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任性不羁是他的专利。
眼前的荀行亮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追打下仆不成,反扑了一跤,凭直觉聂霖觉得这同自己这位大哥脱不了干系。
荀行亮怒火未消,见到聂霖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指着那健仆气的跳脚:“聂老二,你要帮我把这贱仆捉住,丢到盐运司的大牢里去!”到时候扒皮抽筋岂不全由得他。
那健仆憨厚的脸上堆满了惧怕,几步从钱家大门内窜了出来,到得聂震面前,就想往他身后窜,哪知道他身后的位置已被人牢牢占领,且摆出领土坚决不容人侵犯的样儿来,躲在聂震身后光明正大的偷窥……还是个漂亮姑娘。
汉子踌躇了。
能藏到聂震身后的,自然不会是无亲无故的女子。
他哭丧着脸,只差揪着聂震的衣角求救了:“主子救我!”藏在聂震身后的小姑娘探出头来,朝他扮个鬼脸,以极低的声音轻笑:“要哭的楚楚可怜才有用的……”偌大身子,明明高手,偏偏要装成弱者,果然好戏。
聂震居然点头附和,“哭吧……”
三十大几的汉子,要哭出楚楚可怜的效果来,难度不要太大哦!
汉子欲哭无泪,心中暗恨聂震重色轻友。
不及他哭,聂霖已支使了翁鱼过来抓他,并向着聂震歉然抱拳:“大哥见谅,这奴才对荀大人不敬,让小鱼捉了他去教训一番。”
“也是,这奴才也太放肆了,二弟尽管来捉好了。”聂震客气道。
那健仆低低威胁:“聂大,你真要见死不救?”分明不是下仆口吻,哪有方才半分卑微?
聂震唇边笑意愈浓,朝着围观群众里一瞟,看到聂小肥的身影,随意的挥手:“当然不是!”然后……下一刻,人群中响起一片哭号之声,一大帮妇人冲开围观人群,便如洪水一般冲向了钱府。
“二老爷啊,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再生父母啊……”
“二老爷啊,没有了您我们全家可怎么活啊?”
“我们靠什么吃饭啊……”
“……”
蜂涌而来的人潮主要由中青年妇女组成,起先只冲过来四五十个,冲散了眼看着要靠近那健仆的翁鱼,将两拨人马彻底的冲散,聂震朝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身的尾巴来,反手准确的一捞……靳以鹏便落进了他的怀里……
“大……大少……”这姿势太诡异,神经粗壮如靳以鹏,也被吓的结巴了。
偶像只是用来膜拜的,实在不适合肌肤相亲,呼吸相近。
“怎么是你?”聂震嫌弃的一把将靳以鹏丢进人潮里,很快冲过来的妇人们便将他挟裹着冲进了钱府奔丧的大军……
天可怜见,他方才不过是与秦苒交头接耳互换了一下位置,便引来了这场灾难……
聂震第二次出手,终于将秦苒捞进了自己怀里,又朝后退了几步,顺势瞪了那健仆一眼:“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紧跟着冲上来哭丧的妇人们约莫有两三百人,那健仆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翁鱼几次试图挤过人潮,但是……中年妇人们丰腴的肉—体便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城墙,令还未曾通过人事的少年望而生畏。
大规模的哭丧事件,不但震住了荀行亮等人,便是钱府众人一时之间也愣了,大家都在嘀咕:这些妇人别是哭错了人吊错了丧吧?肿么越听哭的这人越不像钱二老爷……
连钱泰也不认为自己的亡父有这般好,遑论别人。
哭天号地的妇人们直冲进钱府的时候,钱府众人下意识便让开了一条道来,使得这帮妇人们得以顺利冲进了灵堂……整个灵堂的屋顶都要被哭声掀翻了,站在钱府院外,听着这震天的哭声,至少让人觉得府中正在办丧事。
被聂震抱着护在怀里的秦苒从哭丧队伍的震惊里醒过神来之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尼玛以前出事,聂震这货先将她推出去顶枪口,对她动起手来毫不手软,无论武斗文斗甚直斗富……还拿金三千的诊金设计过她,对待她的态度完全跟对男人没什么两样,亲切疏离防备时时警惕关键时刻踩一脚,今天他是吃错药了吧?
体现他的绅士风度?
尼煤的他有那东西么?!
那么,难道是他爱上她了?
擦!这结论太惊悚了!
她深刻怀疑聂大少有无爱人的能力。就算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聂震这货怎么突然之间就对她细致体贴起来了。习惯了粗糙着得过且过的秦苒,向来不曾享受过淑女们的待遇,如今忽然遭遇这一场,简直晕头转向。
不过眼下时机实在不对,并非质问这件事的好时候,荀行亮带着聂霖气势汹汹扑了过来,手指尖就要戳着聂震的鼻子了,气急败坏的质问。
“姓聂的,你竟然敢放跑了盐运司的嫌犯,是想自己来顶罪么?”
“聂大几时放跑了盐运司的嫌犯,本官怎的没发现?”卞策左右张望,眼神极好的犯着糊涂,摆明了要包庇聂震。
荀行亮气的捏起了拳头,又缩了回去……卞策虽然欠扁,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后台的确很硬,碍到荀行亮这样的人动起手来顾虑太大。
“卞县台既然来到了钱家,不如进内宅去审问一番钱家贩卖私盐获利之事?”既然不能动手,便要将他往瓮里堵。瓮中捉鼈是荀行亮的拿手好戏。
卞策似无所觉,招呼了聂震带着秦苒与靳以鹏施施然迈进了钱家大院。身后跟着荀行亮带着自己的班底。
两拨人马进了钱家大院,听里灵堂里那震天哭声,皆是头疼。
既然审案,便要有审案的排场规矩。卞策是铁了心要在钱家与荀行亮立见高下,紧张倒霉的大概只有钱家人,小意陪着这几位进到钱家大院的钱家主仆们都嘴里发苦,如今就算他们觉得是有人栽脏,能够洗涮冤屈,可是做盐商的,哪家没有几本行贿的烂帐?
荀行高既然铁了心要揪把柄,难道还怕没有小辫子给他揪?
钱家诸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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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行亮有备而来,自然不容卞策推脱,只等他在钱家设案过堂,便将盐运司搜集的一干人证物证提堂,甚直连按着手印的笔录都已经备好,端的贴心。
假若卞策识趣,只需要走走过场,便可将钱家人定罪,抄家囚禁已成定局。
腊月的清江浦天色昏蒙,钱家男丁皆跪在院里寒凉的青砖地上,心里冷的结了冰。大老爷钱益还未从扬州回来,大房由其子钱谦带着三名提前从扬州回来向钱老夫人请安的庶子们跪在一边。二房钱泰与三老爷钱均跪在一处,等待卞策将一众证人再审问一遍,便可结案。
钱家后院里,钱老夫人自钱荣过世之后便摧心断肠,卧床不起。钱家二太太失了倚仗,本就是柔弱妇人,也立时病倒了。三太太自两名女儿被带走,也是镇日泪落不止,精神不济,整个钱家都处于低迷气压之下。
钱三太太如今反庆幸女儿已经被选作宫女,否则,钱家落败被抄,如珠如宝的女儿还不知要落到哪种地方去……
卞策前来审案,对钱家人来说,不过是头上悬着的那把迟迟未落下来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前院里这般闹腾,钱老夫人使唤了贴身丫环去开箱拿小小的金锭,那小丫头十四五岁,已晓得主家坏了事,内心凄惶,开了钱老夫人常赏人的箱子,里面码着些打成各种式样的小金锞子,家常用来赏人。
房内黯沉,哪怕是这样满箱的金银似乎也泛着一层暮气,丫环强忍惧意,捡了两个金锞子,一个是梅花式样的,另一个铸成了富贵金鱼的样式,递了给钱老夫人。
她六七岁即进了钱家大宅,十来岁开始在钱老夫人的院里当差,听那些老嬷嬷们说过,人吞金往生之后,多是容颜不改。小丫环满心恐惧,有心要向旁的主子禀报,可是此刻男人们全在前面听审,根本无人做主。
“老夫人……老夫人,盐运司捉拿归案的人证跟咱们家无关……是有人栽脏陷害……”
小丫环正自发愁,听得院子里响起一道狂喜的声音,她掀帘欲出,却被人迎面撞上,顿时跌倒在地。撞着她的那人脚步都未停,直冲了进去。
“……本来盐运司捉来的那些人都是盐栈里的人,我们都当没救了,哪知聂大公子带着人将那些人的家眷都捉了来……原来是有人花钱唆使他们贩运私盐栽脏……二公子怕老夫人着急,先派了小的来向老夫人报信……”
钱大钱尚不知他的突然出现,挽救了钱老夫人的命,手舞足蹈将前院发生的一切简略讲来,喜不自胜。
钱老夫人手一松,两个金锞子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