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瞿在蠢弟弟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就你这脑子,送你去国外学医都是浪费钞票!”
他后知后觉想到,连冯晨也这样想他,那么顾茗呢?
她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顾虑?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霸道的人?”
没想到冯晨捂着脑袋直朝后缩,居然翻起了旧帐:“怎么不是?小时候你有个陀螺我非常喜欢,你自己不玩,扔在院子里,有天我捡到玩了一会,就被你亲手砸了……这还不叫霸道?!”
唐平趴在方向盘上,差点笑出声。
“我现在给你买一百个陀螺行不行?”
他从小就是个强盗德性,长大了才学会克制,被蠢弟弟翻起旧帐,一时脸上挂不住,恨不得再给他一下子!
冯晨怪叫:“大哥,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你拿玩具就可以糊住我的嘴巴!我告诉你,顾先生可不是玩具,你想扔掉就扔掉,想抢回来就抢回来!”
冯瞿快被他给气死了:“我抢了吗?”内心更是委屈:妈的!是她扔了我吧?
他当时虽然发话让顾茗走人,可还不是因为她绝情的话,两个人同床共枕大半年,这绝情的丫头居然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他脸上哪里挂得住?
以他的身份,勾勾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扑上来,难道还会强留住一个对他狠心绝情的丫头?!
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他不可言说的耻辱,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女人身上碰钉子,没想到在别人眼中竟然是他扔了那丫头!
冯晨讪讪陪笑:“大哥,我只是提醒你,像你这种手握重权的人很容易践踏法律的,不要随便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不然万一被容城公子在报纸上披露,咱们容城督军府可是要在全国出名的!”他一副贴心好弟弟的模样。
冯瞿:“…………”
过了大约有十几分钟,章启越从顾茗家里出来了,他似乎心情极好,还哼着小曲儿走近了自己的汽车。
冯瞿拉开车门,叫住了他:“等一等。”
章启越回头,见到冯瞿居然还没走,颇感意外:“冯少帅有事?”
他们家是商人,与军政要员打交道的也不少,知道这些手握枪杆子的少帅们都有点狂妄自大,不过幸喜冯瞿不是沪上督军府的公子。
冯瞿走近他:“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知道你处心积虑靠近顾茗,有什么意图?”
章启越脸色冷了下来:“我想这件事情我唯一要交待的只有阿茗吧?我与冯少帅素昧平生,有什么必要告诉你我的意图?或者……冯少帅愿意把你的意图告诉我?”
冯瞿有点恼火,他不太喜欢跟人打嘴仗,顾茗例外。
比起用语言来解决问题,他最擅长的还是简单粗暴的方式。
章启越感受到腰间抵上来的枪口,似乎并没有被他吓到:“冯少帅,你这么暴躁易怒,是对阿茗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几分钟之前,冯晨也这样怀疑他。
冯瞿眉间凝聚风暴,似有一触即发之势:“你最好管住你的嘴,不然……万一擦枪走火可就不好了!”
章启越虽然是个公子哥儿,却是个倔强的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公子哥儿,心里存着跟这乱世完全不符的热情,恨不得一股脑儿都送给顾茗。
两年前,他看过一本翻译的国外小说,男主为了女主而殉情,当时他觉得非常浪漫蒂克,仿佛那是爱情的终极奥义。
当他看到男主殉情那一段的时候,脑子里曾经有过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当他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他也愿意为她献上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容城公子。
现在,当他被冯瞿的枪抵在腰间的时候,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浪漫蒂克的感受。
他眼里闪着狂热的光:“你如果非要知道,那么我告诉你,我爱她,我要追求她,娶她为妻,与她白头偕老!我要用我的生命去呵护她!”
冯瞿从军多年,见过那些军痞子们满嘴荤话议论女人,也讨论男女床上那点事儿,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用这么热忱的语气满怀爱意的提起他爱的某个女人。
从来也没有!
他被这毫无来由的爱意给吓了一大跳,不由后退了两步:“疯子!”
章启越:“我承认我是疯子!读到她的书的时候我就不住幻想写书的人,我想那时候我就已经深深爱上了她!我爱她的才华与勇气,敢于打破旧的世俗,用笔来唤醒沉睡中的人们!见到她的第一面我就已经疯狂了,她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好几百倍,我早已经疯狂的爱上了她!你知道吗?”
冯瞿:“…………”
章启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自从与她相识之后,我常常彻夜难眠,我想象着将来与她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我们一起读书,秉烛夜谈,我们互相亲吻,我们深深相爱……”
冯瞿落荒而逃了……
他迅速离开了似乎还想拉住他的章启越,几步跳上汽车,吩咐唐平:“赶紧走!”并且一路之上不发一言,面色极度难看!
冯晨则震惊于章启越的直白与热烈,快到国际饭店的时候,他终于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我觉得……他跟顾先生还挺配的!”
“闭嘴!”冯瞿风度全无,罕见的极其暴躁:“再说话就滚下车!”
冯晨:“…………”
晚些时候,当冯瞿不那么暴躁的时候,兄弟俩在602喝酒。
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阿晨,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
看来,章启越的话刺激的他不轻,居然开始听取冯晨的意见了。
冯晨倒是乐于向他分享自己对于婚姻的憧憬:“当然有啊!我想要的婚姻就是娶一个与我性情相投,两情相悦的姑娘,我们是因为相爱而结婚,而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政治联姻而不得不绑在一起,媳妇娶回来当菩萨供在家里,回头再找十个八个姨太太来哄自己开心!”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失言,眼前的冯瞿可不正是“狗屁的政治联姻”式的人物,还是个对于“三妻四妾”视为常态的家伙,忙描补:“大哥我说的不是你!”
冯瞿凉凉看他一眼。
“这段话,你敢当着父亲的面说吗?”
冯晨陪笑:“大哥……我们兄弟之间闲聊,告诉父亲干什么?再说……大哥,我与你是不同的。我们虽然是兄弟,但我将来只要踏踏实实做个医生,娶个媳妇就能安安心心过日子。我想要的不多,所以不必担责任。但大哥你不同,你将来是要继承父亲的督军之位,身上的担子重,其实如果没有非娶不可的女人,政治联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非娶不可的女人?”冯瞿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连结不结婚都无所谓,几时又有了非娶不可的女人?
冯晨虽然说的入情入理,冯瞿却觉得刺耳极了,难免挑刺:“感情你们都配得到女人死心塌地的爱着,我就只能选择政治联姻?”
冯晨心想:大哥你婚都订了,现在才开始追求婚姻的意义,是不是有点晚啊?
冯伯祥与柳厚朴的关系可不一般,因为儿女亲事出现波折而伤害了两人的兄弟之情,那是冯伯祥万万不想看到的。
在这件事情上,冯伯祥就算是打折冯瞿的腿,恐怕都不会同意他退婚的。
冯晨感觉脖子凉凉的,若是让冯伯祥知道他竟然敢怂恿冯瞿退婚,第一个打断的恐怕是他的腿!
冯晨慌了:“大……大哥,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退婚这种念头万万不敢有!再说,音书她可是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他开始胡说八道:“谁说政治联姻就不好了,你这桩婚事我看就特别的好!真的特别好!音书从小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对你很是痴迷,不过那时候你身边有尹真珠,我们虽然都看出来了,但没人说破。现在好了,她马上要成为我们大嫂了,而且对你痴迷的程度我看不比那小子迷恋顾先生的程度轻!”
他不提章启越还好,一提章启越冯瞿心里就冒火:“老二,你不说退婚我还没想过这事儿。你一提我才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出路啊。改天等我回到容城,可以跟父亲商量一下你对我婚姻提的建议。”
冯晨欲哭无泪,暗骂自己嘴贱,没事儿提什么退婚啊?
他情急之下冒出一句话:“大哥,就算是你退婚,顾先生也不会嫁给你的,还是别白折腾了!”
冯瞿勃然变色:“谁说我要娶她了?”他恼怒起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们都觉得自由恋爱的好,都想要新式的婚姻,凭什么我就一定要父母之命?谁说我想要退婚就一定是为了她?!”
冯晨擦擦额头的汗,长吁了一口气:“不是为了顾先生就好,不然大哥你退了也白退,娶不到她又丢了音书,鸡飞蛋打……”然后,冯瞿就不客气的奉送了他一个盛着半杯红酒的酒杯,擦着他的额头飞过,砸中了他身后的酒柜,差点酿出一桩兄弟阋墙的惨剧。
后来当他从602夺门而出,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与守卫在门口的唐平撞在一起,平息了喘息之后,他万分同情的拍着唐平的肩膀,说:“唐副官,你家少帅太难侍候了,说几句真话就要人命,你平时……都是满嘴谎言侍候他的吗?”
听墙角许久的唐平:“二少,一般人的真话都是点到为止,哪有你这种……往人心口扎刀子的?”
冯晨感觉自己很无辜:“……我哪有?”
他明明觉得大哥对顾先生余情未了,找什么重金礼聘去容城大学当教授的借口啊?想要接近就明说,还非要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他敢打赌,冯瞿在今天去请人之前,恐怕就预知了这种结局!
装模作样!
他想:要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才不会放任别的男人追跑呢。
唐平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心想:那是二少您不知道,自从顾小姐离开少帅府之后,少帅的脾气有多糟糕吧?!
做人下属的,有些辛酸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更何况还是冯晨这种一根筋,专戳人肺管子的家伙。
不过他得承认,这些话也就冯晨敢在少帅面前说,就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少帅面前说出“狗屁的政治联姻”这种话。
那不是上赶着找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