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诗会上发生的事只在小范围流传。
参加诗会和买门票当观众的都是家族子弟,虽然丢人的只是高平才俊,但他们毕竟同为家族子弟,因此这件事只在世家之前流传,百姓们并不知道。
在百姓眼中,这诗会便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诗会前弄得那么轰动,连百姓们都知道钱娘子和高平家族子弟的矛盾,结果诗会当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哪怕诗会结束,也只是公布了诗会前三名,只字未提他们之间的矛盾,谁赢了谁输了,一概不知。
这让一心吃瓜看热闹的百姓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吃瓜吃到一半远比吃不到瓜的感觉更难受,但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世家子弟不想透露消息,寻常百姓就得不到消息。
也就是现在没有报纸,要不然诗会第二天百姓们就会看到诗会的详况转播。
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得知诗会的消息并未在民间传开,轻笑道:“钱山长果真是个聪明人。”
作为诗会的知情者,哪怕世家子弟们不约而同地隐瞒消息,只要钱娘子想要把消息传开,有的是办法。
她没么做,便彰显了自己的格局,高平家族子弟还得领她的情,一收一放尽是手段。
章丰钊道:“王爷可以放心把高平书院交给钱山长了。”
“是啊,有钱山长在,高平书院就出不了乱子。”
云煦泽看向小福子:“书院有没有说什么何时进行入学考核?”
小福子道:“钱山长已经放话,八月初进行考核,八月中旬便要开学。”
这入学时间和太学大差不差,想必都是按照太学的规章制度来。
云煦泽随口问道:“报名入学考核的女郎多吗?”
小福子听言,脸色有些怪异:“可能是受了市舶使的激励,报名的女郎颇多,还包括蒋长史的夫人。”
云煦泽是第一个任命女子官吏的人,进入高平书院,哪怕进不了太学,也能在毕业后入仕。
众人都对云煦泽有信心,因此报名的女郎很多。
但云煦泽怎么也没想到赵娘子也会报名。
“晟阳知道吗?”
“自是知道。蒋长史并无意见,只是蒋老夫人有些不满,因为小郎君还小。”
蒋晟阳膝下同样有个嫡子,如今尚且年幼,还是需要阿娘陪伴的年纪。
蒋老夫人显然更在意孙子。
云煦泽却不以为意:“高平书院并不强制学生住在书院,赵娘子完全可以每日回府陪伴小郎君。”
他当初就是用这个借口说服许娘子。
朝廷明白女郎的种种不便,所以才没有强制女学生住宿。
章丰钊道:“各有各的道理,蒋长史怕是要为难了。”
婆媳之争,男子夹在其中,帮哪个都不成。
小福子道:“蒋长史聪明能干,应该能处理得了吧?”
云煦泽突然来了兴趣:“去把晟阳叫来。”
他很好奇蒋晟阳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成亲三年,蒋晟阳终于迎来了婆媳之争。
章丰钊摇摇头:“王爷怎可看下属的热闹?”
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云煦泽干咳一声,收敛表情道:“先生此言差矣,本王只是打算替晟阳出个主意。”
顺便看个热闹而已。
过了一会儿,蒋晟阳到了。
云煦泽道:“听说赵娘子报名了高平书院的入学考核?”
听到这话,蒋晟阳面色一苦:“王爷消息灵通。”
云煦泽故作不满道:“书院招收女郎,是本王提议,父皇应允的,晟阳这般是不想让赵娘子如书院?”
蒋晟阳连忙摇头:“王爷明鉴,下官并无此意,只是为家务事所扰。”
他当初娶赵娘子,就明说他是为了找人管理后宅,蒋晟阳一心扑在仕途上,为了家宅安稳,他甚至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女婢。
结果如今后宅还是变得不稳,自从儿子出生后,因为教养儿子的问题,蒋老夫人和赵娘子就时常起争执,这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小冲突,两人都不是记仇的人,过后就没事了。
但这次因为高平书院的事,蒋老夫人发了大火,坚决不肯让赵娘子去书院。
别看赵娘子平日里温婉贤淑,但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更改。
让蒋晟阳夹在其中左右为难,他已经有了住在官署的念头。
云煦泽见蒋晟阳一脸苦涩,毕竟是自己的得力助手,问道:“你应该不反对赵娘子入书院吧?”
“下官自是不反对。”
他是云煦泽的心腹,自然不会反对云煦泽的政令,更何况这是朝廷支持的。
云煦泽道:“那你今晚回去告诉蒋老夫人,父皇鼓励女郎入书院,凡是有家眷加以阻挠,一律视为对朝廷不敬,蒋老夫人若是想耽误你的仕途,就尽管闹下去。”
他就不信蒋老夫人会不在意蒋晟阳的前途。
蒋晟阳愣了下,大喜道:“王爷英明。”
有云煦泽这个命令,蒋晟阳不需要做出选择,便可以解决家庭矛盾。
云煦泽笑道:“本王不只是为了你,你家中发生的事,其他人家中也可能发生,如此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让郡衙把本王的意思传出去,若是真有人敢对朝廷不敬,那便依法论处。”
“诺。”
蒋晟阳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他那么沉稳的人也被家务事折磨,可见后宅安稳有多重要。
章丰钊等蒋晟阳离开才开口道:“原来王爷真的有办法帮蒋长史解围。”
云煦泽道:“本王从不说大话。”
其实说白了就是以势压人,但偏偏这一招最好使。
如云煦泽所说,女郎想要入书院,第一个阻碍就是来自家人,可能是夫君,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公婆。
但不管是哪个,女郎们想要克服这个挫折并不容易,弄不好会弄得众叛亲离。
云煦泽的命令就相当于把家庭矛盾转移,由内因转为外因。
以云煦泽在高平的权势,还真没人敢把他的话当儿戏。
章丰钊叹气道:“高平会发生的事,其他地方也会发生,书院招收学生怕是不顺利啊。”
女郎可能招收不够。
云煦泽沉吟一会儿,道:“本王会给父皇上书,把每个书院的学生名额归入郡守考功,完不成招收学生的任务,会直接影响郡守考功,如此一来,本王相信各郡郡守会自己想办法招够学生。”
章丰钊看着云煦泽,笑了:“王爷聪敏,老夫佩服。”
“先生过奖了。”
章丰钊若是生活在后世,就会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任务指标,完不成就受罚,上面的人发布指标,下面的人掏空心思也得完成。
很多时候,指标这个东西都意味着表面功夫,没什么实际意义,但不得不说,这东西在某些特定时候特别好用。
比如现在!
诗会结束后,便是神医比赛的复赛,因为是考基本功,复赛地点就放在高平联合学院的医学学堂,参加复赛的大夫有二十人,一间学堂就够用了。
因为要考察基本理论和药材识别,还要指点大夫们的不足之处,复赛足足进行了一天,才选出来前三名。
这三人便可以参加最后的决赛。
决赛内容很简单,他们会对同一个病人诊脉,要诊断出病人生的是什么病,要用什么药治疗,能把病人治好就算通过。
病人是太医们选出来的,他们一共选了五个病人,一个比一个难治,谁能治好最多的病人,谁就是神医比赛的胜者,能得到由云煦泽亲笔书写的“陵州神医”匾额。
毫不夸张地说,这块匾额是能当传家宝的存在。
如果说初赛考察的是大夫们的行医经验和医术,那决赛考察的就是他们的上限,看看他们的医术到底在什么水平。
谨王府
云煦泽虽然没有亲自去现场,但他一直在关注神医比赛,问道:“太医们有说什么吗?”
蒋晟阳道:“不出意外的话,刘大夫会是最终胜者,但他并非天赋多好,只是占了年纪的便宜,见的病症多了,触类旁通,会治的病症也就多了。”
“太医们说王爷若是不想神医比赛变成笑话,最好在比赛结束后,让进入复赛的这二十人留在学院上课,他们的基础都太弱了,需要加上基础。”
云煦泽道:“本王正有此意,只是他们并非高平人,不一定愿意留在高平。”
蒋晟阳道:“有太医给他们上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他们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拒绝。”
云煦泽颔首:“那你去探探他们的口风。除了这二十人,之前答应留在医馆的那些人也有资格去学院上课。他们和那些医学生基础不一样,到时候把他们安排在一个班,起名为进修班。”
“诺。”
云煦泽道:“如此一来,能填上不少医馆的窟窿,再加上已经毕业的几十个医学生,一多半的医馆都有人坐诊,已经可以让医馆正常运转。”
蒋晟阳拱手道:“王爷高瞻远瞩,为百姓解决了看病难的问题。”
云煦泽摆手:“只是缓解而已,谈不上解决。”
百姓大多数是因为穷看不起病,哪怕这医馆是官府开的,有些百姓还是会因为穷看不起病。
但云煦泽清楚自己管不了所有人,能帮助寻常百姓,不再让他们被医馆讹诈,这就足够了。
复赛结束后的第三日,神医比赛决赛开始。
毕竟是引起轰动的神医比赛,云煦泽便让人在凤栖楼前面空地上搭了个台子,决赛就放在那里举行,能让百姓们看到决赛的进行。
同时评委也会当众宣布最终胜者会是谁。
毕竟是会得到“陵州神医”称号的人,总要让人知道他是谁。
决赛当日
云煦泽难得出了王府,早早来到凤栖楼二楼。
与此同时,凤栖楼周边茶楼饭馆都坐满了人,凤栖楼周边街道上也围了一群人,都等着看最终胜者。
参加决赛的三个人一出现,便引起不小的轰动。
“刘大夫!我阿娘的腿就是刘大夫治好的,刘大夫肯定是神医。”
“胡说,周大夫才是最厉害的,擅长针灸之术,针扎下去就好了,甚至都不用吃药,省了不少药钱。”
“你们都靠边站,赵大夫才是神医,我兄弟中了蛇毒,脸都变紫了,眼看着就不行,最终还是赵大夫治好的。”
“刘大夫”
因为之前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初赛,让这些大夫有了不小名气,能从初赛脱颖而出的大夫大都有自己所擅长的。
云煦泽在二楼听着百姓们的声音,道:“这么快就有支持的人了?”
蒋晟阳道:“似乎都是他们曾经治好的病人家眷,他们治好了病,百姓们显然感恩戴德。”
云煦泽的目光放在高台上,除了居中坐着的几位太医,还有三个人坐在他们左侧,这三人便是进入决赛的三个大夫。
其中两个是中年人,一人是白发苍苍的老翁。
老翁应该就是那位刘大夫。
“怪不得刘大夫占了年纪的便宜,这年纪确实太大了,他是哪里人?”
蒋晟阳道:“宜阳郡人。”
云煦泽挑眉:“离高平挺远的,这刘大夫身体挺硬朗,还能经历长途跋涉。”
蒋晟阳笑道:“可能是大夫都懂养生,刘大夫说话中气十足,身子骨硬朗,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主儿。”
云煦泽道:“挺好的,活到老学到老嘛,正好多学几年医术。”
蒋晟阳道:“下官去打探他们的口风,有十五人愿意留下,刘大夫没有犹豫便答应,还说哪怕家人们不愿意搬来高平,他自己也要留下。”
“刘大夫对医术很是痴迷,恨不得日日到学院上课。”
云煦泽颔首:“这是好事,不过他愿意到医馆坐诊吗?”
他们这些人到学院上课不需要学费,太医们也会倾囊相授,但并非没有要求,去医馆坐诊就是要求。
蒋晟阳道:“愿意。刘大夫说埋头读医术没用,得实践才有用。”
“这老翁思想很先进嘛,虽然年迈,但是个人才。他家人若是愿意来高平,让人好好安排,有什么困难都由官府解决。”
“诺。”
他们说话间,下面台子上的决赛已经开始了。
很快就有五个病人走上高台,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哪怕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他们身体不好。
刘大夫三人面前桌上都放着脉枕,等病人坐在自己面前,他们就开始诊脉,同时观察病人的面相。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这四样基本技能可以说每个都很重要,这三人能走到决赛,基本技能自是掌握得极好。
每个人都认真询问病人的症状感受,时不时触摸病人疼痛的地方,有人还特意凑近闻了闻。
等一切都了解完,他们才在纸上写下病症和药方,因为三个人都得把五个病人看一遍,他们不需要当众说出病人的病症。
他们只需要把自己诊断的结果呈给评委,自会有评委判断他们诊断得对不对,药用得合不合适。
就这么轮流看病,每个病人都要被问三遍,但没一个人不耐烦,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承诺,决赛后便会有人给他们治病,诊金和药钱都不用给,完全免费。
有这种诱惑,别说回答三遍,就是回答十遍,他们也毫无怨言。
云煦泽看着下面,问道:“这五人是怎么选出来的?”
蒋晟阳道:“是太医们在初赛时巡视医馆时选出来的。”
也只有初赛时才有那么多病人。
别看只有五个病人,但这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的病并不容易治,又因为是决赛,需要谨慎再谨慎。
半个时辰过去,本来围观的百姓走了一多半,因为太枯燥了,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外面越来越热。
倒是茶楼饭馆里的百姓还在,他们坐在里面,不用顶着大太阳,自是要比街上的百姓自在些。
云煦泽不懂医术,看得也有些无聊,摸出魔方开始玩。
蒋晟阳在一旁陪着云煦泽,但他要尽职很多,目光落在高台上,若是有意外发生,他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决赛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高台周边本来变得稀疏的百姓重新变得密集,可能是得到消息,重新回来看比赛结果。
看到这一幕,云煦泽想起前世看球赛,一些假球迷没耐心看过程,只在乎结果。
和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
评委们已经看完了刘大夫三人的问诊记录和药方,为首评委起身扬声道:“陵州神医比赛的胜者为刘忠!”
话音刚落,支持刘大夫的人瞬间欢呼出声。
其他两位大夫的支持者就比较丧气了,撇嘴道:“年纪那么大,最起码比赵大夫多行医了二十年。”
听到这话,旁边的百姓不满了:“照你这么说,你那位赵大夫也比年轻大夫多行医二十年,输了就输了,别说那么多废话。”
大多数百姓都是在看热闹,连决赛有了结果,纷纷欢呼起来,凑个热闹。
刘忠先是谢过评委,然后看向百姓们,扬声道:“老夫已经决定留在高平,今后会在南夷岛的龟甲医馆坐诊。”
刘忠也是聪明的,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宣传一波。
有陵州神医这个称号在,龟甲医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应该会人满为患。
云煦泽道:“刘忠在南夷岛坐诊?那他要到学院上课岂不是得经常坐船?他的身体受得了吗?”
蒋晟阳道:“下官本想为他换个医馆,但他习惯了待在龟甲部落,他自己说没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本王已经把匾额准备好,你派人把匾额送去零阳郡衙,到时候让表兄亲自出面给刘忠送匾额。”
好歹是陵州神医,总得有些排面。
云煦泽亲自出面有些过了,祝云平出面就正合适。
蒋晟阳应声:“诺。”
云煦泽又关心一句:“你的家务事可处理好?”
蒋晟阳感激道:“多谢王爷关心,已经处理好,阿娘不再阻止娘子去书院,娘子还要来感谢王爷呢。”
“感谢就不必了,希望赵娘子在书院好好读书,将来造福百姓。”
“下官会转告她。”
随着神医比赛结束,热闹了将近一个月的高平还没恢复平静,高平书院即将进行入学考核的消息便吸引了百姓们的心神。
书院给出的消息是任何人都可以报名,不限男女,也不限家世,但限名额,只要六十个郎君和四十个女郎。
虽然大多数人都考不上,但去体验一番也是好的,很多人都报了名。
高平书院统计人数时都被吓到了。
两千多人!
“山长,高平有这么多家族子弟吗?”
他们只有一百名额,两千多人报名这也超出太多了。
钱娘子道:“估计有寻常百姓报名。”
“寻常百姓?他们哪来的信心能考过家族子弟?”
钱娘子挥手:“别管那么多,准备好试题便是。”
那人嘟囔道:“他们简直胡闹,两千多份试题,我们得誊抄多久啊。”
平白增加那么多任务量,也难怪书院的先生不满。
钱娘子笑道:“你们只管出试题,誊抄的事不用你们管,王府会帮忙。”
云煦泽虽然不打算公开印刷术,但予人方便便是可以的,反正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一模一样的试题是怎么做到的。
先生们却松了口气,恭维道:“多亏有王府帮忙,要不然仅凭我们这些人,真不一定能抄完。”
“快点把试题准备好,别让王府那边久等。”
“好嘞。”
洛京,兴德宫
永昭帝收到了云煦泽的奏书,见他建议用强制手段让各郡郡守完成招生任务,不由得笑了:“十郎倒是滑头。”
但却是深得永昭帝的心,招收女郎入书院的政令是永昭帝决定推行的,若是招不满人,影响的是永昭帝的颜面。
而且第一年都招不满人,今后更有借口招不满,甚至时间一长,他们都敢把女郎的名额划分给男郎。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必须让各郡书院完成招生任务。
永昭帝身在洛京鞭长莫测,只能给各郡郡守下命令让他们尽心去做。
把招收任务和考功挂钩,郡守们想不尽力都不行。
最重要的一点是郡守都不是当地人,他们只会在当地待三年,女郎入书院影响最大的是当地家族,这和郡守关系其实并不大。
死道友不死贫道!
面对这种选择时,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永昭帝道:“让丞相府给各州郡下令,若是完不成书院的招生任务,他们今年的考功一律定为下等。”
黄显应声:“诺。”
永昭帝放下奏书,问道:“离十郎的冠礼还有半年,太府寺筹备得如何?”
黄显恭声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太府寺现在正在筹备谨王殿下的大婚。”
永昭帝颔首:“十郎确实该大婚了,其他人嫡子都有好几个,十郎还没成亲。”
永昭帝还等着看云煦泽的嫡子出生呢。
沉吟一会儿,道:“把西域诸国刚进贡的瓜果送去一半给章家小娘子,另外再从朕的私库里拿两匹上等布料送去。”
爱屋及乌之下,永昭帝只要一收到云煦泽的信,就会赏赐章慕娆一些东西。
黄显都习惯了。
永昭帝今日心情好,道:“朕听说章小娘子几个月前弄了个什么冰场,吸引了不少女郎去她那里玩?”
黄显道:“回皇上,章小娘子在外城建了个冰场,其实就是在屋内弄了一层冰层,又发明了一种叫冰鞋的东西,穿着冰鞋便可以在冰场滑冰,因为是第一次见,很多女郎觉得有趣便经常去冰场。”
“不过老奴听说,给谨王殿下打理产业的管事也开了一家冰场,只是去他那里的都是各家郎君。老奴猜测这冰场应该是谨王想出来的。”
永昭帝听言笑了:“十郎心思灵活,总是能弄出些新奇东西,朕都习惯了。”
黄显笑道:“城外那家冰场早就弄好,后来推到重建才有了现在的样子,老奴猜测谨王殿下一开始建冰场可能是为了讨小娘子欢心。”
听到这话,永昭帝笑得更开怀:“年少慕艾,十郎也开窍了。如此也好,章小娘子是十郎的正妃,他们感情好,有利于后宅安稳。”
在永昭帝心里,正妃是特殊的存在,非其他侧妃妾室可比,对待正妃要敬爱,在外人面前要给足正妃面子,如此一来后宅才能安稳。
做大事者,不能被后宅绊住脚步。
梁王总是被骂就和他宠妾灭妻有很大关系。
文山坊,章府
章慕娆的闺阁内
她正在把玩魔方,这个魔方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在其他人眼中很难还原的魔方,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绿儿进来禀报道:“小娘子,宫里又赏赐东西了。”
章慕娆头也不擡:“送去库房便是。”
得到宫里的赏赐,一开始还能高兴一些,次数多了,章慕娆便变得淡定了。
绿儿把一盘瓜果放在章慕娆面前,笑嘻嘻道:“瓜果要沉着新鲜吃,可不能放进库房。”
章慕娆这才擡眸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转动魔方。
绿儿有些无奈:“这魔方,您闭着眼睛都能还原,怎么还这般上瘾?”
“闲着无聊。”
绿儿眼珠转了转,笑道:“那么多女郎想找小娘子去滑冰,都被您推了,您可不是闲着无聊,怕是想谨王殿下了。”
章慕娆瞪她一眼:“大胆!”
绿儿了解她的脾气,并不怕她:“小娘子想王爷给他写信便是。”
章慕娆撇撇嘴,没有说话。
从洛京到高平,送信一来一回便需要二十多天,他们每月都会通一次信,这个频率已经够高了。
她在府里无事可做,但云煦泽是藩王,要做的事有很多,她不能总打扰他。
绿儿又道:“谨王殿下还有半年就会回到洛京,到时候小娘子就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
章慕娆直接拿起一颗葡萄塞进绿儿嘴里:“不会说话就闭嘴。”
反了天了。
绿儿知道过犹不及,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章慕娆放下魔方,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院子里的花瓣落了一地,进入八月份,花季已经过去。
云煦泽离开洛京时还是开春,如今已经要步入秋季了。
半年!
他离开也才半年而已。
章慕娆幽幽地叹口气
云煦泽除了让人帮书院印刷试题,并未插手书院的任何事,因此随着书院考核开始,忙得是其他人,他又变得悠闲了。
章丰钊躺在摇椅上,看着云煦泽:“王爷就不去书院看看?”
不管哪个时代,摇椅似乎都颇为受老年人喜爱,章丰钊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让云煦泽给他也弄了一把。
云煦泽随着摇椅摇晃,悠哉道:“反正最终会收一百个学生,有什么可看的。若是南夷岛书院,本王还有些兴趣,高平书院就算了。”
虽然有很多寻常百姓报名,但最终这些名额还是会落在家族子弟手中。
并非暗箱操作,只因为家族底蕴,人家确实有真才实学。
章丰钊道:“南夷岛三郡的书院考核似乎也是这段时间?”
云煦泽点头:“前后相差不到三日,他们都打算八月中旬开学。”
其实南夷岛书院的考核也没有悬念,因为得了云煦泽吩咐,祝云平三人早就把一批优秀的学生组织起来强化,到时候入学的就是这一批人。
比起高平书院,南夷岛那边才更像是暗箱操作。
但为了提高南夷岛书院学生的下限,只能出此下策。
章丰钊道:“这个时间倒是选得好,各郡的书院都建好了,今年八月便能招收第一批学生。不对,安州那边可能会延迟。”
安州抓了几个月的内奸,以及整顿世家,建书院的事就被抛到了一边,在整顿完成前,朝廷也不放心派人去安州书院。
等整顿完成,朝廷派人到安州,又是几个月后了,如此一来,安州书院的学生就会比其他书院晚入学办半年。
安州整体的才俊质量连陵州都比不上,得亏太学名额是按照各郡划分的,要不然安州和陵州可能一个都轮不上。
毕竟以前就是如此。
章丰钊想到各州郡的学生质量,道:“他们在各郡书院还好些,等他们到了太学,才会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云煦泽道:“本王觉得太学的考核等级也该改一改,这么多水平不一的人入太学,不一定都能通过考核,但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肯定不愿意当小吏,不如和书院一样划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等当郎官,丁等当小吏,乙等和丙等外放各郡,如此一来也能增加朝廷的官吏储备。”
章丰钊听言道:“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
以郎官为起点,是最正统也是最有前途的升官之路,因此郎官人选宁缺毋滥。
但对于外放官员的要求可以降低些,这些人有了在太学进学的经历,比那些从书院毕业就进入仕途的官员肯定要多了些优势。
而书院毕业的官吏要比没进过书院的官吏更有前途。
如此一来,就能拔高太学和书院的地位,让各个家族子弟以进入书院和太学为荣。
这种模式显然比之前纯粹靠家世选拔官吏的方法,要成熟可靠很多。
最重要的是加强了中央的权利,这才是重点。
章丰钊想到云煦泽时不时就有新的想法,笑道:“王爷不必总给皇上上书,挺麻烦的,等到了洛京,有什么想法,一一去办便是。”
云煦泽听出章丰钊的言外之意,道:“先生就不怕出现什么意外?”
“意外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若总担心这个,只是自寻烦恼。”
云煦泽擡头看看王府,道:“本王以前总觉得会在这里待一辈子,不瞒先生,本王把高平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交给别人真不放心。”
章丰钊正色道:“王爷可以交给信任的人,高平对王爷意义不同,相信皇上会考虑王爷的意见。但王爷注定不属于高平,王爷心有沟壑,雄才大略,若是困在一郡之地,未免太屈才了。”
云煦泽摇头:“先生太高估本王了,论才干,很多人都比本王强。”
“但众皇子中没有!”
章丰钊一击必杀。
这不是实行禅让制的原始时代,而是实行继承制的封建时代,大康是家天下,别管天下怎么乱,哪怕藩王聚众谋反,皇位也是在云家子弟中传递。
哪怕今后有权臣把持朝政,他也会选个云家人当傀儡皇帝。
云家的正统地位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除非将来有人能改朝换代,要不然这天下就是云家的。
傻子登基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血缘决定一切。
云煦泽不必和其他世家子弟比,他只需要比他的兄弟强,储君的位置就是他的。
显然,这一点他已经做到了,在他还没有想太多的时候就做到了。
云煦泽深吸一口气,道:“本王都明白。”
窝在高平有窝在高平的好处,但去洛京也有去洛京的好处。
别的不说,仅仅是女子为官这件事。
若仅仅只是在封地推行,等云煦泽百年之后,估计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废除。
没有永昭帝撑腰,如今招收女郎入书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云煦泽更不可能借大旗以势压人,把那些女郎家中的阻挠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只有君王才做到的事,云煦泽心里有很多想法,都是只有君王去做才能尽全功,才能实现最大的价值。
比如印刷术和竹纸,连永昭帝都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开,若是这两样东西一直在云煦泽手里,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公开。
既然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总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做出一番事业。
云煦泽感受到内心的想法,喃喃道:“本王原来也是有野心的?”
章丰钊就在他旁边,听到他的话,道:“每个人都有野心,只要实力和野心相匹配,那就是好的。”
云煦泽扭头看他:“难为先生为本王费心了。”
章丰钊是云煦泽请来的围棋先生,如今还要兼职心理导师,也挺不容易的。
章丰钊笑道:“王爷心里有分寸,老夫不担心王爷会走错路。”
云煦泽坐起身,浅浅地伸个懒腰,道:“休息够了,该去处理公务了。”
其实就几本奏书,只要不是紧急公务,他一般会攒几天再一起处理,今日是难得的勤奋。
章丰钊看着他离开,躺在摇椅上眯上了眼睛
书院的入学考核只进行了一日,三日后便放榜,在书院门口张贴得以入学的学生名单。
今日便是放榜日,一大早书院门口就围了一群百姓。
人群外停了一辆辆马车,这都是来看榜单的家族子弟,结果他们一来才发现来晚了,门口已经被百姓围住,他们又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和百姓挤,只能派小厮挤进去打探消息。
其他人结伴去街对面的茶馆小坐。
看来书院门口那些抻着脖子等着看榜单的人,有人耻笑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心里就没数吗?还好意思来看榜单?”
“自从王爷设立蒙学后,一些贱民就多了些妄想,王爷让他们识字本是好意,他们却不知天高地厚,白瞎了王爷的好意。”
“算了,别说他们了,晦气!等榜单出来,我等去南夷岛游玩一番?等入学可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好啊,南夷岛好玩的地方不少,一会儿我给你们带路。”
几个家族子弟凑在一起闲聊,他们都是自信进书院的人,暂时没有竞争关系,气氛还算不错。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桌旁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妇。
“郎君,你说妾身能中吗?”
赵娘子之前挺自信的,但临近放榜,她反而紧张了。
蒋晟阳今日特意来陪她看榜,温声道:“书院招收四十个女郎,娘子的学识连为夫都甘拜下风,岂会考不进书院?”
赵娘子白他一眼:“郎君明明是故意让着妾身。”
蒋晟阳笑笑,扭头看向聊着兴起的那几个家族子弟,故意低声道:“他们都那么自信,娘子莫非还不如他们?”
赵娘子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看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姿态,心想也是,她怎么样也比那几个人强。
这么一想,顿时不紧张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高平书院的大门打开,两个杂役手里拿着红色榜单,正在往墙上贴。
茶楼上看不清榜单的名字,但可以看到一共贴了两张,想来是男女分开了,各占了一张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