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缓,浪平稳,人安静。
走路无声,做事无声,手上忙活着,便是听着隔壁有什么动静也不会多看一眼。
突然,旁边的房屋传来短促的一声‘啊’,若是这是女声,无人在意,可这是男人的声音!
女人抓住木盆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记起一些不好的记忆让她脑子一片空白,脚用力抠紧地面,她会很惨的,她是不是以为打伤了男人自己就可以死掉?不会的,死不了的,他们会让人连死都不敢的。
慢慢的挪过去,贴着墙壁听着隔壁的动静,她很久没出去过了,不知道隔壁住了什么人,是不是新抓了人过来,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天亮,天黑,天晴,下雨。
“这里,看到我了吗?”突然响起的声音吓掉她手里的木盆,她擡头,看到门墙上站着的那一抹红愣愣的没有反应,红色,她许久没见过了。
祝长乐将满腔想要杀人的心思压回心底,之前就查过了这里没有第二道呼吸,她也不着急靠近吓着人,小小的挥了下手轻声道:“我可以过来吗?”
女人仍是木木的,过了一会才点头,然后又摇头,“快走。”
“让我走?”
女人突然就急了,“不在,你快走。”
祝长乐擡头看了下天,眨了眨眼后才又看向她,笑得无与伦比的温柔,“我不怕他们。”
“你快走。”女人往前走了几步,两只手绞在一起,指甲似是都掐进了肉里,可她能说出来的话仍是只有这句,“快走,快走。”
隔壁宅子里,蓝萍从屋里走了出来,祝长乐看她一眼突然就明白了女人的意思,“我不是隔壁的那个人,我从云北来。”
云北?云北?!云北!
女人眼里慢慢有了神彩,似是想问什么,可她太久没有正常说过话了,一时不知要如何表达,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声音来,她急得去掐自己的喉咙。
“他们是去了云北,但是被我们收拾了,你放心,他们回不来了,一个都回不来了。”祝长乐又问,“我可以过来吗?”
女人连连点头。
祝长乐朝蓝萍打了个手势,飞跃到女人面前慢慢的走近,在她的视线里张开双臂一点一点的将她抱住,“别怕,以后都不用怕了。”
女人僵硬的一动不动,头微微仰着看着天空的云,它们在变,刚刚还像只狗,很像她家里以前养的小黑,现在又像鸡了,就像她养大后能生蛋卖钱的那只,奇怪,她以前怎么没觉得像呢?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女子不知何时揪紧了长乐的衣摆,她不会是在做梦吧?可她都好久没做过这种美梦了,她的梦全是恶梦!
如果是梦,希望一直都不要醒,她愿意一直活在梦里。
祝长乐脸上再没了平时张扬的笑容,她自责于自己想到的太晚了,早一天来她们就能少受一天苦,就像隔壁……
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祝长乐不敢想她们是怎么在这种地狱里活下来的,每一时一刻一息都是煎熬。
“我知道岛上有孩子,现在一个都没见着,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女子摇头。
祝长乐放开她,“不知?”
“我,不能出去。”女子说得很慢,“都是,她们都是。”
“你们被抓来的女人都不能离开院子?”
女子点头。
祝长乐扫了一圈这院子,怪不得刚才一眼瞧着基本每个房子都带了个院子,是给她们平日做事时用,也是把她们关在里边防她们接触。
“他们,孩子,一起教习,在哪里不知道。”
“你有孩子在里边吗?”
女子停顿片刻,微微点头。
“他也不和你说?”
“半岁后没见过,四个孩子,都没有。”说话好些了的女子神情并没什么变化,似是孩子于她来说不重要。
祝长乐心里的难受堆砌得都快满出来了,她拼命忍下来,握住女子的手臂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女子擡头看她。
“岛上我要清掉一些人,若是清掉的是你的孩子,你怎么想?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你想保住你的孩子吗?”
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想了想,女子片刻后道:“他们……就是从我肚子里出来,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这种做法很绝,母子互相不识也就不存在有母子感情,从根子上杜绝了女人经由儿子逃离的可能,不给她们一点点希望。
祝长乐越想越觉得心都跟着泛冷。
“你有要收拾的东西吗?”
“你……带我走吗?”
“现在还不行。”看她眼里的光渐渐暗淡,祝长乐连忙道:“要先把该清理的人清理掉,孩子也要找到,然后才能走,你也可以在屋子里等我,但是我想你一定更想离开这个院子是不是?”
女子睁大眼,她想的,她想。
“走吧,什么都不要了。”祝长乐带着她往外走。
走到门槛前,女子抓着门框想擡脚却觉得怎么都擡不起来,她甚至都找不到自己的脚在哪里,上次从这里走出去的可怖后果历历在目,从那之后也连想都不敢再想。
祝长乐回头看到她脸上的惊恐,一把抱起她大步迈过去,走远几步后才将人放下,“走出来了。”
女子腿发软,全身却又似是特别有力,回头看着那个困住她很多个天黑天明的院子想哭又想笑,原来她这辈子还能有走出来的一天。
外边极是空旷,祝长乐扶着人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回头喊道:“小瓶盖,把那位姐姐带出来。”
低头看她像是受了惊,祝长乐暗恼自己嗓门太大,忙解释道:“我还有两个朋友一起,一个你一会能见着,还有一个是个男人,你别怕,他就是个小屁孩,一点也不男人,没有我的允许他不会靠近的。”
女子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可以她现在只想挂在这个姑娘身上,其他人她都不信。
这时小瓶盖带着人从旁边院子里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个寸步不离的女人,头低垂着看不清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