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嫁衣祝长乐是见过的,祖母带过来后就抓着她试穿过,大小很合身,只在细节处又做了些小的调整,可从小衣开始一件件穿上身,那感觉和试穿时截然不同。
那时候她只想着从祖母手底下跑路,而现在,她满心期待。
要成为秋离的新娘了呢!
祝长乐边想边笑,听话的让擡头就擡头,让举手就举手,腰间勒得紧了点也忍了,她要做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让秋离到老都记得她今天着嫁衣的模样。
最后,老太太拿着彩冠轻轻抚了抚,问对着铜镜臭美的孙女:“可知这彩冠的来历?”
祝长乐转过头来老实的摇头:“我离京的时候才知道娘给我准备嫁衣了,这彩冠有特殊的来头吗?不是娘准备的?”
“要凑齐绣娘绣嫁衣有法子可想,这彩冠却难了些,但凡能挑出一点点不好的你娘都看不上。”老太太笑:“秋离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找到你娘把这事接了去,据说这样式是他定的。”
祝长乐接过精巧却不显得繁复笨重的彩冠前前后后的看,她完全不知这事,可现在知道了也半点不觉意外,秋离对她有多好,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祖母,我好好命啊!”祝长乐抱着彩冠道:“家人疼我,师父护我,朋友长辈个个都对我好,这么好的秋离还是我的夫君,我真的太好命了。”
“因为是你才能拥有这些。”老太太拿过彩冠给她戴上,边道:“若你只是京城平平常常的祝四小姐,现在也不过是哪家一个平平常常的内宅妇人,你记着你得到了多少,祖母却记得你失去了多少,承担了多少。”
正了正冠,老太太拉着长乐的手左看右看,点头满意的笑:“好看。”
祝长乐看向铜镜里的人,好看得她都不敢认那是她自己。
老太太带着她坐到喜榻上,示意婆子拖了椅子过来坐到长乐对面:“老话常说成亲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是好是歹看命,相比起来你和秋离比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一起走过那么远的路,一起承担过那么重的责任,并肩战斗过,喜怒哀乐一起分享过,甚至性命相托过,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在,祖母相信你们一定会很好,可世间也有许多感情仍在却分道扬镳的遗憾事。”
祝长乐握紧祖母的手,明明人就在她眼前,可她却感受到了离别之意。
老太太笑了笑,把她的手翻过来握在自己手心,看着粉粉嫩嫩的孩子,手背也是肉呼呼的,可她的手心从来都称不上细嫩,这其实是个吃着苦头长起来的好孩子。
“感情最是经不起消磨,消磨掉一分就少一分,感情也就淡一分,人心若冷了想要再暖起来就难了。”
“祖母,秋离会待我好的,您相信他。”
“这一年多看下来祖母不怀疑这一点,祖母担心的是你。”看孙女不解的样子,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问:“你对他,有他对你那么好吗?”
祝长乐想说有,可不知为何,这个字都到嘴边却犹豫着说不出来,仔细想来,好像一直都是秋离为她做这,为她做那,她除了把一颗真心双手奉上并没为他做过什么事。
“祖母不是要用秤来衡量你们的感情,也不是说谁付出多一些,谁付出少一些一定要算得清清楚楚,而是你要知道他的好,而不是他做了什么你都觉得那是应该的,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应当,他也不是必须对你好,祖母希望你们的感情每天都比昨天加深一点,而不是减少一点,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祖母盼着你们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我记住了,祖母。”祝长乐抿抿唇角,她知道自己疏忽什么了。
“你最是聪慧,把这聪慧放一些到生活当中去,会让你的日子过得更加舒适。”老太太感慨着,握着孙女的手不疾不徐的说着夫妻的相处之道,这是长乐从没有想过,却又极其重要的事,她听得格外认真。
她想对秋离好,她想和秋离长长久久,她想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她很愿意去做些什么达成所愿。
祖孙俩说着体己话,时间渐渐过去。
兰草从屋外进来:“小姐,姑爷来了。”
老太太面露不解:“离吉时是不是还有一会?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我让他来的。”祝长乐解释道:“我想先送去给师父看看。”
老太太握了握她的手臂,赞许的点头:“当如此,快去吧。”
嫁衣下摆有点长,凤姑帮她提着后边,她自个儿提着前边,走到门口又站定了转过身来道:“祖母,您说的我都有好好记住,您别担心,我们会很好的。”
“祖母知道。”老太太笑着挥挥手:“快去吧,不要误了吉时。”
祝长乐展颜一笑,用力点头,跨过门槛走向门外等着她的人,有点羞赧,又有点得瑟,她问:“好看吗?”
“好看。”换下一身白衣,着一身大红礼服的秋离眼中难掩惊艳。长乐和其他女子不同,她的性情,她鬼灵精怪的行事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长相如何反倒没那么留意,江湖中无论问谁对祝将军的观感,长相都一定不会是最先提起的。
可今日这般盛装之下,将她本就出众的长相衬托得更添几分,再配上那一点点羞赧,还有那独属于她的神采飞扬,整个人美得灵动极了。
秋离难得会有失神的时候,反倒是向来厚脸皮的长乐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道:“走啦,见师父去了。”
擡头看了看彩冠,秋离对自己的眼光极其满意,他就知道这样式最适合长乐。
从凤姑手里接过裙摆,秋离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凤姑识趣的退至一边:“准备好了。”
“你们不必跟着了,我和长乐下去即可。”
看小姐不反对,几人应喏。
秋离小心的扶着长乐下台阶,祝长乐反倒自在得很,这地儿她已经走熟了。
供桌上燃着香烛,盆里的纸灰还有着明明暗暗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