揍他一顿,笑骂道:“没出息的小子!”
孟天宇替他解围:“想当初侄儿成亲,也是一夜没睡,高兴的吃不下饭,直等将人娶回来拜堂入了洞*房,才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就怕中间出了岔子。”
他的亲事是蜀帝亲定,之前男女双方也只见过一两面,若说了解或者两情相悦,那是扯蛋,只不过是基于双方对于利益权势的追求而缔结的姻缘。成亲之后,孟天宇为着巩固权势,还聘了两名侧妃。
孟少游嘴里笑嘻嘻承了孟天宇的情:“多谢太子殿下为我解围,可不是嘛,我昨儿晚上就没睡着,生怕半道上新娘子被别人抢跑了,让我空欢喜一场。”心里却暗暗鄙视他:咱俩的亲事能一样吗?能一样嘛!
——我是情之所钟,你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
比起新郎倌的忐忑不安,新娘子就要淡定许多。
昨晚谢弦例行对女儿进行婚前的基础教育,又拿出图册,好让她看个明白。谢羽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翻开图册瞧了两眼,大张着嘴巴一副傻样,谢弦在小丫头脑门上戳了一指:“这就吓傻了?”
不料小丫头却“嗤”的笑出声:“我当是什么事儿,娘这般郑重其事,原来是这个啊,我早就知道了!”
谢弦顿时脸色大变:“你……你从哪知道的?谁知道你的?或者……”她将女儿面上细细打量一番,似乎担心已极。
谢羽顿时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没做什么坏事,你可别多想!”她在床上笑够了,才道:“我一个人在外面跑的时候,外面那些男人什么荤话不说?起先我也听不懂的,不过那时候扮着男装,人家都当我不知事的傻小子,还有一起做生意的好意教我,我估摸着这是什么神秘的事儿,不知道有点丢脸,就……咳咳,”她略微停顿一下,竟让谢弦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去做什么了?”急的竟是连声气儿都变了。
谢羽嗔一眼谢弦:“娘又想到哪儿去了?我就……去买了几本书读了读,就……懂了不是。”
谢弦再忍不住在她脑门上狠狠敲了两下:“坏丫头!好的不学学这些!谁让你学这些的?”
谢羽不可思议:“这不是早晚要学嘛,就算我当时不学,娘现在不是也会讲给我听么?我提前学了有什么错?”
谢弦还真挑不出大错来,她一张老脸也烧透了,将小丫头压在床上狠狠拍了两巴掌,直拍的谢羽嗷嗷惨叫:“娘啊我明天要出嫁了你竟然揍我,难道不是两眼泪汪汪舍不得我吗?你是我亲娘吗?”
她这话引的谢弦又狠狠拍了她几巴掌,才戳着她的脑门吓唬她:“你若是成亲之后,还是这么无法无天,小心我让你孟伯伯揍你!”
谢羽顿时哈哈大乐:“孟伯伯以前不会揍我,以后就更不好意思动手了。哪有公公揍儿媳妇的?”
谢弦被这丫头撩拨的牙疼,原本满腔的不舍也被她给闹腾没了,恨恨道:“也不知道我怎么教的你,竟然教出你这么个丫头!罢罢罢,反正有你孟伯伯镇着,我瞧你这只猴子还能反出天去!”
她回房之后,与春和提起此事,真是又心酸又怅然:“……你说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我这做娘的舍不得她,她倒好似没心没肺一般!”
春和含笑听着她絮叨,安慰她:“阿羽从小就是个独立的性子,她自己早知道了,总好过懵懂出门,在外面吃了别人的大亏。况且以往她也到处乱跑,有时候与将军也要分开许久,将军就当她是去外面游玩。况且孟家并不拘着她四处乱跑,往后身边跟着孟少游,就算四处走动,也断然不会吃亏。将军只管将心放到肚里去,等着抱小外孙就好!”
谢弦也唯有以此念来安慰自己——只要闺女过的开心顺意,她这当娘的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做娘的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好容易天亮了去闺女房里瞧,她倒睡的跟小猪似的,打着小呼噜,只穿着肚兜,半个雪白的膀子都在被子外面,全无心事。
谢弦推了她起床,她闭着眼睛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儿都蒙在了被子里,缩成一团继续睡。
“新郎倌来迎亲了,还不起来梳妆打扮!”
谢羽在被子里嘟囔:“让他再等会……没睡醒……”
“真是个小祖宗!”
谢弦都服气了!
就凭她家谢小猴这副淡定的样子,说她有大将之风也不为过。
好容易将她扯起来梳洗打扮,等到孟少游掐着时辰来迎娶,谢府门内一群堵门的儿郎。其中有程旭找来的玩伴,全是当初一起玩闹的纨绔,在朝局动荡之中家中地位不跌的;还有程智请来的同窗同年,一律是斯文风雅的读书人模样,又有程家世交的武将家子弟,乱哄哄闹成一团。
蜀国太子陪着孟少游一起来迎亲,谢府门里学文的出题,会武的叫嚣着要比试,又有专精玩乐的纨绔子弟提的全是刁钻古怪的问题,没想到竟然被孟少游一一化解。
枸杞小跑着往谢羽闺房里去报讯,满脸的不可思议:“……姑父竟然将三公子那些同窗出的对联诗全都对上了,还有二公子同伴的提问,那么多人都没难倒他……”
谢羽大惊:“怎么孟少游竟然会做诗?”这简直是一大奇闻好嘛!
她与之相识这么多年,每次去蜀国,他都带她去吃喝玩乐,说他会些拳脚功夫,专精吃喝玩乐,她信!说他会读书诗文唱和……这是哄她呢吧?!
谢弦瞪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他在你面前才专精吃喝玩乐,这不是陪你去玩嘛。你孟伯伯可是亲王,少游小时候也在宫里读过几年书,后来被你孟伯伯带到盐枭窝子里去,身边先生武师那也是从来没断过的,且请的都是大儒,只是他又不准备考状元当官,读书倒与一般学子略有不同。”
谢羽喃喃自语:“做个盐枭头子……读什么书啊?!”被谢弦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丫头不许再胡说了,这话可不能传到你孟伯伯耳朵里。若是让他听到,娘也救不了你!”
谢羽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
谢府门口,孟少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突破了程家兄弟俩带人组成的封锁线,总算见到了新娘子,只是新娘子蒙着盖头,不见桃花面。
程彰已经前往西南,拜别父母之时,唯有谢弦坐在主位,等两小跪在她面前之时,哪怕敌军十分兵临城下亦面色不改的谢大将军眼眶居然红了,良久才叮嘱一句:“你们要好生过日子,好好的!”
谢羽心内酸楚,盖头遮着虽瞧不见谢弦的脸,但听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险险哭出来,亦哽咽道:“母亲保重!”膝行两步握住了谢弦的手,舍不得松开。
仿佛是昨天,她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懵懂不知事,转眼却已经亭亭玉立,新婚大喜了。
孟少游将手覆到她手上,轻声劝她:“有空我就陪你回来探望岳母。”再拖延下去可就要误了时辰了。
程旭瞧的心头火起,从他身边走过去,倒好似要去扶谢羽,一脚踩在了孟少游跪着的脚趾上,孟少游吃他这一踩,顿时“潸然泪下”,倒比谢羽这个新娘子还要伤感。
谢弦的离愁总算是被女婿的眼泪给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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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馆里,张灯结彩,贺客盈门。
两国联姻在大魏京师举办,这让魏帝很是高兴,特意下旨令礼部与鸿胪寺官员务必尽心尽力,要将这场婚礼办的漂漂亮亮,成为两国结盟的有力佐证。
两国联姻无关政治立场,无关派别,倒使得大魏朝中文武重臣皆盛装出席,就连魏帝也驾临四方馆观礼。
崔晋在潘良与蒋祝的陪同之下前来,他最近忙的团团转,今日一大早还接到魏帝从宫里赐下来的补药珠帛等物,传旨的太监将魏帝的口谕重复的一字不差:“……皇儿定要保重身子,你的好父皇都记在心里呢!”
等太传旨太监走了之后,潘良高兴道:“陛下这话是暗示王爷,无论如何,王爷一定要保重身体。周院使上次来诊过脉,道王爷有些心绪郁结。王爷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天嘛,只差临门一脚,可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崔晋打起精神收拾起来,前往四方馆参加谢羽的喜宴,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既不能放弃皇位,也不舍得放弃谢羽,可世间事从来难以两全,从来由不得自己。
四方馆里,不少早就过来的朝中官员见到他都来问好。如今周王虽比不得安王的背影,可他手里也握着两国通商之事,那可是最能捞钱的好差使,谁都想将自己手里的人安□□去。
安王也不知几时到的,听得外间鞭炮齐鸣,新郎迎了新娘回来,他站在周王身侧,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幽幽道一句:“皇兄不必难过,天下好姑娘多的是,父皇定然会替皇兄择名门闺秀,强如那个野丫头!”
崔晋回头似笑非笑道:“皇弟这话,不会是败在阿羽手下,这才心生怨念吧?!”
崔煦被他这话给挤兑的一窒,才找回了自己亲和的面具:“皇兄说哪里话!为弟不过是替皇兄不值而已。”
“四弟多虑了,大皇兄拿谢羽当妹子疼,恐怕是你误会了什么。”英王崔昊从旁边走来,淡淡说了一句。
当初崔晋在郦山猎苑养病,他亲眼瞧见过崔晋与谢羽笑闹的场景,至今思来记忆深刻,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信,只是那又如何,这宫里从来不需要自己相信,只要旁人相信就好了。
崔煦没想到崔昊会出席婚礼,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崔昊自从被贬为英王,不问朝政,只一门心思在皇后宫里侍疾,今日能够列席四方馆的婚宴,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令人意外之极。
“二皇兄……怎么来了?”
崔昊一笑:“两国联姻,如此盛况,怎的我不能参加?”
崔煦到底是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人,城府再深,往日崔昊也不曾对他痛下杀手,只不过兄弟间有些争锋相对的不痛快,他将一桩大事栽赃到闫家头上,见到崔昊还是有些微的不自然:“这不是……母后身子骨不太好,为弟想着二皇兄定然在宫里侍疾,没想到二皇兄今儿也来了,想来是母后大好了?”
他这话有些诛心,其实宫内宫外大都知道皇后病重,不然三公主的婚期也不会提前,就连两国联姻也是匆匆定下的日子,就怕在国孝里不好办。
崔昊眉头轻皱,到底也没同他争论什么,只淡笑不语。
一时里,兄弟三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周围众人却笑闹不止,蜀国随行的侍从等人高喊着:“新娘子进门了……”四方馆从大门外铺着红毡一直到正厅,门口有侍从摆了火盆,喜娘扶了新娘子跨火盆,与新郎同行到了四方馆正厅。
正厅之上,魏帝与孟藏刀坐在上首,两帝分别坐着两国臣子。孟天宇坐在孟藏刀下首,依次是蜀国正副使臣等人。魏帝下首坐着梅纳英等朝臣,按着品级坐了不少官员,另有官职卑小的就站在旁边瞧热闹。
孟少游与谢羽牵着红绸进得正厅,有赞者高唱吉语,拜天地祖宗。新娘子虽蒙着盖头,但镶满了珠玉的腰带束着宽袍大袖的喜服,新娘子盈盈跪拜,更显的纤腰不盈一握。
崔晋死死盯着那盈盈细腰,只觉得眼睛生疼,她每跪拜一次,便似在他心上凌迟一刀,痛不可抑。不过他多年蛰伏,不知受过多少艰辛磨难,折辱痛苦,似今日之痛,到底也能强撑着咽下去,保持面上的平静,不教旁人瞧出端底。
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之后,新郎馆便被人请了出来,挨桌敬酒。
孟少游今日心愿得偿,春风得意,见到崔晋至少表面上友好许多,还特特向崔晋敬酒:“周王承让了!”
崔晋对此心知肚明,才要眉目不动的饮下这杯酒,却被崔昊伸手夺了过去:“皇兄身子不适,就连父皇都下令不许饮酒,不如这杯就由本王替皇兄代劳,世子请!”他仰脖饮下此杯,意外的干脆!
孟少游连声喝彩:“英王好酒量!好事成双,不如饮个双杯!”竟然开始劝起酒来。
跟着瞧热闹的孟天宇在他腰上捅了一把:“行了啊,差不多得了!”听过贺客灌新郎倌酒的,可没见过新郎倌追着贺客灌酒的。
魏帝与孟藏刀,梅纳英,以及正副二使等人随意闲聊,冷眼旁观孟少游灌酒,还笑道:“世子真是好酒量,不过朕的皇长子身子不适,倒是不善饮酒。”倒是没想到崔昊会在宴席上维护崔晋。
当夜,四方馆内灯火通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少游太过得意,引的崔昊瞧不顺眼,又或者在魏帝面前,众皇子都知道要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大戏,起先是崔昊替崔晋挡酒,又追着孟少游灌酒,及止后来连崔煦也不肯放过孟少游,拖着他喝。
孟天宇倒是出面替孟少游挡酒,可架不住还有程旭与程智带来的一帮兄弟上前加入混战,年轻人闹成了一团,蜀国使团这边人手不够,最后连随行的护卫们都帮忙挡酒,还是没挡住大魏灌酒队,将蜀国太子连同新郎倌灌的烂醉。
程智才成完亲,经历过被人灌酒的噩梦,洞*房花烛之夜啥也没干成,在地上睡了半宿,若非天气炎热,地上又铺着毯子,恐怕都要受寒。
他扯扯程旭的袖子:“二哥,别把新郎倌灌坏了。”总不能新婚之夜让妹子独守空房吧?
程旭心里不痛快,哪管这些:“瞧着妹夫是个能喝的,酒量似海,你别担心了,看他亲爹都不管,咱们管那么多做甚?”
若说酒量似海,头一个要属孟藏刀,他就是个酒坛子,席间大魏官员轮番上前来敬酒,他就跟喝水似的饮下去,却神情清明,无一丝醉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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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孟少游是在罗汉榻上醒过来的。
他翻了个身,差点从罗汉榻上掉下来,半个身子都垂在了榻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对面就是喜床,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微微隆起,沉睡的人儿一头乌发铺在枕上,显然好梦正酣。
他揉着发疼的脑袋坐起来,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窗外天色微亮,他赤足下地,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小心迈步过去,瞧了一眼闭着眼睛熟睡的谢羽,只觉得心间满溢了欢喜,弯腰凑过去亲她,才到了她颊边,又恐惊扰了她的好梦,悄摸穿上了鞋子,轻轻推开门出去,见六万跟八万就守在门口。
“怎么回事?昨晚……谁送我过来的?”
六万与八万同情的瞧一眼自家主子,洞*房*花烛之夜被灌的烂醉,进了新房就往新娘子身上扑,被新娘子蹙着眉头推开,嫌弃的大喊:“臭死了臭死了赶快带走!”大约也只有他家主子一位了。
他们做随从的,在自家主子意识不清的时候,也只能听新夫人的,最后被新夫人指挥着将主子扶到罗汉榻上,听了一夜的壁角,暗暗盼着半夜主子酒醒,也好履行丈夫的职责……结果新房里一夜静悄悄。
“爷什么都不记得了?”
“要是能记得还问你们?”
孟少游各踹了两人一脚,只觉得脑袋疼的要裂开了:“还不快去端碗醒酒汤来……哎哟我这脑袋!”
醒酒汤倒是很快端来了,可总不能站在廊下喝吧?传出去还当新郎倌被新娘子给打出门去了,成什么样子。
六万只能任劳任怨引了孟少游去小花厅喝,完了又服侍着他在净房沐浴更衣,在谢羽睡醒之前,他总算将自己打理整齐了。
谢羽醒来之后,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不知道盯着她瞧了多久。
“不睡觉你想吓死我啊?!”
孟少游就坐在脚踏上,嘴都快笑的咧到耳根子去了,却还要绷着装委屈:“睡了一夜的罗汉榻腰酸背疼,娘子真是好狠的心,居然不让我上床!”
谢羽才醒,声音里还带着慵懒之意:“也不闻闻你自己,浑身的酒臭味儿。”
孟少游欺身而上,将整个脑袋都凑到她面上去:“你闻闻,闻闻哪里臭了?明明是你的鼻子有问题,还说我臭!”
谢羽毫无防备之下,与他脸儿对了个正着,眸子里倒映着他滚烫的目光,只觉得没来由心悸,伸手推他的脸:“无赖!你自己闻不到啊一股酒臭味儿!快起开!”
孟少游得寸进尺,索性将整个身子都扑了上来,隔着一床薄被压在了她身上,在她脸上蹭个不住:“要不你再闻闻,是不是香香的?”
“好臭!”谢羽一张脸儿都红透了,她何曾与男子这般嬉闹过,被子里只着了中衣,隔着薄被都能感受到孟少游坚实有力的臂膀,沉重的身躯,他的呼吸热热的在她颈子脸上乱窜,偏他不依不饶,伸出双臂将她连同被子都搂在了怀里,在她颈窝蹭来蹭去:“臭吗臭吗还臭吗?”
“孟少游你坏死了!还不滚开!小心我揍你!”
孟少游见她面如绯色,色厉内荏,更是满不在乎:“揍吧揍吧,被你揍为夫也心甘情愿!”嘴里更是胡说八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真舍得动手啊?”
谢羽气的直翻白眼——他一双臂膀将她搂的死紧,连胳膊都抽不出来,如何揍人?!
“孟少游你出息了啊!竟然学会轻薄我了,小心我让孟伯伯揍你!”
孟少游哈哈大笑:“小丫头该改口叫爹了!你放心,咱爹不会揍我,他肯定盼着我多多轻薄于你!”
谢羽恨的磨牙:“……你可想好了啊?有本事你一直抱着别松手!”她明显感觉出了孟少游的身体变化,虽然之前确实有看过书,也被谢弦普及过,可是到底不曾亲身体会过男女身体的不同之处,当下更是又羞又恼,恨不得咬孟少游一口。
“不松不松!我可是要抱一辈子呢!好娘子,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就松手,不然今儿我可就不松手了,咱们在床上耗一天吧!”
——这成什么样子了?
谢羽想想要是她与孟少游在房里耗一天,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
她再脸皮厚,也及不上孟少游十分之一。他这无赖搞不好真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你嫌不嫌丢人?”谢羽又羞又气又急:“一会还要去前厅敬茶,你够了啊!”
孟少游一点也不怕她的威胁,还嚣张大笑:“乖乖别担心!咱爹只盼着咱们粘在一起,丢什么人啊这有什么可丢人的!要不你叫一声‘夫君’来让我听听,不然可别想让我起身了!”他是打定了主意耍赖,守在房门外面的六万与八万听到他这么厚颜无耻,咋舌不已。
——知道自家主子脸皮厚的,没想到厚到了这般境界!
谢羽到底磨不过他,只觉得外面天色大亮,太阳都升起来了,都快要急哭了,万般无奈之下,如蚊子哼哼一般小小声叫了声“夫君”,孟少游兴味盎然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她一张俏脸好似被丹砂染红了一透,从里到外都透着红色,就连耳朵脖子都红粉绯绯,让孟少游看直了眼。他何尝见过小丫头这般艳色!
“夫君——快起来!”谢羽咬牙,每个字都好似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一般。
孟少游眸色转深,再也忍不下去,低头就堵上了她嫣红的小嘴,攻城掠地,直到外面响起八万催促的声音,才依依不舍的松了口。
谢羽恨不得钻进被窝里再不出来,她与孟少游打闹胡混惯了,从不曾有过这般亲密厮磨的举动。
一俟孟少游松开双手,还未从床上跳下去,迎接他的便是一记飞腿。只是她气恼之间忘记了自己只穿着中衣罗裤儿,踢出去的脚丫子被孟少游一把捉在手里,这无耻的家伙握着她的脚踝还不算,手还去扯她的裤脚,险险将她的罗裤儿给扯下来。
谢羽真是恨的不行,一手扯着裤子,一边挣扎着要将脚收回来,擡头撞上孟少游堪称火辣辣的眼神,只觉得全身着了火一般要烧起来,眼泪都快气出来了:“孟少游你还不放开!”
孟少游见她都快羞窘的急哭了,到底松开了手,笑的意味深长:“不急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旋身下床出,丢下一句话:“快点收拾,咱们一会给爹敬茶去。”先自出去了。
他算是瞧出来了,再逗下去都要将小丫头逗哭了。虽然只亲了一记,但到底如今是他的人了,也不急在这一刻。
谢羽恨不得蒙着被子不起来,可是敬茶之事却拖延不得,只得爬起来梳洗打扮。孟少游出去一会,春和便带着枸杞灵芝葡萄桂圆进来服侍她。
葡萄桂圆也是谢府的丫环,是婚期定下来之后,谢弦为她挑的陪嫁丫环。
四个人都归春和管辖。
春和见谢羽嘴唇略微红肿,面上还透着绯色,方才孟少游叫她们进来侍候之时春风得意的模样,还当他们夫妻恩爱,浑然不知谢羽此刻恼火的恨不得将孟少游大卸八块。一边往她头上插戴,一边给她讲敬茶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
谢羽打扮停当,喝了两口红枣桂圆茶,才出了新房的门,便被孟少游捉住了手腕,她低低道:“还不松手?让旁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孟少游将自己的厚脸皮发挥的淋漓尽致,无论谢羽说什么,只是不肯松手,笑的死皮赖脸:“我牵自家娘子的手,关旁人屁事!”
谢羽都恨不得照着他的俊脸来一拳,又怕被孟藏刀瞧见不好交待。
其实孟藏刀并无诸多讲究,他在外面浪荡惯了,视规矩如无物。此次如果孟少游的亲事如果不是打着两国联姻的旗号,未必能够办的如这般重礼守矩。
小两口携手前来敬茶,他喝完了媳妇茶,送了谢羽一个大红包,又嘱咐了她几句:“少游的性子你知道,是个胡天胡地的主儿,若是他欺负了你,你告诉爹,爹给你作主,定然打断他的腿!”
谢羽倒是想让孟藏刀打断孟少游的腿,省得他毛手毛脚蹭上来,还说些不要脸的话。只是她实在说不出口。
孟少游比她还委屈:“爹,您说什么呢?阿羽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我怎么会欺负她呢!疼她都来不及呢!是吧阿羽?!”
谢羽:“……”好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什么呢?!
她以前觉得孟少游脸皮厚,今日才觉得那是自己见识短浅,他岂止是脸皮厚啊,简直是浑身上下都裹着一层厚厚的铠甲,刀枪不入啊!
三朝回门,谢弦问起来孟少游待她可好,谢羽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二人倒是已经圆过了房,孟少游好似对那件事十分的痴迷,恨不得将她拴在腰带上,走到哪里都恨不得随身携带,坐在一处就想摸摸亲亲,搂搂抱抱。
只是她自己对这种太过于亲密的关系有点不适应,只想回复到以前打打闹闹有分寸的关系里去,“我也说不上来……”她苦恼道:“他太讨厌太缠人了!”
春和差点笑破了肚皮!
历来都是做妻子的恨不得缠着丈夫,成亲之后生怕丈夫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打起精神要笼络住了丈夫的心。她家的小小姐倒好,烦恼丈夫太缠人!
谢弦见她神色郁郁,还当孟少游待她不好,正在思谋如何教训这小子,将人千方百计的娶回去之后竟然不知疼惜,哪知道等来了闺女这番话,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良久才道:“嗯,太缠人是有点讨人厌,不过你忍忍,忍忍就习惯了!回头娘让你二哥警告他,凡事也要有个度!”瞧瞧她闺女眼睑下的青色。
春和眼见着谢大将军的思维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了,面上也带出了尴尬的笑意,便知道她想歪了,只能适时提醒:“咳咳,姑爷只是……一天到晚恨不得就跟阿羽呆在一块儿,吃饭坐卧,在外面散步,跟孟老爷谈事情的时候都要将阿羽拘在身边,拉着她不让走……”这般的缠人,就连孟藏刀也快受不了了,对着儿子直翻白眼。
不过孟少游脸皮厚,压根不当一回事,还狗胆包天问了一句:“成亲真好,爹爹要不要考虑娶个继母回来?”
可怜孟藏刀一世英雄,差点让一口热茶给呛死,咳的死去活来,等缓过一口气之后只奉送了一个字:“滚!”连在儿媳妇面前的长辈形象都保持不下去了!
孟少游不以为意,拖着媳妇儿麻溜的滚了,走到半道上还特别善解人意的替自己亲爹描补了一句:“阿羽别怕,爹他就是光棍久了,性子有点奇怪,要是再成一次亲,说不得就改过来了!”
谢羽:“……”你当成亲是万能灵药啊什么都治!
再说,她可真没觉是孟藏刀性子奇怪,奇怪的反倒是眼前这只。
她只能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觉得吧……爹的性子蛮好的。不正常的人看正常的人总是觉得对方奇怪!”
孟少游这几日简直是让她快疲于应对了。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无赖!你跟他耍无赖,脸皮却及不上他十之一二,反被他给气个倒仰!他反过来跟你讲道理——且全都是歪理!
他要真讲道理,谢羽也认了,可讲着歪理还要她认同,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是说我不正常?”
谢羽被他拖着手走路,在他谴责的眼神之下硬着头皮答他一句:“……你自己也感觉出来了?”
孟少游的小眼神里都藏着伤心,拖长了调子控诉她:“为夫对娘子这么好……你居然觉得我不正常……真是让人心都要碎了!”他一手捧着自己心脏的地方,另外一只手居然还不肯松开谢羽的手。
谢羽摸摸他的狗头:“乖!疯子都觉得别人有毛病!我就算嫌弃你也晚了,咱俩就这么凑和得了!”
孟少游呲出一口白牙,双目森森逼了过来:“我疯了我疯了!不管了我要咬你一口!”也不管二人正在走廊里,嘴巴便往她脖子上凑过去。
谢羽一把挣开了他的手,拨腿就跑,再顾不得四方馆里来往人等侧目,他在身后追的起劲,边追还边做疯子状:“看你往哪跑!”
谢弦从闺女嘴里听来的事实经过自己脑补,原本已经动了怒,还是春和描补,才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她这个女儿虽然聪明,只是于情字一事上到底有些懵懂,开窍的晚,当初她还担心她与崔晋万一两情相悦,生死相许,嫁了孟少游定然心绪难开。
现在来看,似乎并没有朝着她担心的方向发展下去。
等到谢羽回房去休息,她拉着春和细细询问谢羽的婚后生活,听得孟少游种种孟浪之事,虽觉得他太过无法无天,可就连孟藏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小夫妻俩胡闹,才觉出好来。
想当初她跟程彰成亲之后,在幽州程家大宅子里,没少受程老夫人的气。程老夫人但凡见她与程彰有亲密些的举动,便不高兴起来,总要想法子给她难堪。
再深的感情,经过后宅子里年深日久的挫磨,也渐渐消失殆尽。
三朝回门,谢府的酒宴由程旭与程智坐陪。
崔晴早知道成亲之后,母女俩会有私密话要说。她是没有亲娘,与梅妃又撕破了脸皮,无处诉说。谢羽跟孟少游才回来之时,她便假作去厨下看看今日菜色,避了开来,一个人在谢府后花园里闲逛。
事实上谢府厨房门朝哪开,她都不知道。更何况谢家人也不会没眼色到让公主去厨房。
等到摆起家宴,只因席间全是晚辈,谢家向来规矩不及文臣森严,便摆了一桌,谢弦左手边坐着程旭,程智以及三公主,另外一侧坐着才睡起来的谢羽,以及孟少游。
按理说,三朝回门,姑爷算是娇客,理应坐在上首,不过谢羽三日未曾见谢弦,攒了一肚子的话说给谢弦听,又回房美美睡了一觉,身边没人聒噪,清静自在,才睡醒入席,直接坐到了谢弦下首。
谢弦瞧了孟少游一眼,见他不以为意,全然没有被谢羽坐在前面的举动生气,笑嘻嘻坐在她旁边,还关切的小声问了一句:“阿羽可睡醒了?”她这才放了心。
谢羽嗔他一眼,亦小小声回他:“你不在身边,我睡的可香了!”
孟少游立刻做出心碎欲绝的表情,悄声道:“你再说我可伤心了啊!
他日日说伤心,谢羽可没把他的伤心当一回事儿:“一会席上要是有羊心鸡心,你多吃点补补心啊,省得你天天伤心!”自己也绷不住笑了,眼神里满是调皮之意。
程旭敲敲桌子:“咳咳!桌上可不止你们两个人啊!”放眼看去,竟然只有他一个光棍儿,弟弟妹妹都成了亲,真是越想越心塞!
还好弟弟上道,并没有赶着在他面前刺眼,与三公主坐的规规矩矩的。兄弟多年,他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回程智的假模假式,也只有在今天这种场合,被妹妹与妹夫的恩爱模样刺的眼睛疼,才难得一回觉出程智的好。
他哪里知道,程智与崔晴成婚这些日子,互相冷嘲热讽,都快赶得上相敬如宾了。他们倒是没分房而居,可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榻上,与分房而居也没差了。
日常相处,都是互不相让。
所幸公主府里没有长辈,他们俩便是主子,公主与驸马如何相处,梅妃也懒得过问,谢弦不好插手儿子房中事,根本就不知道,还当他们过的不错。至少每次崔晴跟程智来谢府,互相都相处的不错,在她面前都是客气有礼的,她也就不曾深想。
谢羽自己尚不觉得与孟少游相处如何恩爱了,但瞧在崔晴与程智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宴罢,崔晴拉着她的手说悄悄话,言语之间颇为羡慕:“我瞧着妹夫待你可好了,你们夫妻真是恩爱。”
谢羽颇为苦恼:“他这个人烦死了,脸皮又厚,你生气也不管用,打起来……”这简直是提起来就让她心塞的事情:“是一点便宜也占不上!”她如今可成了孟少游的手下败将。
他倒不会对她拳打脚踢,可就算是她动起武来,却也被他压制的死死的,他一面禁锢住了她的手脚,一面还臭不要脸的蹭过来亲她,美其名曰:被娘子粗暴的行为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需要亲亲来安抚他受伤的心!
崔晴愤愤——妹子你别花样秀恩爱行吗?!
她就算是之前对程智各种看不上,可真等成了亲,谁不愿意夫妻恩爱和美?更何况程智其实皮相生的着实不错,只要不张口说话,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可惜程三公子只要一张口,那张嘴能气的崔晴忘了自小学习的礼仪风度,直奔着暴力女而去,若非她只是个花拳绣腿,都恨不得动粗,用拳头让程三公子闭嘴了!
“我方才可是瞧见了,吃饭的时候妹夫一直在给你挟菜不说,他是不是悄悄在桌子下面拉你的手了?”
其实这并非三公主瞧见,而是她身边的侍女恰巧进来服侍她漱口,而谢羽与孟少游坐的方向又是进门的那一边,那侍女目光只往新人处瞟了一眼,便瞧见了桌子下面紧握着的双手,当下脸都有点红了,而当事人还一无所觉。
谢羽更为苦恼了:“你也瞧见了,他有多不要脸多烦人!我都觉得这几日在四方馆里脸都丢光了,走到哪都要挨过来拉手,骂也没用说也没用,当着公公的面儿都不忌讳,我就差哭给他看了!”她颇为惆怅:“不过哭起来也没用,我还没张口哭,他先西子捧心心碎欲绝……装相!我都要被气笑了,哪里哭得出来啊?!”以前真是小瞧他的脸皮厚度了!
崔晴听的目瞪口呆:“……这也太……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不能跟着骂妹夫脸皮太厚吧?
她算是瞧出来了,小姑子是真真切切的在苦恼妹夫的没脸没皮,可是……她心里不由自主便想到,若是她被丈夫这般缠着不放,大约不是烦恼,而是欢喜了吧!
能被人这样缠着不放,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在一处,不是深爱是什么?!
不过谢羽似乎并无所觉,还向她讨教她是如何让程智这么规矩的。
崔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哪儿啊!你三哥你还不知道?让他不顾面子似妹夫一般,他哪里做得出来!他不是最重规矩嘛!”
谢羽默默扭头:果然脸皮厚是天生的!似孟少游这朵大奇葩,还真是万中无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