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欢中二期跟她爸对着干也剃过光头,不止惊诧了半条街的大人孩子,连学校老师见到她也头疼不已。
犹记得当时班主任看着她一个小姑娘顶着锃亮的脑袋踏进教室,一脸牙疼的问:“你头发怎么了?”
杜欢摸摸光头一点也不心虚的说:“老杜剃的。”
老杜作为学校的副校长,在第一段婚姻里出轨闹离婚引的舆论沸沸扬扬,身为医生的妻子心神恍惚之下被医闹的患者砍死,妻子刚下葬就再婚拥有了娇妻幼子——只差让娇妻幼子出现在亡妻的葬礼上。
拖油瓶杜欢在老杜新家理所当然的不受欢迎,她本来应该战战兢兢讨好亲爹后妈跟弟弟,以期获得更好的物质生活跟精神待遇,可是杜欢当时正处于青春期,被残酷的现实一锤子砸碎了曾经的幸福生活,痛苦万分之下她寻到了新的人生目标,给老杜及后妈找茬为乐,没少做些中二的事情。
剃光头就是其中之一。
班主任对副校长的家事早有耳闻,只能挥挥手让她回座位:“等我下课跟副校长好好谈谈。”搞了一辈子教育的副校长摆不平家里的刺儿头女儿,早已经不是本校新闻。
杜欢原本成绩优秀,面对亲爹背叛家庭跟亲妈被刺死的双重打击,成绩一落千丈,从年级前三一路跌下来,很快就要圆润的滚出重点班,这让班主任很替她惋惜,并且想要不遗余力的拯救这个中二病少女。
多年以后,杜欢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回想起自己中二时期的种种举动,摸着脑袋笑意盎然:“还要多谢符炎,剃了头发有利于伤口恢复,还挺凉快。”
少年:“……”
杜欢好像一点也没看出来少年的错愕,笑嘻嘻问道:“公子派人救了我,还不知道救命恩人高姓大名呢?”
少年:“敝姓朱,名闲,字笙歌。”
符炎惊的差点把马车赶沟里去——公子您不是姓封名晋吗?
他竖着耳朵偷听,几乎能想象得出马车里的小姑娘听到朱闲大名惊呼出声的模样,没想到隔了一息,才听到小姑娘敷衍的寒暄声:“朱公子,久仰大名,如雷灌耳。”
大概是小姑娘敷衍的太过明显,他家公子竟然追问不止:“不知道姑娘何时听过朱某大名?”
车内的小姑娘好像被噎住了,这次隔的时间更久了些,才犹疑反问:“难道……是在梦里?”
符炎差点暴笑出声。
小姑娘说的还真没错,朱笙歌风流大名在外,不知道是多少未婚女郎春闺梦里人。
他看不到马车里的情形,不知道封晋深深压制了想要打人的冲动,生硬的转换了话题:“不知道姑娘贵姓?缘何被人活埋入棺?”
“免贵姓杜,单名一个欢。”
杜欢不知这具身体名姓,心中不无忧愁的想,鬼知道她为何会被活埋:“这个——”她忽然抱着脑袋,面现痛苦反问:“我为何会被埋入棺中?”
封晋:“……”
“好痛,头好痛啊……”
“杜姑娘——”
封晋没想到一问之下,反而让小姑娘痛苦不堪,她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仿佛误入山中的幼童,全然不记得自己的来时之路,到最后甚至扯住了他的袖子乞求道:“公子,你知道我为何会在棺中吗?求求你告诉我。”
“……”他要是知道,又怎会开口问她?
“杜姑娘,疼的厉害吗?”
“好疼好疼。”
后面接连数日,封晋不止一次尝试问过杜欢的来历,每次都被她抱着脑袋痛苦的模样劝退,还要反过来劝导对方:“想不起来便算了吧。”说不定等脑袋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就能恢复正常。
杜欢格外真诚的看着对方,几乎泪盈于睫:“给公子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等我想起家里的事情,一定让家人重谢公子。”
开空头支票,杜欢可是拿手得很。
“这个……也不必如此客气。”封晋心道:正常人家的姑娘怎会大半夜被人活埋,还身上带着伤口?
他如今事忙,路过的时候顺便救了她一把已属不易,至于费心替她查访家人——这姑娘要么被掳来的,要么……说不定是被家人卖了,看她的年纪与穿着,倒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至于重谢就更无从谈起了。
杜欢却扯着封晋的衣袖不放,哪怕借对方盘问的机会近距离欣赏美男数日,也还是对盛世美颜的暴击毫无招架之力,内心感叹:啧啧,瞧瞧这浓密的眼睫毛,阴影投下来,倒好像天生自带眼线。
封晋可能感受到了她灼热的目光,以拳抵唇咳嗽两声:“杜姑娘可想过以后怎么办?”
杜欢立刻眼泪汪汪,弱小孤单又无助:“朱公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能帮我拿个主意吗?”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以前常用这招在公共场合拿捏老杜跟他的娇妻,特别是当着老杜一众同事的面儿,扮演一个亲爹出轨后妈虐待的少女,以她小时候在长辈面前乖巧可爱的印象打底,效果别提多好了。
连学校的老校长都语重心长的叮嘱老杜:“欢欢是个没娘的孩子,又正值青春期,你要对孩子多点耐心。”
他虽然不好指责副校长的私生活太过混乱,却以关心优秀学生的角度敲打老杜:“她以前成绩多好啊,你看看她现在的成绩一路往下掉,多可惜。”
果然娴熟的演技博得了“朱大公子”同情的目光,对方没有半刻停顿的接口下去:“若是实在没地方去,不如……找个地方卖了,杜姑娘意下如何?”
杜欢眼泪断流,表情僵硬:“原来……公子是做人口买卖的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
——也不知道现在逃还来不来得及?
此刻暮色四合,众人露宿郊外休整,侍卫们已经拾柴燃起了火堆,有去打水的,还有钻入林中打猎的,她与俊美的少年郎并肩坐在火堆旁边,符炎在对面架锅,准备等同伴带了野味回来煮肉汤,擡头偷瞧了一眼自家主子,又默默低下了头。
封晋一句调侃出口,还当自己演砸了,却发现她毫无所觉。
外间传闻,朱大公子最是怜惜美人,小姑娘虽然出身乡野,但着实生了一副好相貌,朱大公子哪舍得发卖美人儿?
果然这丫头对朱笙歌“如雷灌耳”全是胡扯,不知是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野花,她的遭遇也许都是长的太招人惹来的祸事。
相处数日,他再三以言语试探,发现杜欢对外间之事一无所知,很像是闭塞的乡下丫头,正好此间离舒州不远,心中主意既定,他貌似良善道:“既然杜姑娘不愿意被卖,我救你也属实,若姑娘能帮我一点小忙,在下可保姑娘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如何?”
杜欢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直白挟恩图报的。
从这点来看,朱大公子倒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救个人也不肯做赔本的买卖。
谨慎起见,她没有一口答应:“不知道我能为公子做些什么?”
封晋:“在下欲前往郭公山谈点生意,身边缺个女伴,不知道杜姑娘愿不愿意陪同在下前往?”
杜欢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
符炎却听明白了,暗暗心惊。
舒州闹匪患,声势浩大,搅的城内官员坐卧不宁。
地方官员数次带兵前往皆是无功而返,封晋得今上剿匪的旨意,出发之时就做了安排,对舒州官府传来的各种消息一概不信,准备深入虎穴。
虽然这是一早就定好的计划,可是听说要捎上杜欢,他还是震惊了。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朱笙歌大名在外,听说这位朱大公子尤爱美人,无论去哪谈生意身边都有红粉佳人相伴,还听说他的女伴各种身份都有,原本准备事到临头随机应变,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也不是,地里挖出来个小美人儿,这不就是现成的女伴吗?
小姑娘显然也不傻,张口便问:“通常公子的女伴都做些什么?”
封晋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也没什么啊,就是陪在本公子身边吃喝玩乐。”被活埋在棺中挖出来还能不哭不闹的小丫头想来见到杀人也不至于被吓到吧?
杜欢不信:“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听起来好像是传销组织忽悠人入坑的前奏,包吃包住还能发大财,她审视的盯着封晋,这位心理素质良好,在她的瞪视之下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封晋大言不惭:“也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