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林氏眯着眸子躺在床上,突的,眉头紧皱……
脸颊上冒出一丝薄汗,身上不断的挣扎。
嘴里呢喃着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夫人……夫人,您醒醒。又梦靥了吗?”丫鬟急忙将林氏推醒,林氏大汗淋漓的睁开眸子。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丫鬟扶着她坐起身,眉宇间还有几分后怕。
丫鬟端来一杯热水,林氏端着杯子的手都在轻颤。
“夫人,您这几日怎么了?总是睡不安生,要不去二公子的寺庙住几日?”
几乎每夜,林氏都会被噩梦惊醒。
林氏神色恍惚,只穿着一身中衣便起身:“我要去看看穗穗。”林氏眼神微红,将茶杯放下。
“夫人,夫人,晚上天凉,先穿衣裳啊。”丫鬟拿着外衫追出去,外面正下着小雨,林氏却直接穿着袜子便冲了出去。
“夫人……”守在穗穗门外的丫鬟怔了一下。
夫人衣衫浸湿,狼狈不堪,连外衫都没穿。
“我去看看穗穗。”林氏说完,便直接入了穗穗房内。
“让小厨房给夫人熬些姜汤,莫要惊醒了大夫人。”大夫人是阿月,如今阿月打理府上事务,每三天还要查言家产业的账目。
秋季的夜晚有些凉,林氏打了个哆嗦。
她来不及管自己,只悄声走到穗穗床头。
瞧见她眯着眸子,安然的躺在床上,林氏才偷偷松了口气。
她将手抚在穗穗脸颊上,小脸暖呼呼的,林氏苍白的面色才微微多了一些红润。
“穗穗,你不要离开娘亲好不好?”
“娘不想用成婚束缚你,可娘好害怕……”林氏声音发颤,悄然落泪。
“娘从来不干涉你的自由,只愿让你快活的过一生。可娘要食言啦,娘好想让你成婚,让你结婚生子,让你有牵绊……”
“你怨娘也好,恨娘也好,娘都不怕。”林氏偷偷擦泪,生怕惊醒了穗穗。
林氏这几日总是噩梦不断。
她的穗穗是神女啊,是可以在三界遨游不受束缚的神女啊。
她知道穗穗心中有自己,有言家。
可那还不够。还不够!!
林氏死死的捂着嘴,眼角通红,眼泪不断的滑落。
狠狠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言家对她的牵绊还不够。
她总能感受到穗穗好似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就像,随时会飘走一般。
这几日的梦境,更是将她击碎。
她不断的梦见穗穗离开,不断的梦见穗穗对世间再无牵绊。
她好怕。她想要将穗穗留下。
林氏咬着唇擦了眼泪,一擡头,便瞧见挂在穗穗床头的玉玺。
碧绿的玉玺就那么随意的挂在床头,上面还有未曾干了的核桃皮。
国库钥匙也挂在上头。
林氏心头怔了怔。
林氏擦干眼泪出来时,丫鬟急忙给她换下湿衣裳,擦干头发。
“快喝点姜汤。夫人,您别染了风寒。小郡主正好好的在屋中躺着呢。你定是又被噩梦吓着了。”丫鬟一边说一边给她姜汤。
阿月到底是惊醒了。
此刻披着衣裳匆匆而来。
接过丫鬟手中的姜汤,一勺一勺喂给林氏。
挥手让丫鬟退下。
林氏神色还有些惶惶然。
阿月却是轻轻抿着唇,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娘,您……是梦见穗穗……”阿月抿了抿唇,不肯说出那句话。
林氏瞳孔猛地一缩。
“你也梦见了?”林氏嘴皮抖了抖。
阿月白着脸点了点头。
梦中,整个神界,整个凡人界都跪在穗穗面前,说她只付出一个人的生命,就能拯救三界。
所有人都在逼迫她。逼她去死。
阿月强撑着泪意:“娘,穗穗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阿月明白您的意思。”无非,是想要穗穗自私一些,试图用亲情用血脉至亲留住她。
只要她不愿意,谁都逼不了她。
婆媳两人抱头痛哭。此刻的神界。
天帝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诸神。
“当年她还未孕育出来时,整个神界就因为救世,而产生分歧。最终选了七个最心狠的神君养育她,怎么?现在全变了?”
“当初还未孕育,别的神君都嫌此举过于恶毒,过于残忍。就你们七个,力排众议,说她天生天养没有七情六欲,不算是生灵。生来就该为三界献祭,你们自告奋勇要养育她,要让她成为救三界的武器。怎么的?现在咋回事儿?”天帝眼睛一扫,七位神灵皆是移开了眸子。
“百福星官,她还未孕育出来时,你整日嚷着要培养她的大义精神,培养她的归属感,让她心甘情愿献身救三界。现在咋的了?还亲自给她养母送预知梦?让她自私一点?”
百福星官老脸憋的通红:“我……”
“我一开始,是认认真真培养她的大义精神了啊!”
“可是……”
百福星官梗着脖子,红着脸不再说话。
“景源战神,你主掌三界神罚,历年来最是心狠。当年就养了她几年啊,结果你堂堂战神去给她当门神了,还美其名曰看守她,不让她接触外界,害怕她舍不得离开。结果呢?”
“你偷偷带她游历三界。”
“现在还偷偷分出一缕魂魄,将其斩断投下人间帮她二哥,你当我不知?”天帝一出口,景源默默低下了头。
“上辈子,太惨了。”景源闷声道。
“而且,她都开口求我了啊?她一求我,我就……”景源不说话了。
他偷偷给言朗开了个挂,言朗身上有他的本源之力。
“还有你月老,当年你自己出的主意,要我断了她的情根,不会生私情。”
“你踏马现在天天往仙池里倒生根水什么意思??”天帝猛地看向月老。
月老结结巴巴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还有紫薇大帝,当年可是你一力推崇,不可以让她享受三界的美好,不可让她对世间留恋。这可是你说的啊?!”
紫薇大帝两眼望天,默然不语。
“结果呢?扭头你把自己亲闺女咧,送下去陪她历劫了!还给她当侍女,深怕委屈她了!”
“我可服了你们这群东西!!”天帝咬着牙怒骂。
“数万年都熬过来了,真等她化身出来,一个个全变卦了!!”
“昨儿又是谁入她嫂子的梦了?”
“听说你们都在准备她大婚的礼物了?”天帝气得脑瓜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