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若愚圆瞪眼儿的模样太过可爱,褚劲风真是有种将她拽进怀里好好亲吻一番的冲动。但是现在气氛正好,难得若愚清醒后没有剑拔弩张的与他对峙,方才打猎时也乖顺得如同一只小鹿。
而回时,因为山上寒冷,积雪没过了小腿肚,她个子娇小走得一路趔趄,得需着他一路伸手扶腰前行。她也没有拒绝。此时若是孟浪,岂不是又要惊惧了佳人?
当下强自按捺着忍住了想要亲吻的冲动,嘴里补充道:“此间温泉跟你家乡聊城的温泉一般,分割了小池,你我各泡一边。”
若愚心里缓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表情太过外露,立刻转身道:“我在府里已经洗过,大人自便,我就不洗了。”
褚劲风听了这话,微笑着道:“好!”
这一声“好”字,真是犹如家乡的腌脆瓜一般的干脆。
接下来,便是料理晚饭的光景。果真如同褚劲风所言,没有唤来仆役侍卫帮忙,都是他亲自动手。因为庭院里有温泉地热涌出,很是温暖。他干脆脱了长袍,只着了里面的单衣,袖子一直挽到了手肘处开始给兔子剥皮切肉,一身贵气的男子,做起这样的活计来,竟然也迷人得很。
不一会就用竹签子插好了兔串儿,他又在庭院里支起了烤炉,伴着院外的高山白雪吃着烧烤,当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因为仆役们又事前准备好了瓜果,还有几样烧烤的鹿肉腌鱼,所以烤炉一旁的小餐桌摆放得满满当当。
在外行军或者打猎,这烧烤的技能都是娴熟的,褚劲风也不问若愚要吃什么,驾轻就熟地用小竹夹,将烤熟的菜品夹到了若愚的碗里。
若愚只是坐在一旁不劳而获,自然不能挑挑拣拣的,用筷子夹起品尝时,才发觉这碗里的每一样都是自己爱吃的,无论是口感还是咸中微微带甜的味道都让人想吞掉舌头。
她细心地留意到,褚劲风只是在要给她吃的肉串上涂抹了梨汁调配的甜酱,而他自己吃的并没有涂抹,可见这甜酱是专门给自己配置的。
因为经年在外面奔波,若愚自觉自己不算挑食,只不过爱吃的多吃些,不爱吃的便少食些罢了。
可是现在竟然有个人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饮食口味,那种感觉让一向拿捏惯了大事小情的李若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当下说道:“司马大人,您也先吃些吧,我自己夹便好……”
听了她客客气气的话,坐在小马凳上的钻心烧烤的男人微微侧转了脸儿,目光意味不明地望着她。五官在炉火的映照下更显得立体而分明。若愚突然觉得这颊边流淌着汗珠的脸,看上去竟是会让人有些心慌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脱控的心跳,便又吃了几口,放下了碗筷道:“我已经吃饱了,请司马大人慢用……”
说完便径自下桌,走进屋子里去了。
别院的房间很多,若愚抱定主意一会简单梳洗一下便先睡去。在她的眼里,褚劲风虽然冷峻,却也不是会强迫女子急色之辈,就算他提出夫妻同床,等到他温泡完温泉看自己睡着了,也只能作罢了吧?
若愚自己铺了被子,也没有去换那放置在床头的睡衣,便只除了外衫,穿了中衣钻入了被子里。本以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会略略失眠,可是没想到方才吃得太饱,而这半天的时间都在雪地里捕杀兔子,是件很累人的事情,于是当疲惫袭来时,竟是不一会便睡着了过去。
可是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有大掌在摇晃自己的身子,下一刻整个人竟然如同地里的小萝卜一般,被生生拔出了被窝。
正是睡得正香,浑身绵软之时,竟然被还无招架之力地拔出了被窝,就是泥人还有三分土脾气,更何况李家二小姐本来便些起床气,当下眼睛还没有睁开,便懊恼地哭喊了一嗓子。等到半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被褚劲风搂抱在了怀里。
若愚猛地一个激灵,剩下的睡意瞬间飞得无了影踪,只是僵硬着身子,警醒地瞪着他。
“我要洗澡,你来帮我搓背吧!”男人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反而皱眉瞪着她,仿佛这般自己睡去,实在是有失妇德。
偏偏李家二小姐读书时,就是“妇德”二字没有学好,司马大人就算是位高权重,可是这般像指使侍女一般的口吻,也让她心里来了气。借着还没有消散的起床气的当口,便硬邦邦的道:“不会!”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睡得头发微微蓬乱,小脸粉红偏气鼓鼓的样子,入了男人的眼中是有多么的可人。方才褚劲风坐在床榻边,也是欣赏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拎拽了出来。
此时一看这李二小姐生起气来,倒是有几分表妹的风采,当下心内竟是有着隐隐的发痒。
可脸上却不露声色地道:“做饭不会,怎么搓背也不会?算了,我自己洗,你就在一旁给我递一递茶水可好?”
这样打着商量的态度和语调,对于身在高位惯了的男人来说可真是难得。若愚现在还记忆犹新她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脸色铁青,出言羞辱自己,又欲杀之后快的情形。她当时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情,可是最后还是被获准出营了。
当自己走出营地时,却是漫天火光,几十辆马车被拆卸焚毁,被残忍斩杀的马匹被破开了肚肠,肠子混合着鲜血留得满地,满鼻子都是腥臭的味道。
身边的仆役伙计,有那年纪小不经事的都被吓得痛哭了起来。可是她心里却知道,那男人最想开膛破肚的人,恐怕是自己吧,倒是连累了这些经年为李家奉献脚力的马儿们了。
这便是身居上位的男子的可怖之处,待你温柔时,可以风花雪月,杨柳晓风;可是若是不小心触怒了他,下场往往不是凄惨二字可以形容的。
她还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情,说不出的难受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如释重负,似乎是放下了什么本来就不该拿起的东西……
回忆起了这一节,方才还正浓稠的起床气倒是烟消云散,她缓了缓语气开口道:“司马说得极对,当才劳烦司马亲自料理食材烹饪,一会便由我来服侍大人……”
男人虽然没有勉强她一同温泡,可是山上的仆役都走得干净,只有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耳聋老仆烧水。这服侍着司马大人温泡的重任,自然是落到了娇妻的身上。她是挑不出司马半点的错处。
褚劲风看着她客客气气的模样,眼中的笑意微微消减了些,略低了声音说道:“那便要劳烦你了。”
别院的温泉乃是露天的,用几块天然的大石块垒砌而成,四周用竹竿夹成的围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若愚本以为司马大人会衣服尽除,已经做好了眼睛看瞎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他倒是很照顾着自己,脱了衣服后,在腰间围了长巾这才转出了屋子,可是那光裸的上半身却是肌肉纠结地尽露了出来。
按理说,若愚是见惯了船上水手打着赤膊的。但是这宽肩窄腰,而又高大健硕、昂扬的身材,可是江南商船上不多见的迷人风光。
一时间若愚默默地掉转了自己的视线,只顾在温水池边忙碌着手里冲泡着的茶壶和茶杯。
等到男人入了水池后,这才擡起了头。
此时水池正温,热气蒸腾,只泡了不一会男子的额头便开始冒汗,这时他将后背转向了若愚,懒洋洋地让她给他搓背。
这个活计,是若愚绝对想不到的,在她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策划之中绝对没有贤妻的影子,当初她与沈如柏定下婚约时,也是刻意言明了这一点,就算以后成婚,只怕也是要抛头颅露面,不会安心地呆在府宅之中相夫教子的。
可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竟然嫁给了绝对想不到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特立独行的妻?要知道,她是连给夫君搓背都不愿的。怀着复杂的心事,她拿起了一旁的丝瓜络,慢慢地朝着那宽阔的后背擦去……
可是这一擦不打紧,贤妻的良品没有挼搓出来,倒是激起了若愚本来还不算太厉害的洁癖性情来!
要知道褚大司马已经出外行军两月有余,这日常的沐浴自然不及时,加之战事结束后又赶着回来,便被晴天霹雳了娇妻变心忘夫一事,接连又宿醉了几天。方才回府虽然净身了,却也不过是囫囵地冲泡了一下,其实不大顶事的。
此时温泉蒸汽将身上毛孔里的泥垢尽数蒸腾了出来,待得丝瓜络子一上去,满身的春泥翻滚成一条条小蚯蚓争先恐后地往水里落……
此情此情,就连搓澡的她都替这位高贵的司马大人暗自尴尬,真想问一声已在九泉之下的公婆:你知道你们的司马儿子这般破落丢脸吗?
可是这腌臜得可以的大人却偏偏半点羞耻之感都没有,只是舒服地靠在池边,侧着头半眯着眼儿,有意无意地飘着身后挽着衣袖,累得微微娇喘的女子。
若愚不知道搓澡竟是这般的挑战而有些微微上瘾,当搓干净一块皮肉时,竟然有种在商海里重新开辟了一块疆域的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虽然原先是有些不情不愿,到了最后,女船王已经是全情投入,搓得两眼烁烁放光,再也顾不得休憩,像申斥幼弟一般,朝着半趴在池边的褚劲风道:“擡起胳膊……对,再擡高点……”
褚劲风倒是听话,乖乖地举擡着胳膊又任着她搓了一会,便用水冲了一下,准备上来。
可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脸吃惊地望着他,他的前半边根本就没有搓洗好不好?怎么这便要上来了?
李若愚从来没有做事情半途而废的时候,当下便是坚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道:“大人,我再帮你搓一下前面吧!”
司马大人似乎搓洗得不耐烦了,看了她一眼后,才说了一声犹如聊城脆瓜一般干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