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元宵,殷夫人心情好,府中又太平,她便带着赵桓熙夫妇,赵佳臻和殷洛宸傅云津一道去街市上看灯。
元宵的街市,灯火辉煌犹胜中秋,照得来往行人脸都是暖的。
徐墨秀和徐惠安也来了,到了御街上,遇上一早约好的余铭学,徐墨秀就去找赵桓熙说话,让余铭学和徐惠安走在一起。
余铭学偷偷递给徐惠安一个热乎乎的纸包。
徐惠安小声问他:“这是什么?”
余铭学也小声道:“芝麻糍粑,是王家铺子的。他家的糍粑最好吃了,甜而不腻,我来时路上买的,你尝尝看。”
徐惠安小心翼翼打开纸包,用纤纤细指拈了一颗裹满白芝麻的干汤圆整个放入口中,嚼了两下,腮帮子鼓起,笑眼如月地用小手掩着嘴道:“好吃。”
余铭学见她漂亮又可爱,双颊悄悄红了,回过脸去垂着眼睫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我去给我姐姐也尝尝。”徐惠安说着,小步追上徐念安,塞一颗芝麻干汤圆在她嘴里,对她说是余铭学带给她的。
徐念安回头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余铭学,余铭学脸更红了。
徐念安又对徐惠安道:“人家特意给你带的,就不兴赏人家一颗?”
这下轮到徐惠安脸红了。
苍澜书院那帮学子又聚在遇仙酒楼旁边的茶楼二楼喝茶聊天,陆丰也在。
一见徐墨秀赵桓熙等人来了,秋通他们便大声招呼起来。
赵佳臻循声往楼上看,一眼便看到一年轻公子倚在二楼栏杆前,目若寒星面若美玉,身上披着一件玄狐肷大翻领的披风,灯光下遥遥看去,眸黑唇红优雅从容,矜贵而有气势。
她看得时间长了点,徐念安察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对方,笑着对她道:“这位陆丰陆公子可算是三郎的新欢了,看他在三郎必要凑上去的。”
赵佳臻移开目光,笑了笑没说话,拉着徐念安去寻殷夫人。
徐墨秀赵桓熙他们四个进茶楼去了,
陆丰坐在二楼栏杆边上,心不在焉地捧着茶杯,不时将目光投向楼下,连徐墨秀叫他都未听见。
徐墨秀挤到他身边,问道:“看什么呢?这般专注?”
陆丰猛然回神,收回目光道:“没看什么。你叫我何事?”
殷夫人和徐念安她们在灯棚下遇见四太太带着她媳妇和赵姝彤,两伙人便合作一伙。
“瞧,五房的在那儿呢,为着不用过来向咱们行礼,故意装着没瞧见咱们呢。”四太太站在殷夫人身边,看着灯棚对面的赵桓旭和赵姝娴低声道。
殷夫人也瞧见了,不在意地一笑:“谁稀罕来着?”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自己和儿女生活过得好,旁人怎样她都不在乎。
灯王活动开始后,苍澜学院的学子们便又从茶馆出来。因去年中秋飞月令活动效果良好,所以此番便做了飞灯令。
不同于上回到最后才发力,陆丰此番一开始便很积极。佼佼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引得一众围观人等欣赏倾慕不已。
赵桓旭记恨他与赵姝娴退婚,与他针锋相对。可他只有一个人,苍澜学院这边十几个人呢。才学本就稍逊,人数更是难比,一炷香刚燃到四分之一,他便饮恨败北。
毫无悬念,最后又是陆丰夺得了那盏灯王。
他从管事手里拿到灯王之后,径直走到殷夫人面前,将灯呈给殷夫人,口中道:“伯母,上次晚辈得桓熙相邀游河,十分尽兴。今日此灯,便当做小小回礼吧。”
殷夫人原本就很欣赏陆丰,见他如此知礼,十分高兴,接过那盏灯道:“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陆丰目不斜视,彬彬有礼地颔首道:“应该的。”
殷夫人将灯递给赵桓熙,道:“喏,陆公子给你的谢礼。”
“多谢陆兄。”赵桓熙将灯又递给徐念安。
徐念安多精明的人,接了灯向陆丰道过谢后,便又将灯递给赵佳臻,道:“三姐姐方才不是夸这灯好看来着?这下可拿去仔细看了。”
赵佳臻不接,只笑道:“看灯非得自己拿着不成?我偏要你拿着给我看。”
徐念安也笑道:“我手酸,你自己拿着。”
一旁赵桓熙爱妻心切,闻言忙从徐念安手中接过灯王道:“别争了别争了,我给你们拿着。”
徐念安:“……”
赵佳臻笑得靠在了殷夫人胳膊上。
不远处余铭学看着身边的徐惠安,有些迟疑地说:“听说,去年中秋时,陆丰也为你赢过灯王。”
徐惠安道:“那不是为我赢的,是为我姐姐赢的,姐姐叫我拿回家去给我娘看而已。”
余铭学心里舒服了些。
徐惠安又小声道:“而且,比起灯王,我更喜欢你给我带的芝麻糍粑。”
余铭学闻言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与她说起京城中他所知道的那些有名的小吃来。
众人一路赏灯一路游玩,直到戌时末才尽兴而归。
回到靖国公府,徐念安让赵桓熙把灯给赵佳臻。
赵佳臻道:“人家的还礼,你非给我作甚?”
徐念安笑道:“是啊是啊,去年就请他了,偏巴巴地等到今日才还礼。我有更好的,这盏你就拿去吧。”
殷夫人听着她俩说话,慢慢回过味来。难不成……
不对不对,虽然佳臻在她眼里自是顶好的,可她毕竟和离过,和陆丰……还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殷夫人强迫自己赶紧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免得好高骛远到时候反而害了佳臻。
赵佳臻最后收下了那盏灯,赵桓熙夫妇辞别殷夫人,回到慎徽院。
一进房赵桓熙就从背后捂住了徐念安的眼。
徐念安笑道:“你至于吗?我知道定是那盏灯做好了,今日送来。”
赵桓熙气哼哼道:“你那么聪明做什么?罚你要做出惊喜的样子来!”
徐念安笑着被她推到房里,只听他故作悬疑道:“冬姐姐,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一放。
徐念安:“呀!好漂亮的灯,我好喜欢,谢谢你,三郎!”说着转身就扑他身上。
赵桓熙:“……你这是在假装惊喜吗?好像跟你以前的样子也没什么分别……所以以前你的欢喜也都是装出来的吗?”
徐念安笑得将脸埋在他肩头,道:“事实上是我被你捂花了眼,刚才根本没看清灯的模样,你非要我假装惊喜,我只能如此了。”
赵桓熙好气又好笑,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她转过身去,让她好好看那盏灯。
大约是找同一个工匠定制的,这盏大花灯除了灯面上那八幅画不同了,其它的跟上一盏灯几乎相差无几。
上面四幅画分别是他俩在牡丹花田里初遇,大婚当夜,他俩经过开着石榴花的小花园月门,他在她额上作画。
徐念安当场打假,指着大婚当夜那幅画说:“你怎么瞎胡画呢?我们成亲那晚你用秤杆挑起我盖头时,根本没笑好吗?”
赵桓熙心虚道:“在画里弥补一下遗憾都不行吗?”
徐念安冲他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又去看下面四幅画。
下面四幅画分别是他背着她,他和她手牵手在大街上吃炙羊肉,他和她一起站在雪天里的红梅树下,还有……
徐念安双颊涨红,羞怒质问:“你怎么连这个都画出来?”
赵桓熙亲密地抱住她,一副无赖样道:“你不是说了吗?画我们两个人,我又没画别人。”
“那你也不能把这个画出来啊,叫旁人瞧见了怎么办?还画得这般细致,你倒是有画春画的底子。”徐念安捶他。
赵桓熙笑着抱紧她,亲昵地问道:“什么是春画?”
“你再装!”
“我没装。”
“还嘴硬!”
“我嘴不硬,不信你来亲一下。”
“你——”
“哈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中,漂亮的花灯徐徐旋转,红梅树下那幅画之后,是一对男女站在窗前拥吻。窗外月色朦胧,窗内女子略矮,微微踮起了脚,男子俯着身子,微偏着脸,双臂紧紧地抱着她。
正月十五一过,国子监和各大书院就开课了。
接下来国公府里最近的一件事,便是五房赵姝娴出嫁。
有了陆家这一出,五太太担心夜长梦多,将赵姝娴与何家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七。
二月初五,赵姝娴在房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越是临近婚期,她便越是焦躁。许是女子临出嫁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安。偏她与自家嫂子关系也不到可以谈心的地步,府里唯一可以与她谈心的,只有隔壁被她抢了未婚夫的赵姝彤。
自那日之后,她便没再见过赵姝彤。
而今,她出嫁在即,祖父也给赵姝彤找了新的未婚夫,还是伯府嫡子。且过去了这几个月,她觉着,她们之间的恩怨也该翻篇了,所以派丫鬟去探探赵姝彤的动向。
没一会儿丫鬟回来,说赵姝彤带着个小丫鬟提着花篮往小花园的方向去了。
赵姝娴一听,忙整饬一下仪容,出了院子也往小花园的方向去,到了小花园一看,赵姝彤正和小丫鬟在荷塘边上剪腊梅花呢。
“姝彤。”她就像以前一样笑意盈盈地唤了她一声,向她走去。
赵姝彤转过头见是她,就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赵姝娴被她平静又淡漠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擡头看向道旁香气扑鼻的腊梅树,道:“今日这么好兴致?出来折梅花。”
赵姝彤微侧头,吩咐身边的小丫鬟走远些去另一棵腊梅树那儿。
赵姝娴见状,也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丫鬟去花园入口等自己。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与我重归于好?赵姝娴,不会因为我脾气好,你就真当我是个泥人吧?”赵姝彤见附近没人了,开口道。
赵姝娴皱眉:“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当你是泥人了?”
赵姝彤有些心酸地冷笑一声,眼睛看向别处,道:“我一直知道你愚蠢自大又自私自利,但念着我娘与你娘交好,我们又是堂姐妹,能不与你计较的,我都不与你计较。可是这一次,”她回过头,看着赵姝娴,“何家的事,你真的恶心到我了。”
赵姝娴被她说得恼羞成怒,讽刺道:“我愚蠢自大自私自利?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人?最后还不是因为一个男人跟我翻脸?”
赵姝彤失望地看着她,道:“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算了,反正从今往后便是陌路,无谓再多争执。何夫人是个目光短浅又势利的,何公子是个唯母命是从的,你嫁过去之后,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这番话,招呼丫头回去。
赵姝娴看着她的背影,握紧双拳胸口起伏,暗思:不就嫁得比我好瞧不起我了吗?装什么装?何绪宁唯母命是从又怎样?待我嫁过去,他自然会听我的话。徐念安能做到的事,我凭什么不能?等着吧,我必叫他金榜题名一路高升,让你们都来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