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慕娆旁观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利益划分。
云煦泽道:“章府负责蜂窝煤工坊的一切事宜,本王负责提供一百甲士护卫,另外蜂窝煤的配方由本王提供,但这只是最初的比例配方,今后为了减少损耗,延长蜂窝煤的燃烧时间,还需工坊自行研究改良,所以分成为本王六成,章府四成。”
章丰钊不同意:“章府只是提供地方和一些人手,占四成太多,两成足以。”
云煦泽坚持道:“先生,蜂窝煤工坊需要大量人手,仅凭王府根本做不到,今后从生产到售卖蜂窝煤都由章府负责,本王虽和先生关系亲近,但也不能占先生便宜。”
“当初本王和高平三大家族合作售卖蜂窝煤,同样是本王提供配方和护卫,他们三家占据六成,本王占四成,和他们比起来,章府已经吃亏了。”
章丰钊依旧不同意:“今时不同往日,当时王爷初到高平,做什么都需要银子,用利益换取三大家族的支持乃是上策,但现在并不需要。”
说白了,当初云煦泽和高平三大家族的地位并不对等,三大家族隐隐占据主动地位。
但现在云煦泽是如今圣眷最浓的皇子,章府只是洛京勉强有些名号的新兴家族,哪怕两家结亲,占据主导地位的也是云煦泽。
章丰钊看的很清楚,才会让出去巨大利润。
但云煦泽并不看重这些,银子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只是数字,他有无数赚钱的点子,但他很感激章丰钊,章丰钊对他帮助良多,他别的做不了,只能从这方面帮一帮章府。
世家需要银子的时候也不少。
比如养家族护卫!
越忠诚的护卫,花费的银子越多。
这次办差,章府把家族护卫都交给云煦泽指挥,哪怕不是看在章丰钊的面子上,他都得给章府些回报。
一个非要多给,一个坚决少要!
本来以为会很顺利的利益分配,就这么僵住了。
章慕娆在一旁看得很是有趣,但她并未插嘴,这不是她该管的。
但章丰钊却注意到她,眼睛一亮,道:“王爷,老夫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先生请说。”
“就按照王爷所说,王府占六成,但剩下的四成,两成归章府,剩下的两成归入囡囡名下,当做她的嫁妆。”
这可真是极为丰厚的嫁妆!
章慕娆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自己的事,顿时怔住了。
云煦泽明白章丰钊的心思,章慕娆嫁给云煦泽后,这两成会随着章慕娆回到王府,相当于还是王府的,只是多了章慕娆这个中间人。
但嫁妆是嫁妆,终究不能和王府私库混为一谈,这两成给章慕娆倒也不错。
章慕娆对云煦泽的帮助也不少。
云煦泽没有想太久,便答应道:“那便照先生说得办。”
等蜂窝煤的生意做起来,章慕娆将会成为洛京嫁妆最丰厚之人。
章丰钊抚须笑了。
这是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转眼半月,时间进入永昭三十二年十月中旬,洛京已经有了冬天的气息,寒风吹过,走在街上的百姓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袍。
平福街,利丰楼
单鸿晖站在门口,迎接一个个前来赴约的掌柜。
“沈掌柜,里面请。”
“许掌柜,多谢赏光,快里面请。”
“哎呦,杨掌柜,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一会儿多聊会儿。”
“”
每个进来的掌柜都会和单鸿晖寒暄几句,然后上三楼。
云煦泽让单鸿晖邀请平福街所有家族的管事商议合作卖煤炉一事,但平福街上有数百家商铺,他们背后的家族也有百余家。
真和这么多人一起商议,怕是商议不出什么,倒是很容易打起来。
毕竟世家之间总有互相看不顺眼的。
比如今日来的严家管事和杨家管事,两人落座的时候恨不得离对方八丈远,还不忘冷哼一声,以表达对对方的鄙视。
这是属于明面上的不和。
像许家管事和何家管事这种看似云淡风轻云,但实际上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的情况,就是暗地里的不和。
但这还是懂得克制的,但还有一见面就大打出手的,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谈得下去。
单鸿晖没有严格按照云煦泽的命令,他决定分两波邀请。
他决定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人数太多容易引起乱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世家分三六九等,为世家打理产业的管事其实也分三六九等。
那些大家族的管事平日里一个个端着呢,他们可不会愿意和身份不对等的人坐在一起议事。
因此,单鸿晖第一批邀请的便是三公九卿之家。
这里的三公九卿之家可并非只有十二家,也有家族出过几位九卿,但现在并未担任九卿。
这些家族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家,三楼专门用来谈生意的雅间很大,这些人进来也不过是占据了一块地方。
这间雅间用屏风隔成了内室和外室,这些管事待的地方就是外室。
单鸿晖和最后一位到的何掌柜一同上了三楼,心里暗叹他分开邀请的决定是对的,只是一次聚会而已,何家掌柜还特么端着最后一个到,世家这种以家世论高低的做派简直刻在骨子里了。
其他掌柜看到何掌柜最后一个到,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只有许掌柜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好巧不巧,正好被打算坐在他对面的何掌柜听到,但何掌柜面不改色,只当没听到。
单鸿晖全程围观了一场火花四溅却不动声色的较量,他是今日聚会的发起人,又是谨王府的管事,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
他笑着拱手道:“多谢诸位给单某面子来这一趟,单某感激不尽。”
杨掌柜已经顾不得和严掌柜斗鸡眼,问道:“单掌柜说有大事要和我等商议,如今人到齐了,可以说了吧?”
哪怕单鸿晖是云煦泽的人,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主要还是单鸿晖给的噱头够吸引人。
单鸿晖并未直言,而是神秘道:“如今已是十月中旬,天气转冷,但各位掌柜进入雅间后,可有感觉到冷?”
可能是进来的时间尚短,又或者他们的心思都在别的地方,在单鸿晖提起前,他们还没注意到这一点。
得了单鸿晖提醒,众人才感觉到什么。
“这雅间里挺暖和的,莫不是烧炭了?”
“利丰楼果真是财大气粗,这才十月中旬便开始烧炭。”
他们当然不是买不起木炭,只是这才十月中旬,还不到烧炭的时候,再有银子也不能这么浪费。
还有几人语气微酸。
大家的商铺都在平福街上,利丰楼的生意有多好都是看在眼里。
单鸿晖起身道:“这里可没有烧炭,之所以会感觉到暖和,是因为此物。”
他起身走到墙角,那里放着一个煤炉,煤炉的一侧连着铁管,雅间的窗户上开了一个个铁管大小契合的圆孔,正好让铁管通过,同时由糊了一层纱布,免得漏风。
众掌柜跟着起身,一同来到煤炉旁,刚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伸手靠近,那股暖意更加明显。
这基本上确定单鸿晖说得没错,正是此物让雅间变得暖和。
“这是何物?”
单鸿晖道:“这是王府新发明的煤炉,主要作用便是取暖,只要在屋内放置一个煤炉,不到一炷香功夫,屋内便会变得暖和。”
看了眼众人并不是太在意的样子,单鸿晖扔下一个炸弹:“这样的煤炉,若是不间断地燃烧十二个时辰,只需花费不到两文钱。”
章府的人已经实验过,一块蜂窝煤在自然状态下可以燃烧两到三个时辰,若是封住炉口,则最少可以燃烧四个时辰,所以若是只为取暖,每日三块蜂窝煤就够了。
这句话把众人炸懵了。
“单掌柜,莫不是拿我等开涮?”
且不提主家们烧的好炭,哪怕是最普通的木炭,不间断地燃烧十二个时间最少要花费一两银子,因为木炭燃烧时间太短。
就连他们这些体面的管事,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舍得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烧炭。
现在单鸿晖却告诉他们这煤炉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供暖只需要花费两文钱,这不是耍人是什么?
眼看着几个掌柜神情不对劲,单鸿晖道:“大家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单某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几个掌柜下意识摇摇头。
商人重信,为了经营好名声,他们从不会在正事上开玩笑。
那就说明,这是真的!
一时间,众多掌柜的眼睛都亮了,他们都是掌管产业多年的管事,对于商机十分敏锐。
这时候,煤炉已经不是煤炉,而是一锭锭银子。
有人面含期待地问道:“单掌柜今日叫我们前来,莫不是为了这煤炉?”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单鸿晖。
单鸿晖笑道:“大家莫急,先入座再说。”
等众人重新坐下,单鸿晖道:“这煤炉是王府新发明的东西,王爷是个大度的人,愿意将这桩生意和洛京各家族分享,只要你们每人交五千两银子,单某便会把这煤炉的制作方法告诉你们,王府也会认可你们家族有售卖煤炉的资格。”
听到这话,众位掌柜眉头一皱。
他们都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交银子得煤炉的制作方法没有问题,但五千银子太多了。
而且单鸿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这五千两银子买的似乎并非煤炉,而是售卖煤炉的资格。
可问题是他们背后都是大家族,需要和王府购买这个资格吗?
正在众人沉思时,有人开口了:“单掌柜,我看那煤炉制作似乎并不难,五千两是不是太多了?”
单鸿晖微微笑道:“能在平福街开商铺,五千两银子对于诸位来说不过是小钱罢了。”
“银子再少也是钱,何况我等是替家族管理产业,银子可不会任由我等随意花费。”
说白了,他们替家族管理产业拿报酬,但没有动用大笔资金的权利。
单鸿晖却不会被他们忽悠:“各位能被家族派来掌管平福街的商铺,想必皆是家族信重之人,区区五千两银子,你们还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的。若是不成,也可和家族商议后再决定。”
“王爷大度,愿意带着诸位一同发财,诸位应该不会背着王爷私下仿制煤炉售卖吧?”
说到最后,单鸿晖语气微冷。
听到这话,有几人的目光闪烁,他们还真有这样的心思。
许掌柜问道:“单掌柜,仅凭煤炉做不到如何暖和吧?”
单鸿晖道:“还是许掌柜眼尖,有了煤炉后,还需要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蜂窝煤可以如同木炭一样燃烧,但它的燃烧时间远超木炭,价格也便宜,一文钱两块。”
“若是各位决定和王府合作售卖煤炉,那王府可以让诸位以成本价购买蜂窝煤,一文钱五块。”
这当然不会是成本价,众人也不会信单鸿晖的鬼话,他们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般说来,王府不会卖蜂窝煤的制作方法?”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单鸿晖只是笑着看他,并没有回答。
这就是废话,如果连蜂窝煤的制作方法都交出去,那王府还赚什么银子。
见单鸿晖默认,有人不满了。
“单掌柜,这事做得不地道啊,我等花五千两买煤炉的制作方法,结果还要从王府手中买蜂窝煤,这岂不是受制于王府?”
“不错,那煤炉只需看一眼便能做出来,让我们花五千两买,岂不是把我们当冤大头了?除非加上蜂窝煤的制作方法。”
看着要得寸进尺的几人,单鸿晖脸色一冷,道:“如果按照你们的话说,开成衣铺的受限于绸缎庄,开酒楼的受限于米菜铺,连王府卖的琼浆玉液都会受限于原材料,怕这怕那,何必开商铺,回家抱着娘子睡觉不好吗?”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把几人说得面色一僵。
他们只是寻个借口和王府讨价还价,谁能想到单鸿晖会这么刚回来。
“至于煤炉制作简单,再简单也是王府发明的,你们没想出来是你们的问题,想要售卖煤炉就要和王府买这个资格。”
单鸿晖道:“诸位若是舍不得这笔银子也无妨,下次再合作便是,可若是拒了王府的合作,私下却仿制煤炉售卖,就别怪王府不讲情面。”
单鸿晖的目光扫过众人,含着一丝威胁。
雅间内沉默片刻。
许家管事率先开口,温声道:“单掌柜言重了,我等开商铺讲究和气生财,这煤炉是王府发明,王府愿意带着我等赚钱,我等自然感激不尽。”
“这五千两银子,许家交了,稍后我便让人送来。”
五千两银子重几百斤,谁也不可能带在身上。
单鸿晖脸上露出笑容:“许掌柜敞亮,你们今后可和章家的管事商议购买蜂窝煤一事,把我们签订的书契给他们看,便可以一文钱五块蜂窝煤的价格购买蜂窝煤。”
听到这话,众人都明白了,真正和王府合作的其实是章府,到底是岳家,待遇就是不一样。
单鸿晖的话还在继续:“不过有件事,需要提前和许掌柜说清楚。”
许掌柜道:“单掌柜请说。”
“王府已经给煤炉和蜂窝煤定价,煤炉三十文一个,蜂窝煤一文钱两块,为了避免有人以压低价格的方式恶意竞争,在洛京周边都要是这个价格。”
压低价格?
恶意竞争?
其他人差点吐槽出声,这价格已经够低了,哪个傻子还会压低价格。
“单掌柜,这价格是不是低了些?”
单鸿晖解释道:“这蜂窝煤虽然廉价,但味道并不好闻,权贵人家怕是不会用,只有把价格定得低些,寻常百姓才能买得起,诸位想必都知道洛京周边有多少百姓。”
那可是数百万人!
众人眼睛一亮,明白了单鸿晖的意思,他们都是聪明之人,当然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就放弃大头。
许掌柜二话不说同意了云煦泽定的价格:“就按照王府定价来。”
能做在这里的人都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哪怕之前有和王府讨价还价的心思,也只是想省些银子,从没有放弃这门生意的打算。
单鸿晖已经明着说了私下仿制煤炉就是和王府为敌。
以云煦泽如今的地位,实在没必要为了五千两银子得罪云煦泽。
众人心中想得分明,许掌柜刚和单鸿晖商议好,何掌柜也开口了,同样答应交五千两银子。
本就意动的众人看何许两家都答应交银子,他们没有再犹豫,纷纷表示要和王府合作。
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王府就赚了将近十万两银子。
而有了这个大家族带头,剩下的那些家族就不会敢有其他心思。
如此算下来,仅仅是卖煤炉的制作方法,王府就能赚数十万两银子,完全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单鸿晖看向墙角的那个小小的煤炉,心里再次感叹云煦泽的赚钱能力,真就跟抢钱一样
随着单鸿晖陆续和各家族签订书契,煤炉几乎在短短几日内便进入洛京众多百姓的视线,每个售卖煤炉的商铺都有安放煤炉,现场展示煤炉的效果。
得知每天只需要三四块蜂窝煤,消耗不过两文钱的时候,百姓的反应就和那些管事差不多,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确定是真的,然后就疯了。
抢疯了!
百姓们生怕这只是世家们短暂的好心,就跟世界末日到来抢粮食一样,每个售卖煤炉的商铺每日都有数百人排队。
看到这种盛况,各家族管事都催促工坊加快制造煤炉的速度,同时又给章府的蜂窝煤工坊下订单,又定了一批又一批的蜂窝煤。
他们还是低估了洛京的市场,哪怕加开了几个售卖煤炉的商铺,依旧满足不了洛京百姓的需求,每日还是有很多人排队。
和王府合作的各家族都大赚了一笔。
虽然煤炉定的价格低,但架不住买的人多,尤其是那些拥有庄子的家族,一买就是上千个煤炉。
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会只买一个,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几个儿子儿媳住在一起,每个屋总要放一个煤炉。
有着各家族使力,煤炉一跃超越香水肥皂等物,成为洛京的明星产品,引起了一阵狂潮。
现如今百姓闲聊,都离不开煤炉,见面总会先问一句你买煤炉了吗?没买那还不赶快去买,买了?那买了多少块蜂窝煤?
总会有话题聊。
哪怕已经过去半个月,煤炉在洛京的热度依旧不减。
但云煦泽已经被永昭帝晾了一个月,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但永昭帝既没有交给他差事,也没有让他回封地。
偏偏那些朝廷官员也和失忆了一般,竟然没一个人觉得他待在洛京有什么不对。
无奈之下,云煦泽只得主动去拜见永昭帝。
兴德宫
一见面,云煦泽便道:“父皇,儿已经离开封地四个月,以防封地生乱,儿欲返回封地。”
永昭帝放下奏书,道:“你管理了两年的封地岂会那么容易生乱,再过不久便是宫宴,参加了宫宴再说。”
云煦泽瞪大眼睛:“宫宴还有两个月呢。”
宫宴是年底才会举行。
永昭帝皱眉:“怎么?不愿待在洛京陪朕说说话?”
云煦泽道:“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待在洛京无事可做。”
他在高平好歹有忙的事情。
永昭帝戏谑道:“你会无事可做?你最近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吗?”
煤炉的名气已经传到了宫里。
云煦泽摸摸鼻子:“儿只是闲得无聊,便捣鼓一些东西。”
他顿了下,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小心看了眼永昭帝,欲言又止。
永昭帝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云煦泽道:“儿闲着无聊,请父皇允儿去洛京的清匠司和军器司看看。”
高平的清匠司和军器司太落后了,他想看看洛京的水平如何。
永昭帝听言,仅沉吟一会儿,便道:“既然你闲不住,那便去看看吧。”
他知道云煦泽有很多奇思妙想,让他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即便帮不上忙也无事,给他找点事做,省得总提回封地的事。
云煦泽大喜:“儿多谢父皇。”
永昭帝看向黄显,道:“从南军调一百人护着十郎,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到他。”
黄显再次感叹云煦泽的圣宠,恭声道:“诺。”
云煦泽愣了:“父皇,儿有亲兵。”
永昭帝瞥他一眼:“你那亲兵在洛京不好使。”
王府亲兵在洛京可没什么威慑力。
云煦泽心想也是。
“既然来了,就陪朕下局棋。”
云煦泽听命地坐在永昭帝对面。
永昭帝显然并非单纯想和云煦泽下棋,问道:“怎么想到和那么多家族合作?”
云煦泽道:“父皇也看到了煤炉的利益有多大的,仅王府是吃不下的,而且煤炉卖得越多,对蜂窝煤的需求就越多,既能交好各家族,又能赚更多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永昭帝哼了一声:“你的聪明就只想着怎么赚银子了?”
显然对他总是沉浸于赚钱不瞒。
云煦泽却有不同意见:“父皇执政三十载,应该比儿更加明白银子的重要性,想要做什么都需要银子,就像儿想在南夷岛修路,南夷岛那么大,若是没有足够的银子,怕是等儿的儿子袭爵,这路都修不完。但现在王府有足够的银子,儿可以保证这路会在两年内修完。”
“修好路,马车更容易通过,来南夷岛的商队也会越来越多,南夷岛的关税和商税也就越来越多,这都是良性增益。”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儿有银子修路。”
永昭帝面色没有多少变化,瞥他道:“朕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朕。”
云煦泽尴尬地笑笑:“儿只是觉得只要对大康有益,无所谓做什么。”
永昭帝道:“你赚再多银子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永昭帝希望他脱离藩王的角度看待大康,他赚得那些银子可没办法和整个大康税收相比。
云煦泽可不想被永昭帝看低,脑中灵光一闪道:“父皇,儿可不仅仅是在赚银子,还在想利国利民之事。”
永昭帝落下棋子,挑眉道:“说来听听。”
云煦泽道:“随着赚得银子变多,儿发现因为银子不便携带,每次交易的时候都很麻烦,尤其是外出行商,更是不便携带太多银子,若是遇到稀缺之物,想买都买不了。”
“儿便想可不可以由朝廷出面成立一个官署,这官署可以帮百姓保管银钱,也有发放和兑换票据的权利。”
“票据?”
云煦泽点头:“不错。百姓去当铺当东西,会得到与物品价值等同的当票,届时可以凭借当票赎回东西。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有和银子价值等同的票据?比如百姓向官署存一百两银子,便能从官署得到一百两的票据,这张票据便值一百两,在任何地方的官署都能兑换出一百两银子。”
“如此一来,银子就会变得容易携带,今后的大额交易也不需要那么麻烦地把几箱银子擡来擡去。”
永昭帝神色变得越来越认真,放下手中把玩的棋子,淡声道:“继续说。”
见永昭帝感兴趣,云煦泽心里略微有些激动,道:“父皇执政三十载,开创永昭盛世,百姓对父皇很是爱戴,这种帮百姓保管银票的官署需要百姓信任才有用,而朝廷显然附和要求。”
应该是永昭帝执掌的朝廷会得到百姓的信任。
“除此之外,还可以以利益吸引百姓,比如百姓把一百两银子存在朝廷设的官署一年,可以得到一两银子的利息。”
云煦泽记得在前世早期钱庄是没有利息的,甚至帮客户保管银钱还需要手续费,但云煦泽直接把这一步省略了。
永昭帝微微皱眉:“若是百姓都把银子存进官署,朝廷哪来那么多银子支付利息?”
一两年还行,若是长久下去,朝廷岂不是要倒贴银子?
云煦泽道:“父皇,不能这么算,一百两放在百姓手中,只能存着吃灰,但放在朝廷手中,朝廷可以交给专门的人打理,一百两银子就可能变成两百两,而朝廷一年后只需要支付一两银子的利息。”
银行是永远不可能亏的。
当然这里面涉及到很多利益,需要国家严格监控。
云煦泽又道:“赚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贷,把银子借给急需银子的人,然后规定借贷需要支付多少利息,借贷的利息肯定高于存钱的利息。这样一来,只需要一进一出,便能赚到银子。”
永昭帝沉吟道:“倒是有些可取之处。”
云煦泽道:“不过想要让这个官署起到作用,有一点很关键,票据必须要做到独一无二,外人不得仿制,要不然就乱套了。”
票据的防伪标识是目前限制钱庄建立的障碍,想在古代弄出来防伪标识可不容易。
永昭帝明白云煦泽的意思,道:“等朕和众卿商议后再考虑票据的事你打算给这个官署起什么名字?”
永昭帝心里已经倾向设立这样的官署,这主意是云煦泽出的,命名权自然也归他。
云煦泽毫不犹豫道:“钱庄!”
“钱庄?倒是个贴切的名字。”
“朕还有公务处理,你先退下吧。”
云煦泽看了眼还没下完的棋局,没敢说永昭帝过河拆桥,只在心里腹诽几句便起身道:“儿告退。”
他刚离开兴德宫,便看到一个穿着劄甲的青年将领在等他,他身后还有一百甲士,
显然这些人就是永昭帝派来保护云煦泽的南宫卫士。
为首的将领道:“卑职兴德宫卫士丞,见过王爷。”
卫士丞只是秩俸四百石的小官,但架不住人家是贴身保护永昭帝的人,官职低但位置很重要。
云煦泽看着此人,总觉得有些眼熟,问道:“本王看你有些面善,你是何人?”
卫士丞道:“家父章华嵘。”
云煦泽:“”
好家伙。
原来是大舅哥。
他想到这人是黄显挑的,大概明白黄显的心思,估计是想借此向云煦泽释放善意。
不愧是永昭帝的心腹,这事办得还真让人舒服。
大舅哥来保护自己肯定比陌生人更让云煦泽安心。
云煦泽脸上露出笑容:“怪不得面善,原来是大郎。”
这位章家嫡长孙是章丰钊次子章华嵘的儿子,父子二人都是走的武将之路。
一个在光禄寺,一个在南军,所处的位置都是有前途的,在永昭一朝,章家的圣眷很少有人能比得过。
两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面,章大郎的性格随章华嵘,是个健谈之人,但目前在宫里,章大郎没有多话。
他道:“从今日起我等奉命保护王爷,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云煦泽看看天色,离用午饭的时候还要,便道:“本王想去军器司看看,大康为本王引路。”
他并不知道洛京的清匠司和军器司在哪儿,得让人带路。
之所以先去军器司,主要是想了解大康的军械水平处于什么位置。
章大郎已经得了黄显的提醒,知道这是永昭帝允许的,便带着云煦泽一同前往军器司。
军器司就在皇城内,因为军器司隶属于太府寺,而太府寺官署就在皇城。
军器司虽然隶属于太府寺,但并不在太府寺内部,永昭帝将太府寺旁边的院落划给军器司,整个院落都属于军器司。
因为这特殊的位置,云煦泽不用去太府寺,直接到了军器司门口。
守门的禁卫立刻拦住他们:“军器司重地,闲杂人等免进。”
章大郎上前一步道:“吾乃兴德宫卫士丞,奉命陪同谨王殿下巡视军器司。”
看到章大郎手中的令牌,禁卫把握住刀柄的手收回,让开一条路道:“谨王殿下请进。”
云煦泽算是明白了,章大郎的作用不只是保护他,还有如朕亲临的作用。
他之前还奇怪永昭帝既没下旨,又没给他令牌,军器司和清匠司凭什么让他进去。
原来章大郎还有这样的作用。
章大郎护卫着云煦泽走进军器司,靠近军器司大门的是一排排公舍,此时正是上值时间,公舍并没有人。
直到一群人靠近院门,才听到有人说话以及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百人目标太大,而且多有不便,云煦泽吩咐道:“大郎,你带着十人随本王进去,其他人守在这里。”
章大郎很干脆地领命,选出来十人,其他人悉数留在原地,等云煦泽出来。
经过院门,云煦泽便看到几个走动的人影,对方看到云煦泽这些陌生人,脸上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你们是何人?”
章大郎道:“此乃谨王殿下,军器监何在?”
那几人听到这话,心里一颤,连忙见礼道:“拜见王爷。”
哪怕他们一直在军器司待着,但也知道如今最得永昭帝看重的皇子是谁。
云煦泽免礼:“去叫军器监来见本王。”
军器司这么大,他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需要有人给他引路。
军器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一会儿,军器监到了,这人四旬出头,并未穿官服,双手很脏,脸色红得发光。
军器监歉然道:“下官方才在炼钢室,怠慢之处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瞬间恍然。
怪不得他脸红得不正常,原来是被烤得。
“是本王来得突然,本王得父皇允许前来军器司,你给本王说说如今军器司的情况。”
军器监听云煦泽得了永昭帝允许,心里松了口气,道:“军器司归属太府寺,设有监,少监,丞等属官,司内有甲坊署和弩坊署,主要负责制造兵器,旗帜,什物等。”
大康的军器司并没有那么多花样,就是制造甲胄和武器,所以两个属署也只有两个。
云煦泽问道:“你们平日里做什么?”
军器监道:“军器司听命于太府寺,一般由太府寺下达命令,规定军器司制造多少甲胄和兵器,军器司要在规定时间内交差。”
“如果太府寺没有分配任务呢?”
“那便等着。”
云煦泽有些无语,没任务就闲着。
明明是重要官署,怎么弄得像是清闲衙门。
似乎是担心云煦泽误会官吏偷懒,军器监解释道:“军器司负责南北军以及光禄寺,还有地方郡兵的兵甲,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任务,军器司的官吏时常不够用,下官正想向少府申请扩充官吏。”
大康对兵甲等军备看得很重,不允许地方州郡私自铸造,除了藩王的封地,也就只有洛京的军器司可以制造兵甲。
所以军器监说军器司一直很忙,倒也不能算说谎。
云煦泽问道:“你们就一直制造兵甲。不曾想过改良兵甲或者研究新的武器?”
军器监苦笑:“下官倒是有这个心思,但军器司一直有任务,根本抽不出空做旁的事。”
云煦泽皱眉,武器装备一直在原地踏步可不行。
他没有追究军器监的责任,只是道:“高平的军器司研究出一种灌钢法,可以减少炼钢的损耗,灌钢法炼出来的钢也比以往的钢好,你若是相信本王,便让下面的官吏试一试灌钢法,若是成功,也能帮你们加快速度。”
军器监面色一喜:“下官自是相信王爷。”
谁不知道谨王在高平搞出来很多新奇的东西。
云煦泽见此,便把灌钢法详细告诉了军器监。
军器监是懂行的人,他一听就知道这灌钢法大有可为,拱手感激道:“多谢王爷。”
“举手之劳罢了,陪本王去看看弩坊署。”
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大康都有什么兵器,甲坊署没说什么可看的,现如今大康常用的甲胄就两种,皮甲和劄甲。
高平军器司都会制造这两种甲。
一行人到了弩坊署,名字叫弩坊署,实际上这里什么武器都制造。
刀枪剑戟,矛槊弓弩等等,只要朝廷需要,弩坊署就会制造。
弩坊署的官吏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谁也不会干涉其他的事。
云煦泽站着看了一会儿,和高平军器司没有区别,没什么新鲜的。
大康的武器就是传统冷兵器,现在虽然有了火药,但还没有□□的雏形。
云煦泽特意了解过火药,现如今没人想过把火药用于军事,反而多用于炼丹。
云煦泽知道的时候都愣了。
那群方士当真是作死好手,用火药炼丹,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真是一群既聪明又短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