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到村子的正中央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如果真像绍所说的,当年这里被拓跋珪屠得一人都不剩,那么这里应该是个鬼村,一个游离于现实世界的异境。眼前的房屋树木都应该是虚假的幻影。不怕,不怕,都是假的,水根默默地在心里宽慰着自己。
就在他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村子中央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走得近了,能发现这是50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的是宽袖长襟的汉服,一头长发并没有绾成发髻,而是凌乱地披散下来。由于他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书呆子梁博士好奇地问道:“请问这是卜莁村吗?”
那人呆了一会,僵硬地点了点头。
冯局长一拍梁教授,示意他不要说话,他把一只手伸到腰后,暗暗扶住手枪,问道:“我们是来拜访卜莁村的,请问您是卜莁村的村民吗?”
那人又僵硬地点了点头。
局长接着问道:“请问村里的祭坛在何处?”
这次那人只是用手指了指脚下,然后如一阵烟似的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在场的人谁都不说话了,尤其是冯局长的几名手下惊疑不定,想必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难道这个小广场就是村中的祭坛?
冯局长走到了刚才那个“人”站的位置,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人站立之处并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略微凸起,仔细一看,竟是一块巨大的龟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额的花纹。
“这应该是用来占卜用的龟甲。”梁博士掏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这副将近一米的巨大龟甲说。
“‘占’意为观察,‘卜’是以火灼龟壳,古人坚信通过观察出现的裂纹形状,可以预测吉凶福祸。这块龟甲上有许多火灼过的黑痕,可表面除了天然的花纹外,却并没有裂痕。真是太奇怪了。”
“梁博士,你在考古上也颇有造诣,依你看,这里是不是举行仪式之用的祭坛?”
梁博士仔细地探查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举行祭祀的痕迹。
卜莁村世代占卜,尤敬鬼神,像祭神这样的大事马虎不得,而祭坛的位置必须是上接天脉下衔地气的所在。看来冯局长就是要找到这祭坛,好遂了他的成仙大业。
可如果这个小广场不是的话,为什么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幽灵会指着地下呢?
这时,绍沉思地说到:“那个人该不会是要我们用这个龟甲来占卜吧?”
“万人曾经对我说过,凡是到访卜莁村的新客,都要先卜过去再问未来。虽然这村子已经是个死村,但是因为皆是横死之人,怨念极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死者残留的意念居然能汇聚成卜莁村的幻境,千年而不灭。
既然是残留意念形成的幻境,那到访的来人当然也必须依照卜莁村的老规矩行事。”
冯局长听了点了点头,然后一指身边的一个手下说:“小刀,你先来。”
那个叫小刀的迟疑地走到龟甲前,在梁博士的指引下,点燃了打火机去撩龟甲的底部。
慢慢地,受热的龟甲慢慢地裂开了几道缝隙,发出“咔吧”的声响。
大家围拢过来仔细去看,却发现裂开的缝隙酷似篆体的汉字。
水根也伸着脖子去看,觉得那字怎么看怎么像乱来拐去的迷宫,一个字都识不得。
幸好有位古文字的专家在场,梁博士仔细辨别后,读了出来:“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当字浮现出来后,不到片刻,裂痕立刻抚平,龟甲又完好无损。
这龟甲上出现的句子倒也浅显,这哥们就一猴子捞月的命,忙乎一辈子也不带发财的。
小刀也狠狠地唾了一口:“丧气,不过最近老子的确倒霉,跟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被坑进去20多万,要不是着急还钱,我也不会跟冯哥……”
说到这,他看了看冯局的有些阴沉的眼神,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水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我天,还以为神神秘秘地出现一算命村,能有什么玄机呢?感情一村江湖骗子啊!
出现在龟甲上的字看着挺玄乎,其实跟天桥下摆摊的算命瞎子的伎俩如出一辙。
张寡妇早年丧夫,日子过得苦的人都特爱算命,没事总爱带着水根去光顾卦摊。
就来来回回那些卦辞,水根简直倒背如流了。小卦辞一出,任戴墨镜的半仙怎么胡掰怎么有理。
不过一直盘旋在大家心里的恐怖气氛,倒是被这个算命的王八壳子缓解了不少。
局长的另一个手下,嘴上长痦子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也拿着打火机去撩。
这次龟甲上出现的另一句:“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这次的句子比较隐晦,但稍琢磨下也是生活不如意的意思。
能跟冯局长干这玩命活计的都得是亡命之徒,当亡命徒的必备条件就是让钱憋得“吱哇”乱叫,不然有几个是饱饭吃撑的,拿命来玩。
所以你也不能说这王八壳子算错了,但新奇劲儿过后,大家的猎奇心理大减。再也没人去用火燎。
“你们几个四处去看看,如果有装饰精美的建筑立刻回来通知我。”冯局长对几名手下进行了分工。
最后只剩下清河王,水根还有梁教授和冯局长继续留在了广场的中央。光线逐渐转暗,一轮明月高挂,古朴的村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惨白,越发的凄迷。
也许是为了缓和死寂的气氛,冯局长走到绍的身边说:“清河王,如若我找到了祭坛,对你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上次用香炉灰暗算你也是情非得已,如果早知道这位就是万人万美人……我也就不会出此下策了,哈哈,现在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希望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真不愧他现在的面相,够没脸没皮的。官场上的老油条就是不一样,背后捅完刀子后,就跟不小心踩了你鞋似的若无其事地道歉。
水根有点被恶心着了,可绍却朝冯局长点了点头:“此前都是误会,如若能找到祭坛,我们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水根偷偷拽了拽绍的衣角:“真看不出你还这么大度啊!那以前怎么跟我算得那么清呢?早上不小心哈喇子淌你胸口上了,吃饭时还非得往我的碗里吐口唾沫才算清帐?”
要放在以前,绍早一巴掌拍过来了。
可这次,脸跟红绿灯似的,青一会红一会的,最后只是伸出一只手在水根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个动作不能不说透着股亲昵。水根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暧昧的气氛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
“啊!啊!”
大家听了都是心里一惊,互相望了望,梁博士率先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了过去。
其实那些人并没有走远,当梁博士他们纷纷赶到时,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地方在村里一口水井的附近。
那个嘴上长痦子的男人,惊恐用手指了指井口。
“小……小刀在里面……”
大家围拢到了井口边。
井底很深,深绿色的井水凝得如浓墨一般,将半浮在水中,圆睁着眼睛的脸衬得如雪一般白。而脸的旁边,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被水纹弄得如散碎的银子。
水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不知为何,那龟甲上的字,又浮现在了眼前:“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