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耿佳慧猛地擡起头,她紧盯着佟然的眼睛,发现对方也在专注地望着她:“见我爸妈干嘛?”
佟然自然看得出耿佳慧眼底的戒备和一丝惊恐,这样的眼神放大到他的心底就是一块压得的他极不舒服的铅块。
也是,女人听了这话怎么会高兴?她的父母,还有那个软骨头的哥哥一直是自己掣肘于她的重要砝码,不然的话,她只怕也是早早地就逃离了自己的身边了吧?
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现在才真真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次在医院里,女人流着眼泪,口口声声地说爱过自己,那一声声像小鼓槌似得敲得自己的心底咚咚作响。可现在他才琢磨出“爱过”的潜台词。
爱过?何为爱过?爱意已过,再难追逝……就算这个该死的女人现在表面做出一副柔顺恭谦的样子,但是多年前,那个坐在自己破旧摩托车后,紧搂着自己腰身的天真女孩,真的就那样再难追逝了……
不知为何,他又回想起当初耿佳慧与自己的侄子牵手的情形,她在没有看到自己之前,笑得是那么的开心,那是沉浸在幸福爱河里的女人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光晕。可是现在,这女人的脸上却再无半点那时的快乐模样。
跟他在一起……让她半点也不开心吗?就算是从监狱里出来时,面对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现实,也没有现在的无力感来得强烈。佟然没有回答耿佳慧的问题,他只是把目光调转向窗外,目光阴沉。
耿佳慧到底是没有走成。
那天佟然好像无事可做,就像以前在街头厮混时一般,拉着耿佳慧的手。在上海的大街上闲逛。他们先是去逛了位于最繁华的地带的高级百货商店,就像以前一样,只要女人的目光在任何东西上稍作停留,男人就会立刻注意到,当然,男人现在再也不用等到月初手头宽裕时再慷慨解囊了,立刻指挥服务员将东西包好,再掏出金卡付账,可是无论是名贵的包包,还是精致奢华的珠宝放在手里都是沉重的负担,当别人头来艳羡的目光时,耿佳慧甚至暗自庆幸,幸好佟然不是肚圆头秃的那种暴发户,否则别人看过来的目光会更加异样。
也许是看出耿佳慧兴味阑珊,当夜幕低垂时,他又带着耿佳慧去了上海的昌里路,在人头攒动的市场口,佟然就停下了车,拉着耿佳慧的手便往夜市里走,路旁的美食摊位传来了阵阵的香气,尤其是烤肉炭火冒出浓烟滚滚,夹裹在热浪里显得更加肉香迷人,直接飘送进人们的鼻孔里,走了几步就会看见,几张小桌儿正在供应烤小龙虾和冰镇啤酒。
佟然拉着耿佳慧就在一台小桌边坐下,叫来老板,要来一盘蒜蓉扇贝,还有麻辣小龙虾和一扎啤酒,可是俩人的衣着与这闹市显得格格不入,一个是手工西服,一个是剪裁合体的黑色小礼服,却偏偏坐在油腻的小桌子边吃着廉价小吃,真是让人侧目。
佟然脱下衣服将它放到了一边,然后挽起手腕,松开领口,半露出结实的胸肌,精心包裹后的斯文便一扫而空,剩下的是只有嵌在骨子里的野性和粗犷。
当扎啤上来时,佟然把一大杯放到了耿佳慧的面前,然后自顾自的抓起龙虾,将外面红辣的外壳剥掉,放到耿佳慧的小蝶里。耿佳慧没有胃口,只能抓起筷子应景似的往嘴里放。那辛辣之气猛的冲入口中,不得己只得拿起扎啤倒入口中,冲掉那辛辣之气。
男人开口说话了:“还记得我们那时候吗?你每次嘴馋都嚷着要来夜市。我们每次都从街头吃到街尾,我那时笑话你的肚子像个无底洞,可你却总是撅着嘴对我说你还在长个子,所以得多吃……其实你吃的并不多,要的东西也无非是一块钱的臭豆腐,两毛五的凉皮之类的东西而已。那时我就在心中暗想总有一天,我要飞黄腾达,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在那种格调高雅的餐厅里用餐才配得上我的慧慧……”
男人说得很慢,可手中剥虾的动作却很快,因为对海鲜过敏,这些东西他是吃不得的,剥好的虾肉很快就在耿佳慧的盘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可是现在,我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你却……”男人没有再说下去,他抓起那一大罐啤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可耿佳慧却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的他拥有了一切,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想从他这里得到了。
男人空着胃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耿佳慧只能是默默地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嘴里辛辣的虾。
当夜色已深,四周的人群逐渐散去时,耿佳慧才发现男人已经喝得有些醉意了。他趔趄地坐到了耿佳慧的身边,粗重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纤瘦的肩膀,醉眼朦胧地说:“慧慧,来,再陪我喝几杯。”
耿佳慧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低声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个集团老总?”佟然打了个酒嗝,低着头要去吻她,耿佳慧没了办法,只能架着他的脖子,高声喊道:“老板,结账!”
“一百三十四,收你一百三。”老板说道。
耿佳慧身上没带钱包,用力从男人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拿过男人的犀牛皮的手包,打开发现里面塞着厚厚一摞钱,估计至少一万的现金,还有不少银行卡。耿佳慧从中掏出两张,递给老板,接过找回的零钱塞进手包,拽起已经坐不稳的男人像街口走去。
耿佳慧没有注意到左边隔着三张桌子的四个穿着背心,胳膊上绣着龙虎图案的小青年盯着她拿钱的整个过程,然后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结账。
耿佳慧知道街口有很多出租车在等活,想把男人随便扔到一台出租车上就自己走人,不去管男人死活。走了一阵,耿佳慧发现路灯越来越少,周围也愈发僻静。耿佳慧停了下来,四处看看,感觉好像走错了,转过头往回走。
走到一处小巷子,迎面走来4个小青年,正是刚才吃饭的那几个。耿佳慧一惊,感觉情形不太妙,但前后都没人,退走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到耿佳慧面前时,4个小青年把耿佳慧和醉男人围住。一个光头小青年说:“把包掏出来。”
破财免灾,尤其是佟然对这些小钱更不能在乎,耿佳慧更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从佟然手里取过手包递了过去。小青年们有些意外,虽然不认为一个女人和一个醉鬼面对4个男人敢怎么样,但也没想过耿佳慧会这么配合,毕竟手包里的钱不少,正常人多少会有些心疼。可这女人除了刚开始有些慌乱外,随即就镇定下来。
光头接过手包,打开后看了一眼,两眼都冒光哈哈笑了两声,又仔细看了下耿佳慧,这才发现对面的肥羊居然长得甚是标致。“小娘们挺识擡举的。来,让哥稀罕稀罕。”
其他三个也浪笑着说些不干不净地话。耿佳慧没想到财去了,灾却未消,这下真的有些惊着了,后退了两步。光头走了2步,赤裸着伸手拉扯耿佳慧。
没有想到自己站着都有些不稳的佟然,听到了耿佳慧异样的叫喊声后,酒倒是醒了些,睁开眼时,见着有男人嬉皮笑脸地把耿佳慧往自己的怀里带,那酒精顿时化成激汗从毛孔里往外冒,红着两只渗人的眼睛,突然一手掐住了光头的脖子,光头哎呀了一声,没等他和其它三人反应过来,佟然另一只手的拳头已经狠狠打在光头的脸上,啪的一声,光头感觉嗡的一下,脸像跑步撞到墙上似的,鼻子都要碎了,刚张开口,第二拳就到了,将他刚刚发出的呼声给打回喉咙里。
其他人连忙上来,对着佟然连打带踢,而佟然就像小孩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死也不放手,一拳接一拳的打在光头的脸上,将光头打的满脸是血。
终于佟然松开光头,任他自己滑倒在地,又全力对付三人中的瘦子,对其他2人的拳脚不闻不顾。4个小青年都是普通混混,哪有佟然这资深“前辈”的资历和手段。
不一会就被放倒了三个,最后一个梳着杀马特头型的青年看到同伴都被打倒,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掏出一把小刀,奔向耿佳慧,想拿住个人质。
可佟然的眼角找就扫到了他,可是找酒精的作用下,腿下还是有些打晃,伸手躲刀时,用力过猛,自己一下把刀插在了自己的腿根处,鲜血一下就染湿了裤子。
都这样了,那些混混眼看着这个醉汉像没知觉似的,拔出了刀后,狠狠地插在了杀马特青年的腰眼上。
这几个男人都是外地人,在上海打零工,因为迷上了老虎机,输掉了手头的钱,才出来想要走走偏门,本以为一个小娘们加上走路打晃的醉汉,应该没什么难度,哪成想这位打起架来跟怪物似的,那几个受伤不严重的居然顾不得同伴,呼啦一下子就撒丫子了。
而佟然鏖战了三百回合,腿上淌着血,就一屁股坐到杀马特青年的身上,看那意思,跟没事儿人似的,闭上眼睛又要开始大睡了。
耿佳慧急得伸手跪在了佟然的身边,伸手去捂他的伤口,然后就要拿他的手机打算报警叫救护车。可是手里一乱,不小心碰到了快捷键,一下就打到了尚铁的手机上,还没等她撂下电话,那边已经有人快速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