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娘不想跟世子多言,自然是道安后便转过身去。
不过这时,她倒是看见之前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的霍随风望了过来,那目光有些冷意。
不过那目光似乎又是顺带飘散过来的,并没有在笑娘的身上停留太久,就滑了过去。
而萧世子闹了没趣后,便跟褚慎搭言在了一处去。他如今已经入仕,正管户部,所以褚慎正好可问问他详情。
蒋家的婚礼虽然匆忙,可因为一年前曾经准备成亲,虽然临时变故,但东西都是预备齐了的,是以并不显得寒酸。
尤其是新嫁娘的那套头冠,缀满了大小均匀的粉色珍珠,很是富贵。
一同来道贺的,还有多时未见的乔伊,问清了那冠是笑娘帮着选买的,不由得微微冒了酸意道:“我成礼时,你可没给我选这么好看的冠。”
笑娘知道乔伊因为小时穷苦,寄养在伯父家里,那位伯母姚氏在衣服食物上总是偏私自己的孩子,薄待乔伊,惹得乔伊落下了小心眼爱攀比的毛病。
可是这么处处地挑人的道理,再好脾气的人,也要恼,她只能道:“给你选的,可比洪姑娘的贵多了,那上面的碧玺世面不多见,你若爱粉色的珍珠,待你生了女儿,我再定一套小头冠给她。”
乔伊听笑娘这么说,眼角的愁意再也拢不住,只恼道:“想不到你也笑话我?”
乔伊嫁到单家甚久,虽然怀孕了一次,可是三个月的时候,便见红小产,此后便再无动静。
笑娘将她拉拽动到一旁道:“你当初怀孕时,我便劝你头三个月最要紧,要留在家里养胎,可你偏偏要同单姑爷去骑马,结果出了情况。我和母亲给你找了擅长妇科的婆子给你调理小月子,你却说不用,将你的那位老家的母亲请过来帮扶伺候着你。你母亲跟单家的夫人不和,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惹得你那婆婆有苦没处说,跟你的关系也日渐僵持。结果小月子还没结束,她便撺掇你要看紧丈夫的心,紧着去跟姑爷同房,落下恶露不止的毛病……我若是真有笑话你的心,早就要笑死了,懒得跟你多废话半句!”
在褚府里,胡氏是向来不敢说乔伊的,褚慎又是个粗心的人。许多事情,还真是笑娘能好心提点她一下。
乔伊也不是傻子,虽然嘴上总跟笑娘争强好胜,可是也知晓笑娘的话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理的。而且她知笑娘私下里的性子可不像在爹爹面前那么柔和,凶得很。
被笑娘这么一损,她的调门也便降低了不少,略嫌苦涩道:“后来爹爹痛骂我一顿,我不是将母亲又送乡下了吗?难道我婆婆竟然记恨这么久,非要给夫君纳妾恶心着我?”
原来乔伊嫁过来这么久,肚皮一直不见动静,她婆婆前些日子从府外选买了个十八岁的姑娘,她虽没明说,看那意思,是要梳头给单文举做妾的……”
笑娘也叹了一口气,身在古代这么久了,可依然还有许多的不适应。虽然现代也有很多婚姻是因为子嗣传承不畅而宣告瓦解的。但最起码女人可以眼不见心不烦,离婚干净各自寻找春天。
而在古代,夫家没有因为你无所出而休妻,便是厚道人家了,如何还能阻拦丈夫纳妾传承子嗣呢?
褚慎当初给乔伊选人家,也是费尽了心机,选择的这位单家其实已经很厚道了。可是再厚道的人家,也不能让自己儿子无后啊,更何况以乔伊的脾气跟婆婆相处得并不好,若是单夫人真要给儿子纳妾,就算是褚慎也不好说什么的。
所以笑娘道:“你婆婆做什么打算,你自不好阻拦,这些日子且收敛着性子,千万别飞醋吃得迷了心眼,又在你公婆面前酸脸说歪话。爹爹记挂着你,又从江南请了位名医,过几日就到京,且再给你看看,只要调理好身子,有了身孕,将嫡子嫡女生出来,你丈夫有几个妾,你都是当家的主母……”
身在婚宴,来来往往的人也多,笑娘叮嘱了乔伊几句,又让她过几日回褚家看医,就回酒席上去了。
此时同桌上的女眷们正热切地讨论着斜对过那坐着的一桌子未婚男子们呢。
其中霍随风生得模样最好,自然引得热切的议论。
“当初原以为他是个立不起来的,去了漠北,也难撑起来。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少年老成之人,这才一年的功夫,就将他叔父逼得后退了百里之地,又挑起了柔然和漠北纷争,他坐收渔利,愣是连夺三处关塞。听说了吗,昨日万岁可亲自召见了他,大大褒奖了一番,那府宅都新赐了一座呢!”
其他的女眷听闻了,自然有些扼腕,后悔当初短视,没有及时将这等年轻的王侯扣住。
这时有人看看正跟褚慎聊天的萧世子,然后道:“此时再想也是来不及了,听说申阳郡主有意将她那迟迟不肯嫁的女儿说给崇正郡王呢。”
还有人道:“我的天啊,我怎么听说刚从庙庵里出来的雍阳公主,也有意将含韵县主嫁给小郡王?”
那雍阳公主当初因为丑闻被皇帝申斥入了庙庵。可是她毕竟是皇帝的爱女,怎么可能呆在庙庵里一辈子?那位金贵的公主年前的时候便回来了。
说这话的功夫,自然有人转头看向刚刚落座的笑娘,目光炯炯等着小郡王的八卦出炉。
京城里谁人不知,笑娘乃是小郡王的义姐,是以问姐姐那小郡王的婚事定否,最是妥当。
笑娘泰然吃着菜,就是不擡头接话茬。
可是她的心里此时是大写的懵啊!
若论起来,她只知道,随风有意跟莫家说亲,可是进行到哪一步了,她也不知。
怎么申阳郡主和雍阳郡主的女儿都争先恐后地要塞给随风?
可是细细一想,无论是莫家迎婷,还是萧月柔,或者是那位琬琬县主,可不都是原书里男主的女人们吗?
只是在原书里,她们邂逅男主的时间点各不相同,而如今因为她莫笑娘的缘故,随风的成长之路大大改变,也错过了跟各位女主们互生情愫的剧情点。
而现在,也许是剧情反噬的力量,这些个女主们竟然一股脑地来袭了!
若是一个个来,她还知道这些个女主们的结局,现在全一起上,难道随风也要照单全收?
可是眼下,洪萍拜堂之后,便要洞房花烛,她也不方便再细问随风写给她的信中说了什么情形,而随风又是跟她爱搭不理的样子,她也只能待婚宴之后,再去问父亲了。
毕竟父亲跟随风更亲近些,她将心里的疑虑说给父亲听,让他来说,更能让随风接受。
这么想罢,等得婚宴结束,笑娘便站在马车边等父亲出来一同回府。
可是刚回府,那府门前竟然站着宫人,说是陛下急招褚将军,刻不容缓,褚慎只急急拎着丫鬟给他拿来的官服,上了轿子后,一边赶着入宫一边换。
笑娘站在府门口,看着父亲的轿子远去,心里一个劲儿敲鼓。
一个进京催军饷的边塞将军,圣上有何急事要在快晚饭时传召?
笑娘不知为何,眼皮子直跳,她回到自己的房里来回不停地走动。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吴笑笑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小心翼翼独善其身。在她看来,只要维系住自己这个小家,一家人和乐安康便是最好的。
现实里她的家,因为父亲的身故已经支离破碎,所以她也分外珍惜上苍赐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悠悠田园风,我爱我家,这样的日子过了千年也不厌倦。
至于权谋的主线,她是能避则避,绝不掺和。可是现在只不过因为褚慎没有如原著中的那般早早身亡而已,为何许多的剧情便急速提前?
譬如饭桌子上女眷提起的漠北三关大捷,分明应该是在随风年三十岁时,太子病故,而随风斗倒了阴谋夺位的二太子,辅佐太子嫡子登入正统,而他以国辅身份,征讨漠北,逐鹿天下时的剧情。
总的来说,随风的称帝霸业就是走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路线。
但是跟曹操不同的是,霍随风严格说起来也是皇家霍氏的子孙,是以书中都是敬奉他为周公贤臣,天下百姓归心,看得男读者们个个都能代入自己是三皇五帝的杰克苏路线。
而现在,皇帝正老当益壮,太子也并没有因为二皇子的行刺而身落残疾,一切都大不相同。
霍随风却早早露出锋芒在边关征战收复失地。皇帝如今如此褒奖赏识于他,一旦漠北收复呢?岂不是要兔死狗烹,要被皇帝剪除了羽翼?
至于自己的父亲褚慎,早在皇帝的眼中被看作是随风的部下,他如此骁勇,却未能跟从随风前往漠北,而是被派去了盗匪横生的西北。军饷和粮草都是供应不上,若是下面的官吏贪墨,倒也好办,就怕……
笑娘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腿肚子微微发颤,她端起桌子上的凉茶猛地喝了一大口:就怕西北断粮,乃是奉了圣意。
那么父亲此次入京讨要军饷,岂不是自讨没趣?上次随风受封郡王,父亲从京官被左迁到了西北蛮荒之地。
而这次随风再受褒奖,父亲又要受到什么牵连?
那一夜,直到四更天,父亲都没有从宫里回来。笑娘等了一夜,心里越来越凉。
她不敢再这么苦等下去。
一夜的功夫,皇宫里的鸩酒白绫足以要了一个驰骋沙场铁血男儿的性命,她迫切要知道父亲此时的情况。而父亲离京时,他昔日的同僚们都自动回避,有疏远之意,此时京城里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便也只有一人了。
所以外面天色漆黑,启明星未亮,笑娘便叫醒了寒烟,催促着下人备马车出门。不消片刻的功夫,便来到了崇正郡王府咚咚咚地敲门。
那门房睡眼惺忪地揉眼来开门,见是褚家大姑娘,不由得愣住了。
不一会的功夫,长发披散的随风披着一件黑色的宽袍来见笑娘,他眉头紧锁,上下打量她并无异样后,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问道:“什么事,值得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