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桓熙抱了一抱之后,徐念安自己也有些脸热,便依旧将他按坐在凳子上,拿布巾子给他掖头发。
“以后你与我之间的事,你无需去向旁人讨主意。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直接来与我说。我能给的一定给你,不能给的也会说明原因,这不比让别人给你瞎出主意来得好吗?”徐念安道。
“嗯,我记住了!”赵桓熙此刻就像采饱了蜜的小蜜蜂,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明日不要告诉表哥你将一切都与我说了,你只说他给你出的主意好,你只冷了我一晚我便来讨好你了。”
“为何?”赵桓熙不理解。
“他一片好心与你出主意,你却在我面前将他卖了个干净。他若知道了,拿什么脸面对我?以后也不会与你交心了。”徐念安道。
赵桓熙一听这么严重,忙答应了。
“不仅是对他,与别的朋友相处也是这样。别人好心帮你的,哪怕不能奏效,你也不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将朋友卖了,那是小人行径,会被鄙视唾弃的。”徐念安叮嘱道。
赵桓熙问:“那我这次是不是就做了小人?”
“这次不算。我好心给表哥布置厢房安排起居,他却一来就撺掇你对付我,他是小人。”徐念安皱着鼻头佯做生气道。
赵桓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头发擦得差不多时,时辰也不早了,两人上床睡觉不提。
次日一早,用早饭时,赵桓熙洋洋得意,徐念安低眉顺眼,夫妻俩合力将殷洛宸糊弄了过去。
没过几日便到了中秋节前一天,殷夫人带着赵桓熙徐念安和殷洛宸去赵佳善的婆家——督察院左都御史段大人家吃外孙的生辰酒。
段府人丁兴旺,光嫡子就有五个,赵佳善的丈夫排行第四。赵家老大和老二的长子都已经娶了媳妇。
所以虽然不是大办,光是段家本家的儿媳孙媳还有未出嫁的孙女以及一些关系近些的亲戚过来,就已经很多人了。
葛敬轩的父亲是督察院左副都御史,与段家关系一向亲近,这次听说是赵桓熙姐姐的儿子过生辰,葛敬轩便也带着他媳妇来蹭饭了。
一到段家,赵桓熙和殷洛宸就被葛敬轩和段峻勾搭走了,她们女眷自去内院说话。
殷夫人带着徐念安先去拜见段老夫人。
段老夫人六十出头,方额广颐精神矍铄,看上去威严又慈爱。
她免了徐念安的礼,对殷夫人笑道:“你今日可算舍得将这嫡亲儿媳妇带来与老身瞧瞧了?看看这孩子,一副旺夫相,长得多有福气。”
殷夫人笑道:“老夫人过奖了。若论福气,这里还有谁比得过您啊?看看这济济一堂的儿孙,真真是福如东海呢!”
她们在那儿寒暄说笑,赵佳善抽空将段老夫人这一屋子的女眷一一介绍给徐念安认识。
殷夫人一边与段老夫人说着话,一边还忍不住去关注儿媳那边。虽然知道徐念安懂事,但她那张嘴实在厉害,段家不比赵家,万一有人打趣她也当场给顶回去,场面会不好看。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这里徐念安乖得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新嫁妇,有人打趣,不过抿唇一笑,半个字也不多说。
没一会儿,赵佳臻和赵佳贤也来了。
段老夫人见房里聚了太多人,便提议都去后花园里玩。
赵佳臻和徐念安一左一右地搀着赵佳贤走,赵佳贤笑道:“这算什么?倒像是要把我架起来。我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徐念安笑着放了手。
赵佳臻嗔怪道:“娘和二姐不都说了你可以不用来吗?这大着肚子到处跑,谁能放心?”
赵佳贤神情俏皮道:“你也为我想想嘛,整日闷在府里我多无聊。好不容易有个正大光明可以出来透气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呢?”
赵佳臻看着她气色精神与一个多月前完全不同,个中原因殷夫人也曾向她透露过,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徐念安。
“对了弟妹,你日前送我那柄团扇,图案真是精美。不知是哪家的花样子?也太好看了。”赵佳贤问徐念安。
“确实好看,我那把扇子一拿出去,瞧见的人都管我要,害我今天都没敢带过来。”赵佳臻笑着道。
徐念安瞧了眼不远处和段老夫人在一处的殷夫人,低声道:“是三郎画的扇面,我让丫鬟描下花样子来,府里绣娘给绣的。一共就绣了五把,娘,二姐三姐四姐还有我,一人一把。”
赵佳贤一惊,也低声道:“娘不知吗?娘可反对三弟画画。”
徐念安道:“我觉着娘是知道的,但她装作不知。那我们也就装作还瞒着。”
三人忍不住一阵低笑。
赵佳臻惋惜道:“我觉着三弟作的画真的挺好的,娘不许他画,实是可惜了。”
“有弟妹在,你就放心吧,娘迟早会许他画的。”赵佳贤对徐念安信心十足。
“说的也是,倒是我杞人忧天了。”赵佳臻笑着一擡头,眼睛就眯了眯。
徐念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段府的三夫人封氏,身边跟着她的娘家侄女封永兰,两人正和其它几个段家的女眷在前头花圃旁赏菊。
“我们去那边吧。”赵佳臻提议换个方向走,赵佳贤也无异议。
“三姐因何要避开封夫人?与她之间有什么龃龉吗?”徐念安问道。
赵佳臻笑容明媚:“我与她之间自是没什么龃龉,倒是你与她之间,怕是有些龃龉。”
徐念安:“?”今日之前认都不认识,何来的龃龉?
赵佳贤低声解释道:“封夫人那时极力想把她娘家侄女,就是那位封永兰姑娘,嫁给桓熙。”
徐念安眼睛笑眯成两道弯月,“还有这回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她不放在心上,有人放在心上。
午前,段府的夫人辈都忙着准备宴席去了,段老夫人拉着殷夫人还有两个亲眷争分夺秒打起了马吊牌。只剩她们一帮小辈在花厅里等着开席。
赵佳贤想如厕,赵佳臻陪她去了,徐念安和葛敬轩的夫人宋雅柘坐在一处说话。
宋雅柘个子娇小玲珑,说话轻声细气的,眉眼温润,看起来很温柔。
此刻她正低声问徐念安:“明日是中秋,夜市会很热闹,你们吃完晚饭会出府来游玩吗?”
徐念安道:“不好说,要看婆母准不准。你们出来玩吗?”
宋雅柘点头,眸底抑着点小兴奋:“府中老祖母慈爱,每年中秋阖府用过晚饭之后,都放儿孙出府去玩的。”
徐念安道:“那我明日也问问我婆母。你们一般都去哪玩儿?”
……
她俩坐一起低声细语说说笑笑,厅中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俩。
没法子,这里大多是段府的女眷和亲戚,都是相熟的,只有徐念安和宋雅柘是第一次来的。众人对她俩自是好奇。
封永兰眼热心酸地盯着徐念安,从她头上镶着大珠的花丝蝴蝶华胜一直瞧到她身上的织金妆花大袖,暗暗绞紧了手中帕子,心中想着:要不是她,如今靖国公府的嫡长孙媳便是我了。
想当初,不同于旁人都瞧不起靖国公府长房,瞧不起无用懦弱的赵桓熙,她是真心想嫁的。
懦弱无用又怎么了?他长得好看啊!再说性子软些不也便于拿捏么?
就算他比不过五房的,将来继承不到爵位,殷夫人手里那么多产业,还不都是他这个独子的?再加上他身为公府嫡长孙,将来分家肯定也能分到不少财产,日子哪里不好过了?
可恨靖国公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便宜这个门庭还不如她封家的徐家女。
封永兰越想心中越是嫉恨,恰好身边人说起别家嫁娶之事,她便大声插话道:“要我说,这女子嫁人还真如撞大运一般。有那撞对了的,任她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沐猴而冠,都能到亲戚家来摆派头。”
她这话一出,厅中顿时都安静下来,段家的姑娘都惊讶地看向她,而她却只瞧着徐念安。
众人便又跟着她去瞧徐念安,十几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徐念安想忽略都难。
宋雅柘表情有些慌,她家世也一般,现在又与徐念安坐在一处,众人这般看过来,她一时不知她们是在看自己还是看徐念安。
正当她坐立不安时,只听身边人语带笑意地开口了:“封姑娘是在说我么?”
封永兰挑衅道:“你说是便是咯。”
徐念安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袖子,感慨道:“封姑娘可真有眼光,我确实嫁得好。你看,我嫁入赵家才多久?婆母便为我打了三副头面,做了八身衣裳,日日各种珍馐佳肴往我房里送,既不用我理家,又不用我伺候,就跟我亲娘一样宠我。几个大姑姐对我也好,又是送首饰又是做针线的,二姑姐更是把送子观音都赠与我了。至于夫婿,那更没的说,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每日去上学都不忘给我带好吃好玩的回来。哎呀,你说我怎么就嫁得这么好呢?”
她相貌明艳大方,说这一番话时也是坦荡磊落,虽是句句显摆,难得的是并不招人反感。
这一段话说完,整个花厅里的姑娘们都惊异地瞧着她。惊异之余,又觉着有些好笑,从未见过如此不谦虚的人。
宋雅柘惊诧了一瞬,便低了头,默默用帕子掩住微笑的嘴角。
封永兰见她被自己刺了一句,非但不羞愧,还炫耀上了,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时花厅里忽来了个段府的丫鬟,手里拿着一朵开得极好的紫色茶花,怯怯问道:“各位姑娘奶奶,请问靖国公府的熙三奶奶在这里吗?”
徐念安看过去:“何事?”
小丫鬟见她搭话,过来恭恭敬敬将手里那朵茶花呈给她,道:“熙三奶奶,熙三爷他们在前厅赏茶花,他说这朵开得最好,让奴婢送来给您也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