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在树下站了许久,她就那么一直擡头看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秋离也不催她,就在一边陪着。
天色将明,远远近近的动静大了起来,只有这处宅子依旧安静着。
“这算不算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祝长乐笑着看向秋离,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人监视这宅子了。
“算。”
“朱正易才丢的时候应该有人疑过我,还进这里来找过,不过因为没把握他们不敢大张旗鼓,没敢毁坏这里边的东西,这更说明我大哥这事背后是他,不然为何疑我一个在前方战场上卖命的。”
祝长乐冷笑着往外走,她突然有点后悔之前自己做得还不够恶了。
秋离跟在身侧,边问了一句:“许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沉默片刻,祝长乐道:“我记得小的时候许夫人抱过我,那会我五岁?还是六岁?刚从师父那回来,她抱着我直说喜欢我机灵活泼,我记得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我记性真好。”
“恩。”
“他们为什么就不念旧情呢?”祝长乐是真的想不明白,“如果他许士成只是投向别的阵营最多骂他一声叛徒,骂他软骨头,可为什么要我大哥的命呢?他们平日里吃在同一个锅里,他见过我大哥多少次,说是看着长大的都不为过,我大哥身体什么样他不清楚吗?”
“他很清楚,所以用大哥的性命来向朱正易投城,这是投名状。”
祝长乐脚步顿住,是这样吗?
“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朱正易和何庆博都极为忌惮你大哥,没了你大哥,祝大人独木难支。”
“所以我大哥的性命就是许士成的筹码,他若能除了朱丞相的心腹大患就能得到重用。”祝长乐擡头看向秋离:“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大哥留活路。”
“是。”
祝长乐点点头不再说话,从庭院深深的后院,经过已经有些颓败的园子,绕过添了许多落叶的湖面,从抄手游廊进入前院。
“谁!”
秋离扣在指尖的暗器蓄势待发,祝长乐手按在了剑柄上,听周管家和娘汇报时说的话,这宅子应该早就人去楼空了才对。
“别动手别动手,武器拿稳了。”
一听这声音祝长乐下巴就差点掉地上了,“赵叔?”
“小点声小点声,祖宗,别把外边的人引来了。”赵坚从屋里出来,微光中,他那衣裳上不知道染了些什么,打眼瞧着跟副山水画似的。
秋离自是认出了这人,收势退开一步。
祝长乐迫不及待的跑过去,“赵叔,你怎么在我家?”
“这里现在可不是你家了,无主之处懂不懂?”赵坚拍她脑袋一下,随意的在门槛上坐了,靠着门框笑得一脸得意:“我一听说朱正易不见了就猜是你干的,找你不如等你,你看,我这不就等到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我可什么都没干。”祝长乐坐到门槛另一边,这正屋门槛宽得很,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秋离也坐。
秋离似是什么洁癖都没了,真就那么坐了过去。
赵坚看着啧了一声,这会倒也没打趣,接着之前的话道:“你和家人断绝关系的事京城已经人尽皆知了,公示牌上贴得跟那衙门的公告似的,哪哪都贴满了。本来我还没猜出来你想干什么,昨天许氏毒害大伯的事又传开了,都是你家的事,又相继发生,很难不让我联想到一块去。”
“许氏的事传开了?”
“本念在随夫家远走吃苦受累,对许氏的性情多有包容,未曾想她心性歹毒,见大伯身体好转担心分走家业,遂挑拨兄弟不和,毒害大伯,枉为人妻,枉为人母,枉为人!祝家要不起如此媳妇,休书一封,送归许家!许氏交待药物乃许家派人送至,仆妇已杖杀,是与非,祝家不欲掰扯,山高水远,愿许大人得偿所愿。”
赵坚抚掌大笑:“一看就是出自读书人之手,不会是你家二公子亲自写的吧?”
祝长乐也很意外,她没想到二哥会做得这么绝,当时拦着不让她动手,可这些话比要了许氏的命要严重多了,因为许家同样要为此付出代价,便是他不认那药是他们给的,但他认不认别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许家的名声无可挽回。
秋离在一边提醒她:“玲珑令。”
对,二哥也发了玲珑令,所以传得更开,更广,也让许家更难以收场。
休了许氏肯定就会要送她回京,祝长乐站起身来,“他们会不会半路将许氏杀了,再来个矢口否认?”
“你说反了,他们应该防着有人将许氏杀了。”赵坚翘着腿坐没坐相,“许氏要是死了,不管是不是许家动的手都会算他们头上,因为只有许家有理由要她的命,其他人都没有,许氏真要死在半道上许家就更说不清了。”
祝长乐低头看他:“赵叔,你其实是在怂恿我去把许氏杀了吧?”
“那你去不去啊?”
祝长乐又坐回去了,“本来还有点想法,听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要想想了。”
赵坚满意了,聪明,听得进话,还不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我是临时决定回来看看的,你差点就白等了。”
“反正你现在坐这儿了。”赵坚摸摸肚子,“能找到吃食儿吗?饿了?”
祝长乐也摸向扁扁的肚子,“这都半年没住人了,找着的你敢吃啊?”
是不敢,赵坚眼神瞟向秋离。
秋离识趣的起身:“我去弄点吃的回来,还有其他需要吗?”
两人异口同声,“酒!”
看出来是一伙的了,秋离点点头往后院走去,前边监视的人至少有两波。
赵坚朝着秋离离开的方向擡了下下巴,“挺好?”
“好得我都有点心虚,也不知道看上我哪了,赶都赶不走。”祝长乐双手托腮,“赵叔,你想个办法帮我把他赶走吧。”
“那不行,坏人姻缘要被驴踢的。”赵坚学她的样双手托腮,“对你好你就也对他好呗,互相好不就得了,要是只接受他对你的好,你不对他好,那你就要亏欠他了。”
同样姿势坐在门槛上的两人看着院子里被秋风卷起的落叶,九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