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朱家树与吴桐坐的车在最前面,而冯瞿的座驾在最后面。
顾茗上车之后,向冯瞿抗议:“少帅,麻烦你以后与我保持距离,别做出格的举动,让人误会了不好。”
冯瞿懒洋洋靠在车后座上,漫不经心道:“误会什么?”
顾茗用眼睛瞪着他——不信你不知道!
冯瞿斜睨到她气鼓鼓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老被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过后还又一次次凑过去,冯瞿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有毛病。
不过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就是不甘心,也许还想找个机会扳回一局。
毫无缘由的,他伸手在她鼓鼓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非常满意顺滑的手感。
“啪”的一声,顾茗在他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拍完冯瞿还没什么感觉,她已经抱着那只行凶的手不停吹气,一张小脸痛苦的皱在一起,倒好像他打了她一巴掌似的。
冯瞿放声大笑,惹的前排副驾的应超扭头来看,被他一记眼神给吓的缩了回去。
“笑什么?”
顾茗总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算她倒霉。
她气的往后一缩,闭着眼睛装睡,借以平息心中的怒火。
冯瞿也不再逗她,车厢里一时很是安静。
四十分钟之后,顾茗估摸着早应该进城了,睁开眼睛往窗外看时,顿时惊呆了。汽车行驶在一条荒芜的黄泥路上,两旁绿植遍野,周围连个民房都没有。
她连忙拍前排靠背:“喂,走错路了。”
司机没吭声,继续沉默的开着,副驾上的应超也缩着脑袋假装没听到。
顾茗扭头看旁边的冯瞿,这货朝后半躺着,把军帽摘下来扣在脸上,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装睡。
她硬着头皮揭开军帽,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能屈能伸的顾茗立刻把之前小小交锋扔到一旁,指指窗外:“少帅……好像走错路了。这不是回城的路。”
冯瞿好像就等着她惊慌的一刻,他平静而漠然的扫了一眼窗外的荒野:“没错啊。”
顾茗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人,一向自诩能屈能伸,当发现自己处于劣势之时,并不吝啬于自己那点自尊,立时就折了腰,变的十分好说话:“少帅这是要去哪儿?我今日还有课呢,能不能先送我回城?”
冯瞿故意板起脸来,扮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最近手头紧,听说贩卖人口比较赚钱,我准备改行。”
“哈哈哈,少帅说笑了!”顾茗干笑:“就算是卖了一百个我,少帅也不发不了财!”心里暗自惊慌:完了完了!平日驳了冯瞿的面子太多回,他不会真这么打算吧?
前排的应超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被冯瞿警告的眼神吓的又缩了回去,心想:不是出门之前就决定好的吗?顺道看看筹建之中的兵工厂。
他是个还未开窍的毛孩子,反倒是司机三十来岁,早已有家有口,深谙男女之道,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曾抖一下。
冯瞿似笑非笑:“非常时期,仨瓜俩枣我也不嫌弃!反正贩卖人口是暴利,正好你也看我不顺眼!”
汽车飞快行驶,顾茗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发现前面的两辆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不见了,果真只有这一辆汽车行驶在无人知道的荒原之上,她咽口唾沫,极力保持着思考能力:“少少少帅误会了……我可从来没看您不顺眼。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跟我一个女人计较了吧?!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少帅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我本来就没有容人之量啊。”冯瞿露出无赖的一面:“凡是看我不顺眼的,我总要想法子报复回去。你说你没有看我不顺眼,那就是看我很顺眼了?”
“顺眼!顺眼!少帅英俊非凡,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少帅的!”
冯瞿听着这话十分舒服,还要得寸进尺:“我比起你那位小白脸情郎呢?”
顾茗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少帅岂不闻,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冯瞿黑脸的瞬间忙忙挽救:“如果把少帅跟启越放在一起,世人也多半会觉得少帅要比启越生的好看!”腹诽:但论起人品来,您可拍马也赶不上启越!
冯瞿凑过来,一张脸离她不足三寸:“那你眼瞎啊?喜欢他瞧不上我?”
顾茗猛的朝后躲去,脑袋直接撞上了车厢壁,揉着后脑勺直吸气,试图跟他讲道理:“少帅,感情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启越与我都是小老百姓,我跟他在一起互相平视对方,但少帅高高在上,与我有云泥之别,要是长期仰着脖子看您,我怕自己还没老脖子就断掉了!”
“永安百货的少东……也是小老百姓?”冯瞿见吓到了她,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一点。
他有时候觉得奇怪,顾茗世故起来是真世故,天真起来也是真天真,在他身边的时候小意温柔,离开之后全身扎刺儿,两人地位固然有差距,但那位永安百货的东家章泉难道就不会嫌弃她的出身与过去了?
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不同于众人的矛盾之处。如果这种矛盾在别人身上,泰半此人是个优柔寡断之人,行事拖泥带水,但她偏偏不是,无论何种困境,都有手起刀落的果决,落子无悔,一往无前的勇气。也许正是这样矛盾的她,才一再的吸引着他忍不住一再探究。
顾茗揉着脑袋说:“跟少帅比起来,当然算小老百姓了。”执掌一方军权的大佬跟商人的实际社会地位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冯瞿绷不住笑了:“阿茗,你说要是我把你曾经当过姨太太这件事情告诉章泉,你猜他会不会同意你跟章启越在一起?”
汽车驶的飞快,窗外的风景也飞快掠过,也许从一开始顾茗从来就没有奢望过长久,只是任性的去享受一段单纯的恋爱,可是在一起这么久之后,听过了章启越无数的甜言蜜语,两个人拥抱过吻过,也与他真正的倾心交谈过,有时候都要在残酷的现实里生出一种不应该属于她的惶恐:怕夜长梦多,恨不能一夜白首,相携到老。
她说:“那我不是还要感谢少帅,替我考验启越,看看他能不能顶住章老爷的压力选择我?”冯瞿的无赖就像是触发她心底隐藏着的黑暗的,负面的情绪,她露出个有些凉薄的笑容:“无非两种结果,启越顶不住压力与我分手;或者他顶住家里的压力非要跟我在一起,少帅是想看我们劳燕分飞还是情比金坚呢?”
冯瞿既然都这么说,想必刚才说要贩卖人口想必就是在虚张声势的吓唬她了。
顾茗冰雪聪明,瞬间就猜到了。
冯瞿心里当然巴不得她跟章启越劳燕分飞,他双目灼亮,似顽劣的孩童想起了整人的法子:“阿茗,我有个主意,不如你留在玉城一段日子。若是你心底坦荡,对我毫无旧情,就算是与我朝夕相对又如何?而你那位小白脸如果相信你,自然也不会胡乱猜疑,他如果不相信你,肯定很快就要跟你闹起来,不如让我拭目以待你们的爱情是不是情比金坚?”
顾茗特别无语:“少帅,您闲的没事儿干了吗?居然能想出这么幼稚的办法!”
她现在相信冯瞿是真的放下旧事了,大约他从来视她如玩物,所以当初分开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然谁还能想出这么脑残的决定,围观前姨太太的爱情,不觉得虐狗吗?
汽车停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山下,冯瞿推开车门率先下来,弯腰微笑:“谁说我没事儿干,我可忙的很,顾小姐请下车。”
应超已经麻利下车,拉开了顾茗这边的车门。
顾茗下车之后,发现他们眼前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而山脚下汽车正对着的地方有军队驻扎。
冯瞿一本正经:“欢迎来到玉城兵工厂,顾小姐。”
顾茗恨不得扭头就走——兵工厂难道不是军政府的高级机密吗?
冯瞿带她来参观他的兵工厂,他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