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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美丽 正文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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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心会所

    要扳倒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律师有多难?这问题简直不需要问。你可以在具体的案子上赢了他,但是不可能从他身上找到丝毫涉及个人行为规范的违规证据。

    苏醒还没入行的时候,曾听到一个笑话。说律师都是忍者神龟,不是多能忍,而是随着入行时间久了,身上那层保护膜会越来越多,最后达到百毒不侵雷劈不动的地步。飞升是不可能的,但是你想他死也是自己为难自己。

    简单的说,他们可以做坏事,但是不会给你留证据。

    没有证据,你能干什么?

    送走王为好,苏醒盯着毫无瑕疵的杯子,默默的想着心事:如何扳倒史志远?

    虽然一开始大家就是对立的,但是苏醒从没觉得自己已经和他对峙到这种程度。

    当她不得不接下邹金生的委托时,更多地是感受到一种恶意,而不是危机。就像以往她每次忤逆史志远的意思,我行我素的去做事的时候一样,苏醒也只是下意识的以为最坏不过是彼此不想搭理而已。

    但是从丛近月的爸爸被怂恿开始,苏醒明显的感觉到史志远对自己已经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史志远对自己的恶意,不止是惩罚,更是带有明确的目的性。

    也许一开始只是把她从律所除名,但在她拒绝之后,这种结果已经发展成从律师登记簿上除名了!

    有那么一小会儿,苏醒的愤怒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绝望。扳倒史志远?自己不是做梦吧!好比一个爬山的人,只是出门旅游的装备,却在山中碰见了一只饥饿的老虎。就算只剩殊死一搏——赤手空拳对一口獠牙?

    不,旅行包里还有一盒午餐肉。

    苏醒苦笑:不知道邹如海算不算那盒午餐肉呢?

    心里正琢磨着,午餐肉打过来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是邹如海,苏醒有点吃惊。她以为自己拒绝的很明白了,这个人又那么爱面子,怎么会继续联系?

    “苏律师,有空么?我想你应该见我一面。”邹如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遣词造句却透着古怪。

    “为什么?”苏醒纳闷儿。

    “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苏醒沉吟三秒钟:“好。你在哪里?”

    “素心会所,我把地址发给你。”

    素心会所在本城最著名的一个艺术园区里,原本是一个六十年代建造的厂房的控制室。

    说是低矮的控制室,也是相比巨大的厂房。接近八米的挑高,还有整齐的大玻璃,在机器都搬空之后,显得非常空旷。经过设计师的构思,这个规整的长方形八米挑高的巨大空间里,被高低错落的安排了十二间隔间,分别按照十二时辰命名。

    除了地面的之外,借助不同的楼梯设计,十二个房间在空中、半空中像音符一样跳动。借助巧妙的绿植掩映,从下向上,只看到或隐或现的楼梯扶手,或房间一角,却无法窥到房间的全貌或者内部。

    围绕着十二个房间的,是精心设计的隐藏水道,只能听到潺潺水声,却看不到明显的水系。当然,扒开绿植的根部,总能看到细细的管子,定时的喷出雾气一般的水滴。

    有灯光,有房间,服务人员穿梭往来,但是整个空间却像一座完整的森林,安静而充满活力的向你敞开着。

    在这片葱荣的森林里,进门的中庭位置,光线最充足的地方,留出一大片空白。细腻的白色沙子整整齐齐的平铺在阳光下面。从墙根向房顶,是洁白平整的墙面,然后向上渐进到这座厂房原有的红砖参差错落的显露出来。最后窗子的顶部,最黑暗的地方,可以看到凹凸不齐的红砖残块露出来。仿佛江南白墙被时光拉长,青瓦灰檐扯进了变形的时空黑洞。

    日光经过玻璃窗的折射,分解出变幻的七彩无遮无拦的飘落下来。白沙并不平整,而是画着有规律的弧线,曲折回旋,无穷无尽。弧线之中点缀了一颗低矮的枯树,一块半人高的嶙峋假山石,和半条渔船。

    整个空间里水声潺潺,却衬托的环境越发清幽。但是如果盯着那片静止不动的白沙细看,却会感到那些弧线似乎在动,有一种潮汐般涌动的力量,扯动人的心神,使人不由自主的眩晕!

    苏醒忍不住赞叹设计师的厉害,并随口说这是日本枯山水的园林风格。但邹如海立刻纠正道,这是典型的宋代风格。认真的样子,好像苏醒说错了他父亲的名字。

    好吧,风格这种事,艺术家说了算。

    苏醒擡头看着空中那些掩映在绿丛中的隔间一角,有些神往的想着在里面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色?去发现自己被邹如海带着,穿过中庭,绕过假山,过了一座小桥,走到一堵墙前。邹如海伸手一推,原来是个假门。

    “请进,这里是我的办公室和工作间。”

    艺术家的工作间是巨大的,不过苏醒对房间的大小没兴趣。只要给她一个放电脑的桌子,足够的wifi或者4G信号,就算是塞进下水管道,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还是注意到“办公室”这个词的定语。坐好之后,忍不住问:“这个会所,是您的?”

    邹如海微微得意的点头:“这里原本是我工作间的一部分。是我一点点设计,亲自监工建造的空间,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苏醒露出佩服的表情。能把那些房子弄到空中已经很不简单,还能彼此隔离,保证私密性,那就太难了!

    不过,苏醒到底是俗人:“这个会所也是您在经营?”

    邹如海摇头:“我不擅长那个,房子弄好后,就租出去了。是我的一个朋友在做,他也懂艺术。嗯,也不完全吧。虽然这个会所交给他经营,但是这个会所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许改。”

    明白了,苏醒点点头。

    邹如海看了一眼苏醒,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小菲,并不知道。”

    苏醒愕然。

    邹如海解释:“她知道我的工作室在这里,但是并不知道这个素心会所是我的。所以她一直担心我的工作室挨着素心会所,会不会比较吵,总是劝我搬走。”

    夫妻之间有秘密并不少见。邹如海这个小金库虽然大了点儿,但并未超出苏醒的认知。只是——

    “您的意思是——”

    邹如海看了看苏醒才说:“我希望您知道,我很信任您。”

    这一次,苏醒没有立刻拒绝,她沉默下来,眼皮垂下看向地面,什么都没说。

    邹如海道:“那天我在家里,林律师来访,小菲和他商量了一些事。我想,这些是您应该知道的。”

    苏醒擡起眼皮,看向邹如海,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小菲已经联系了她的朋友,通过那个朋友把你的收费情况和委托合同的部分内容,以及你认为金生无罪的观点,传给一些比较重要的自媒体,我想后续自媒体发酵之后,传统媒体会跟进。小菲和她的朋友认为,这大概需要五到七天。今天是第二天,四天后,就是金生开庭的日子。”邹如海讲完林予知和施小菲见面的内容,又补充了一些施小菲后续的行动。

    苏醒发现他虽然是艺术家,但是思路非常清楚,重点也很清楚,讲述过程很有逻辑性,就像他的那些空中的房子,其实每一间都有坚实的依托。

    “林律师已经做好进行无罪辩护的准备,如果我的原因导致无罪辩护失败,别说陵阳集团了,我连律师都做不了。史律师对我的态度,您不会不知道吧?”

    “史律师曾经和小菲保证过,如果您不尽心辩护,小菲只管去律协告,保证让您再也不能做律师。只不过看起来您对林律师的配合度很高,小菲没有机会而已。”邹如海道,“小菲其实对您很不放心,如果不是林律师和史律师坚持,她其实是希望在庭审前解除对您的委托。”

    苏醒苦笑:“如果真能这样,倒是好了。”

    邹如海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不过,他们吸取上次的教训,不打算去办公室闹。”

    “哦?”

    “具体的我还不知道,但是小菲肯定是在安排了。”

    苏醒苦笑:“我的父母,我的住处,还有什么比揭秘私生活更能令人兴奋呢?”

    邹如海喝茶很讲究,聊了半天了,才端出第一杯茶。苏醒看了看细长的椭圆形杯子,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清苦的香气在鼻端萦绕,还带了些淡淡的花香。艺术家就是讲究,同样的茶,苏醒都是拿星巴克的保温杯直接闷了喝一天。

    “我想过了,让你在法庭上搞小动作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想为难你。”邹如海说,“我的目的,就是不想金生出来。我希望你借着这件事,必须把金生关起来。我听说进去之后,还能强制戒毒?那最好不过。”

    邹如海擡起头,苏醒发现他保养得宜的额头上,竟然有深深的擡头纹。纹路有长有短,既深且厚。面团团一般的脸,因这几道擡头纹带来的阴影,而露出几分狠戾。

    苏醒打量着邹如海,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工作室里,悄悄的打了个冷战。她微微前倾身子,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道:“林予知不能会见,为什么?”

    “我不能让小菲一错再错!”邹如海毫不隐瞒,曾清澈如水的眼睛,此刻如夜下寒潭。

    苏醒意识到,这个男人的自私,是可以咬死孩子的那种。虎毒不食子,他比老虎还可怕。而且,他的能力,怕是连他妻子都没察觉。

    或许——

    苏醒蓦的冒出一个念头:施小菲也不过是被邹如海利用了?

    毕竟,邹如海现在这种名利双收的日子,是建立在他老婆“长袖善舞”的基础上。而他,连王为好都说清高、干净!

    一旦出事,割掉儿子,抛掉妻子,保住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其实,苏醒这两天一直在琢磨邹金生的问题。邹如海说的很对,从接这个案子的第一天起,她总是自觉不自觉的想着如何证明邹金生有罪,总是在自己提出来任何一条针对控方的质疑之后,紧跟着去设想如何反驳。

    但是,她更知道,史志远和林予知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不能动,更不敢动。苏醒的确脾气暴烈,性情刚硬,但同时她也足够冷静理智,能够控制住自己。像现在,在具体问题上,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自己的优势和弱势是什么,她掂量的很清楚。否则,丛近月的委托,她不会答应赔偿,更不会最后转到陶粟粟那里。

    “意气用事”四个字,不会出现在苏醒身上。

    在反复思量之后,即便没有邹如海的委托,苏醒也给自己划下了安全线——

    必须在史志远和林予知的视线之外动手;或者,像丛近月的案子那样,换个理由!

    苏醒喝了口茶,问邹如海:“我不知道您有什么目的,不过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邹如海松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及一个画轴,一并推给苏醒:“利丰银行投融资部的总经理,一直想要我的画,你把这些给他,他就都知道了。”

    “我能得到什么?”苏醒对艺术圈里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皱着眉头问。

    “这个总经理本身并不喜欢艺术,不过他现在正为一个项目焦头烂额。主管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喜欢我的画,可是我的画市面几乎没有流通。他曾找到我,被我拒绝了,但是我留下了他的名片。你把画给他,然后他看到名片就明白了。我知道你们律师很喜欢做银行的业务,找他要什么,或者能给你什么,你们一定清楚,不需要我多说吧?”

    苏醒了然。接过名片看了看,小心的把卷轴收好。

    利丰银行投融资部目前的确有几个项目需要外聘法务,天达信也有律师在争取。苏醒出事前也曾有意角逐,只是中间出事,就搁置下来。那个总经理的微信,还在苏醒的联系人目录里。不过,她需要好好想想再做这件事。

    邹如海满意的伸展开身子,脸上也亮堂起来:“这只是见面礼,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苏醒暗道:我把你儿子送进监狱,你重谢我?

    就算她再多不信,也不得不暂时相信。

    有利丰银行的项目做底气,她和史志远的斗争,就能多一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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