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南夷岛因为办私塾的事又热闹了一次,直到永昭三十三年年底也没有消停下来,如云煦泽想得那样,南夷岛多出来很多没得到办私塾名额的寒门子弟。
祝云平三人就按照云煦泽的吩咐,把这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高平,只要在高平开起来私塾,同样可以得到南夷岛户籍。
这个命令让那些寒门子弟欢呼雀跃,也让高平家族子弟们松了口气。
那些来自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给高平的家族子弟带来不小的压力,生怕他们在高平扎根,还好王府承诺给的是南夷岛户籍,影响不到高平。
云煦泽也是不想破坏高平的平衡,这才把承诺的是南夷岛户籍。
矛盾转移后,南夷岛就变得安稳很多,最起码能过个好年,而高平则吸引来很多寒门子弟。
不过高平毕竟有各大家族在,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在高平没有势力,因此动静比南夷岛小很多。
高平,谨王府
今年过年,依旧是云煦泽和章丰钊一起过,永昭帝的年礼已经派人送去洛京。
吃完年夜饭,两人坐在屋里下棋,云煦泽道:“父皇来信,说太府寺已经筹备好本王的及冠事宜,让本王在生辰前赶到洛京。”
章丰钊听言并不意外,道:“如此一来,王爷怕是年后就得出发。”
云煦泽的生辰在二月初五,在路上得走一个月,确实年后就得出发。
云煦泽道:“本王打算初三出发,先生可要一起回洛京?”
章丰钊本来回陵州是为了养老,他如果随云煦泽去洛京,那显然就不能安心养老了。
不过他对云煦泽很好奇,他很想知道云煦泽能把大康治理成什么样子,便道:“王爷先走,老夫稍后就到。”
如果和章丰钊一起走,云煦泽可能就没办法在生辰前到洛京了。
永昭帝本来让云煦泽年前就出发,只是云煦泽对高平有感情,想在这里多过一个年,这才把时间赶得这么紧。
云煦泽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有先生在,本王能安心些。”
章丰钊道:“这一年来,王爷解除了陵越人的祸患,也推行了办私塾之事,应该可以放心离开高平了。”
云煦泽叹气:“哪里能真的放心。之前各郡联合派兵进山围剿陵越人,没有发现陵越人的踪迹,即便还有陵越人藏在山中,也不会超过百人,陵越人之祸确实已解。但私塾刚有了雏形,想要私塾起作用,甚至让百姓习惯私塾的存在,还需要官府的支持。”
这就需要高平和南夷岛几个郡守好好配合。
但如果云煦泽今年被立为储君,那南夷岛就会归属于朝廷,南夷岛三郡的郡守明年就得轮换,但云煦泽现在只选定了一个接任者。
他想了想道:“先生,本王让高济才和李浩成两人去担任南夷岛两郡的郡守,可能行?”
他手下的人才实在有限,能想到的也就这两个人。
章丰钊道:“这如何不行,朝廷只规定本地人不能当郡守,只要不违背这一点就行。”
其实严格一点的地方,本州的人也不能在州内各郡担任郡守,比如安州就是如此,安州各郡郡守没有一个安州人。
但陵州没有这个规矩,这里地方偏僻,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里当官,郡守便有不少陵州人,只要不是本郡的人便行。
云煦泽道:“南夷岛离高平太近,本王是担心高平三大家族趁机影响南夷岛。”
章丰钊笑呵呵道:“若是之前或许有可能,但现在南夷岛多了几百个寒门子弟办的私塾,还有各个家族在那里开的铺子,如今的南夷岛虽然没有成型的家族势力,但却是错综复杂,三大家族哪有胆子掺和进去。”
“如今有王爷压着,南夷岛才会一片平和,等王爷离开,南夷岛想必不会平静,郡守能压住那些势力就不错了。”
云煦泽听言,不由得想到那些城里的铺子,其背后涉及到众多世家,一旦没了云煦泽压制,确实不容易解决。
“那这样的话,高济才两人不一定能压住,他们只是高平家族子弟,压不住那些世家。”
章丰钊看着云煦泽,有些无奈:“王爷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什么?”
“他们不仅是高平家族子弟,还是王爷的人,南夷岛那些势力有靠山,他们两人同样有王爷当靠山,不存在压不压得住,只看他们有没有能力应对这一乱局。”
云煦泽愣了。
他确实把自己忘了。
高济才和李浩成两人有自己撑腰,确实没必要害怕那些世家,他们两人应该也不是那种胆怯之人。
云煦泽稍稍放心:“南夷岛最有价值的是土地,这个一直掌握在官府手中,只要握住这一点,官府就始终处于主导地位。”
“只可惜本王还没看到海上贸易之路鼎盛的时候。”
如今只有大康船队出海,还没看到海外国家的异邦人来南夷岛,等到异邦人到南夷岛和大康百姓交易,这条贸易之路才算成型。
那时候也是市舶司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现在市舶司只负责检查大康船队,权利还是小了点。
云煦泽有意让霍幼云接任零阳郡郡守,但市舶使也得有人去做,这个位置不像郡守那般三年轮换,得找个有能力的人,且品性要好,要不然等今后市舶司的权利扩大,很容易迷失自己。
章丰钊道:“王爷今后还可以来高平看了看。”
云煦泽点点头。
但他心里明白,回来的机会并不多
永昭三十四年,大年初二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小福子正在忙着收拾行李,而云煦泽正在和来拜年的蒋晟阳在书房说话。
云煦泽道:“晟阳,本王此去洛京要么很快就会回来,要么就不会回来了,你是本王的长史,按理说本王回京应该带你一起回去,但高平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私塾需要官府支持才能发展,本王信不过其他人。”
蒋晟阳对此早有所料,拱手道:“下官会为王爷管理好高平。”
云煦泽道:“高平是本王的封地,本王在这里待了将近四年,自是有感情的,本王希望高平能变得更好,该做的已经做了,高平今后能变成什么样,还需要尔等尽心尽力。”
“你一直跟随在本王身边,对本王忠心耿耿,能力和忠心,本王都看在眼里,你暂且再在高平待三年,三年后,本王会给你入洛京的机会。”
这话虽然有画饼的嫌疑,但确实是云煦泽的心里话。
云煦泽能当甩手掌柜,蒋晟阳当为首功,他又不是凉薄之人,自然会给蒋晟阳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蒋晟阳能力足够,即便是九卿也不是不可能。
但前提是,他的能力足够。
云煦泽不会无脑提拔自己的亲信。
蒋晟阳了解云煦泽,知道他不会开空头支票,恭声道:“下官谢王爷恩典。”
“这都是你应得的。”
蒋晟阳是谨王府长史,他这个长史真是当得实实在在,什么都要管,因为云煦泽放权当得特别彻底。
而蒋晟阳又是个专心仕途的人,云煦泽的放权,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锻炼机会。
两人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蒋晟阳走后,便是祝云平兄弟二人带着家眷来王府拜年。
值得一提的是,祝云凌的信到了洛京后,便得到祝昌言夫妇的同意,并且把大婚定在去年十二月。
因此祝云凌已经和霍幼云成亲,霍幼云成功从下属晋升为云煦泽的表嫂。
遥想祝云平兄弟初到高平时,他们还都是孤身一人。
如今都已经成亲了,祝云平还有了个嫡嫡子。
祝云平兄弟二人都知道如今的变化都是源自云煦泽,对云煦泽也愈发忠心。
云煦泽看向霍幼云,笑道:“今后就该称呼你为表嫂了。”
霍幼云道:“王爷折煞下官。”
云煦泽摆手:“本就是如此,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二表兄既然已经和表嫂成亲,那这次就不必和本王回洛京了。”
祝云凌一愣,道:“卑职还是先护送王爷回洛京,其他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云煦泽摇摇头:“表兄刚刚成亲,本王岂能有恶人,本王这次会把朱隆带走,有朱隆和关景彰在,本王不会有事。”
他上次为了把威胁降到最低,出身洛京的两百亲兵一个没带,这次云煦泽会把他们都带上,许久没回洛京,总要让他们和亲人见见面。
云煦泽看向祝云凌:“表兄接任零阳郡都尉的命令很快就会下达,本王会让朱隆给表兄留下得力助手,但表兄也要撑起来才是。”
祝云平有些迟疑:“我们兄弟二人都在零阳,是不是不太好?”
祝云凌接任零阳都尉,如此一来零阳的军政大权就掌握在祝家兄弟手中,这其实有些忌讳。
云煦泽还真忽略了这一点,祝云平倒是还好,毕竟他明年就不会再是零阳郡郡守。
但霍幼云接任后就更不好说了,军政大权掌握在夫妻手中,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若是云煦泽还在高平,那一切都好说,但问题是他八成不会再回高平。
如此一来,有些影响就得注意了。
南夷岛三郡中,零阳郡最重要,零阳郡必须交给霍幼云。
那只能调动祝云凌的职位了。
云煦泽想罢,道:“那就换一换,让二表兄担任承阳郡都尉。”
祝云凌对于担任哪个郡都尉没有意见,他只是遗憾不能继续跟在云煦泽身边,但一切事本就难以两全。
“卑职遵命。”
云煦泽看向祝云平,问道:“私塾的事如何了?”
祝云平道:“如今南夷岛的私塾已经全部招收了学生,仅仅零阳郡境内,便有上千学生到私塾读书,相信今年加入书院的学生会比去年强一些。”
去年加入书院的那些学生只强化了几个月,那比不得这群深入学习多半年的。
当然读书这种东西,需要天赋和勤奋,仅仅半年期间,他们能学到的东西有限。
多在私塾学几年再进去书院,基础会更稳固一些。
书院也教四书五经,只是教得更加深入,而且还会教策问,培养学生理政的能力。
这就是私塾和书院最大的区别。
私塾的目的是让学生考上书院。
而书院的目的是给朝廷培养人才,哪怕进不了太学,也能当个官吏,为朝廷效力。
云煦泽提醒道:“私塾刚刚办起来,很多地方还很稚嫩,今后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官府要管理好私塾。但是要记住一点,私塾先生可以罚可以换,但私塾不能关。”
“南夷岛上有那么多人想办私塾,没了一个私塾先生,很快就能找到另一个替换,但不能影响到私塾的讲学。”
祝云平明白云煦泽的意思:“下官明白。”
总之就是一切以私塾正常运行为主,重要的是私塾,并非私塾先生。
霍幼云道:“零阳郡多了很多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南夷岛,还在南夷岛落了户,显然图谋甚大,今后南夷岛怕是不会太平。”
云煦泽看向霍幼云,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远,道:“南夷岛没有家族势力,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里,时间长了肯定会乱,你们要时刻注意郡内的情况,一切按照律法来办,只要占据大义,就不用担心太多。”
云煦泽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占理,他们就不需要惧怕任何人,反正有云煦泽撑腰。
“表嫂,市舶使一职,你可有合适的接任人选?”
霍幼云皱眉道:“下官手下的那几人都做得极好,能力也还可以,对市舶使的职责足够了解,但唯一一点,他们都是吏。”
云煦泽一阵失望。
吏不能当官!
这是延续几百年的规矩,云煦泽不想打破这个规矩。
如此一来,只能另找个人选了。
云煦泽道:“表嫂帮本王留意一下人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能力暂且不提,品性一定要好,市舶司涉及到众多利益,不能迷失其中,更不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霍幼云应声:“诺。”
云煦泽在走之前和手下的主要官员都见了一面,该叮嘱的之前已经叮嘱过,不过是再强调一遍。
次日,正月初三
云煦泽再次离开高平,前往洛京。
因为刚过年,城里的铺子都还没有开门,百姓们正是空闲的时候,云煦泽离开时,送他的百姓很多。
都知道他要回京举行冠礼以及成亲,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可能不会再回高平。
洛京,兴德宫
永昭帝放下奏书,道:“太府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十郎非要在高平过完年再来,若是误了日子,也不怕让人笑话。”
永昭帝对这一点很不满。
冠礼是大事,岂能儿戏。
黄显替云煦泽解释道:“想必是需要安排的事太多,一时间难以安排完。”
永昭帝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对于云煦泽要在高平过年这件事,他们心照不宣。
都清楚这是云煦泽在高平过的最后一个年。
黄显道:“皇上,可要派人到城门口迎接谨王殿下?”
永昭帝摆手:“不需要,他又不是不认得路。”
虽然宫里已经在制作储君冕服,但永昭帝一日没下旨立云煦泽当储君,云煦泽就不可能享受储君的待遇。
藩王回京可不需要官员迎接,只有储君有这个资格。
黄显只是问一句,见永昭帝没这个心思,便没再说什么。
永昭帝又打开一份奏书,问道:“五郎最近在做什么?”
黄显道:“吴王殿下最近一直在府中,并未见任何人。”
永昭帝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吩咐道:“多派人注意吴王府。”
话音一顿,他又吩咐道:“派人把五郎藏在城外的那些人处理干净,不用留活口。”
永昭帝终究还是心软了。
只想用此事警告吴王,并不打算给吴王实质性的处罚。
毕竟是疼爱多年的儿子。
黄显垂首:“诺。”
几日后,吴王府
吴王正在教嫡子辞儿读书,他对唯一的嫡子很上心,亲自给嫡子启蒙。
吴王妃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件小衣,她正在给儿子缝制衣服。
辞儿是吴王府唯一的嫡子,也是吴王妃唯一的孩子,她比吴王更重视辞儿,每年都会亲自给辞儿缝制衣帽。
对她来说,通过一年年给儿子缝制衣服来感受他的成长,是很满足的一件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吴王的贴身太监小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带着急躁的表情,眼底还有一丝恐惧。
吴王妃见此,把针线放下,道:“殿下,妾身先和辞儿回房”
说罢,便牵着辞儿的小手离开了。
他们刚刚离开,小柳子就说道:“殿下,我们藏在城外的人马被杀了,庄子上下没有一个活口。而且经过检查,很可能是军中之人所为。”
吴王淡定的表情消失,猛地站起身:“什么?!”
他不是可惜私兵被人灭了,而是惊骇小柳子的最后一句话。
军中之人!
整个洛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上千私兵的只有北军,南军再加上光禄寺。
这三军无一例外,全都听从永昭帝的吩咐。
想到这一可能性,吴王吓得有些腿软,扶住一旁的桌椅,急声道:“去请几位先生过来。”
他需要想办法平息这件事,要不然一旦公开,他就彻底身败名裂了。
没一会儿,吴王的几个幕僚齐聚书房内
吴王沉声道:“养在城外庄子上的私兵被人灭了,没有留下活口,疑似军中之人所为。”
三两句把此事交代清楚,吴王便看向几个幕僚,期待他们想出办法解决此事。
幕僚们皆是脸色大变。
“若真是军中之人所为,能在洛京城外调动兵力的,只可能是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王爷养私兵的事,更甚者,皇上可能还知道王爷派人强掳陵越人的事。”
吴王道:“不用说可能,父皇一定是知道了。”
他本来没打陵越人的主意,只是有一次手下人说陵越人身强体壮,比寻常大康人强壮得多。
最重要的是陵州有百万陵越人,不用担心兵源的问题,而且陵州人只需要训练一段时间就能成兵力,比偷偷招募大康百姓要划算很多。
正是因为如此,吴王才会派人去陵州抓陵越人青壮。
本来这事进行得很顺利,那些陵越人虽然桀骜不驯,但头脑简单,只要让他们吃饱饭,就会变得很听话,确实是很好的兵源。
但这一切都在云煦泽就藩高平后被破坏。
云煦泽把陵越人迁往南夷岛,导致吴王府抓陵越人的事受挫,后来又被人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吴王谨慎惯了,直接断了和陵州的联系,借此来明哲保身。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直到今日,吴王才知道永昭帝怕是早就查到他身上了,只是没声张。
怪不得他觉得永昭帝对他冷淡了很多,他之前还以为是云煦泽分润了永昭帝的宠爱,现在看来是永昭帝对他失望了。
吴王苦涩地笑笑,道:“几位先生觉得父皇突然对城外私兵出手,意欲何为?”
几个幕僚对视一眼:“私兵全军覆没,没留活口,说明皇上没想追究王爷,或许只是想借此敲打王爷。”
吴王垂眸:“本王听说十郎已经从高平出来,相信不日就会到达洛京。父皇明明早就知道本王养私兵,却选择在此时出手,莫不是想替十郎扫清障碍?”
幕僚谨慎地开口:“或许有这种可能。”
吴王脸色很不好看:“父皇还真是看重十郎,他还没到洛京呢,就急着帮他扫清障碍,用这种方式告诉本王无缘储君之位,父皇还真是残忍啊。”
吴王越说越觉得不甘:“本王养私兵是犯了大忌,可本王从无谋反之心,父皇明知道这一点,还是把私兵都灭了,不给本王一点机会。”
永昭帝是盛世明君,吴王跟在永昭帝身边,太清楚永昭帝的能耐,他心里一点谋反的心思都不敢有。
他会养私兵,只是未雨绸缪,想着万一哪一日永昭帝突然驾崩,他手里有兵也能更快控制局势,免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吴王虽然总是结交大臣,但他时刻谨守本分,从不和掌握兵权的大臣来往。
也正是如此,他在军中没有一点人脉,只能自己养私兵来增加安全感。
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待遇差距这么大?
吴王很不甘心!
幕僚道:“王爷,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皇上已经出手警告您,您就得有所动作。”
吴王看向他们:“本王要做什么?”
幕僚一字一句道:“自请就藩!”
“不可能!”
吴王毫不犹豫地否认:“父皇还没立储,本王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幕僚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若是没有谨王,皇上可能还会原谅您养私兵一事,如今谨王如日中天,满朝文武都默认他的地位,就连最开始反对的丞相都没再说什么,谨王的地位已经是板上钉钉,您这时候不去就藩,等谨王登基,他怕是不会放您离开。”
吴王脸色铁青。
他自懂事起就谨言慎行,把储君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明明都快成功了,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他甚至对云煦泽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云煦泽把寿安坊经营成铁板一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再加上对永昭帝的敬畏,让吴王始终没机会对云煦泽的动手。
到了现在,他已经彻底没机会。
吴王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愿意承认。
幕僚继续劝道:“等到了封地,王爷便是封地的王,总比在洛京自由些。只要您不犯错,即便谨王登基,也不能拿您怎么样。”
吴王咬牙道:“让本王想想。”
他还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光明正大赢不了云煦泽,使用阴谋诡计又没有把握。
吴王府那么多人,他若是阴谋败露,牵连的是数百人的性命。
最终,吴王颓然地叹了口气
兴德宫
在得知私兵被灭的次日,吴王便进了宫,跪在永昭帝面前,泣声道:“儿得父皇看顾近三十年,一直在父皇膝下安于享乐,致封地百姓于不顾,儿愧对封地百姓,请父皇准儿就藩,以弥补儿的过错。”
永昭帝垂眸看他:“怎么突然想去封地了?不是要留在洛京孝顺朕吗?”
这是吴王一直以来用的借口。
吴王道:“儿前几日陪辞儿读书,方才恍然大悟,儿孝顺父皇是小义,造福百姓才是大义,儿得父皇多年教导,不愿让父皇失望。”
失望?
永昭帝看着吴王,暗暗叹气,其实吴王的性格一直没变,只是永昭帝从前对他有奢望,总觉得他长大些便会改变。
永昭帝有些意兴阑珊,淡淡道:“既然五郎如此明礼,朕便答应你,择日去封地就藩。”
“就藩的一切事宜都由太府寺负责,朕会吩咐他们为你准备好。”
“谢父皇。”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提私兵的事。
永昭帝私底下灭了吴王的私兵,就是不想声张。
而吴王自请就藩,就是在告诉永昭帝,他自愿退出储君之争,不会再生事。
“退下吧。”
曾经亲密和谐的父子,如今却变得无法可说。
“儿告退。”
吴王转身离开偏殿,却在将要踏出门槛时,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父皇,能告诉儿输在哪里吗?”
他从不认为是因为云煦泽能力强,大康并不缺能力强的臣子,储君的标准和能力没有必然联系。
永昭帝并未看他,只是道:“你从小就心思深,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并不相信任何人。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君王本就是孤家寡人,疑心病重些也无妨。”
“但君王是一国之君,要担负起大康各州郡百姓的未来,而你,心中没有百姓。”
“五郎,你从没把朕的教导放在心里。”
百姓是国之根本!
这句话他对吴王三人都说过,但没有一个人放在心里,他们三人高高在上惯了,眼里只有世家各族,没有人在意百姓。
吴王心里一颤。
突然想起百姓对云煦泽的评价。
爱民如子!
“儿明白了。”
原来很早以前他就输了,从云煦泽传出仁爱的名声时,他们就已经输了。
等吴王离开,永昭帝才擡眸看向门口,眼中带着感伤。
“吩咐太府寺,为五郎选个得力的王府长史。”
黄显恭声应下:“诺。”
以往藩王就藩,王府长史都是由永昭帝亲自挑选,这次却交给太府寺。
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很难再挽回。
随着吴王离开皇宫,吴王自请就藩的消息就传开了,这一次是吴王主动散播的消息。
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鲁王两人的动作。
毕竟一直以来,吴王对储君之位都更热衷一些,但他也是第一个出局的。
作为老对手,他很想知道鲁王和梁王的反应。
但让吴王失望的是,鲁王府和梁王府一点异常都没有。
鲁王新得了一个嫡子,府里的热闹劲儿到现在还没散。
梁王府就更无心关心其他事。
因为成亲十余年的梁王夫妇终于要有孩子了。
得数名太医诊断后,都确认梁王妃怀有身孕。
梁王差点喜极而泣,天知道他这两年过得有多难,他终于要有嫡子了。
兴奋的梁王正在张罗给梁王妃补身体。
至于吴王要就藩的消息?
不好意思,吴王是谁?
总之吴王再次失望,鲁王和梁王都没打算搭理他,也没主动就藩的意思。
吴王终于深切地体会到自己人缘有多差,当初云煦泽回高平,他们还给云煦泽送行呢。
如今轮到他,两个兄长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吴王又想起来当初张罗给云煦泽送行的人似乎是他。
要不然鲁王和梁王根本想不到给云煦泽送行。
但如今轮到他就藩,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张罗送行的事。
吴王胡思乱想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低调离开洛京。
一切都已经结束,他今后和洛京不会再有关系,和这里的人牵扯太深没有好处,不如断得干干净净
虽然梁王和鲁王对吴王自请就藩这件事没什么反应,但百姓们对此很有兴趣,不少人都在猜测吴王是怕了谨王,这才特意在谨王到京之前离开,生怕以后走不了了。
夺嫡大热门本就只有吴王和谨王两人,如今吴王自请就藩,那胜者是谁一目了然。
“真有趣,谨王从藩王一步步成为储君,吴王从储君候选一步步成为藩王,两人就像是互换了一样。”
“谨王不会是偷偷用巫术魇镇吴王了吧?谨王在就藩前没有显露一点才能,怎么一到封地就做了那么多事,很难不让人怀疑?”
“或许真有这种可能,不过听说被人魇镇都会生一次大病,没听说吴王生过大病啊?”
“吴王高高在上,他生没生病能让我们知道?”
百姓们都是八卦的,他们尤其喜欢阴谋诡计。
提前结束的夺嫡之争寡然无味,这点乐趣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也不知从哪里传出云煦泽魇镇吴王的消息,这个消息得到了大部分百姓的认可,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茶楼饭馆传播开。
吴王正要离开洛京,便听到自己被魇镇的消息,听说还有不少百姓心疼他。
吴王:“”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被魇镇了?
吴王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利用这件事,但想到自己没生过什么大病,空口白牙就说云煦泽魇镇他,永昭帝怕是会对他更加不满。
能被允许就藩已经很不易,吴王没有胆量再折腾。
文山坊,章府
绿儿气鼓鼓走进来,道:“小娘子,那些百姓好生愚昧,竟然相信谨王殿下魇镇吴王这种离谱的谣言,还传得人尽皆知。”
章慕娆穿着鹅黄色深衣坐在榻上,屋里烧着煤炉,香炉袅袅生烟。
“既然知道是谣言,何必理会!”
绿儿咬牙道:“但也不能任由他们诋毁王爷啊?”
章慕娆道:“放心,大理寺不会置之不理。”
绿儿想到之前大理寺快速处理云煦泽绯闻的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小娘子,王爷快到洛京了,你要不要去城门口迎接?”
章慕娆瞪她一眼:“胡说什么!阿翁又没跟着一起回来。”
他们只是未婚夫妻,去城门口迎接算怎么回事,怕不是会让人看笑话。
若是章丰钊也在马车上,章慕娆倒是可以借着章丰钊的名义去见云煦泽。
绿儿缩缩脖子:“低调一些不就好了,难道小娘子不想见王爷?”
章慕娆收回目光,道:“王爷回京是因为冠礼,他到京后会很忙,等他行冠礼后再说。”
“王爷冠礼后,应该就要大婚了吧?”
绿儿想到此事,眼睛变得亮晶晶。
章慕娆听言,只是抿了抿嘴,并未接话。
当时永昭帝下旨赐婚时,说得便是等云煦泽及冠,择期完婚。
章华纬在太府寺有几分人脉,再加上太府寺官员有意结交,章府上下都知道太府寺已经筹备好云煦泽的大婚,到时候选定黄道吉日,便可以大婚。
章慕娆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不可否认,她对大婚是有期待的。
她和云煦泽相处过一段时间,云煦泽幽默风趣,对她尊重,不会干预她的喜好。
作为郎君,怕是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出色。
更别说云煦泽今后会留在洛京,她不用和家人分开,章慕娆对接下来的大婚早就没了抵触。
剩下的只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