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良心的东西,不能卖啊。有粮不给年迈的爹娘吃,拿去卖了换钱,没良心啊。”
“举人啊,你们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一家子拉扯大,现在就不管年迈的爹娘了。这么多年的拉扯得还啊。”老陈氏杵着拐杖坐在地上哭。
言川瞥了一眼,脸上微冷。
这里距离老宅极远,只怕是二叔或是三叔送来的。
穗穗坐在粮食堆里像个福娃娃,顿时皱着眉头,趁着大哥没注意便溜下了车。
“老天爷啊,这么多年的恩就不还了吗?不孝啊,这是不孝啊。一把屎一把尿,累了我多少年啊。”老陈氏又是哭又是数落。
那举人后代当即义正言辞道:“这就是王家村的教养吗?放着年迈的爹娘不养,说破大天也得受罚。”有人寻自己说理,当即脊背挺的笔直。
村长瞥了他一眼:“人家可是净身出户的,留了三百两银子,给二弟娶了个媳妇,给三弟挣够了科举的盘缠,考了个秀才,还帮他娶了个秀才之女呢。”
那男子顿时涨红了脸,恼怒的看着老陈氏。
差点被当了傻子。
这家底比自己还厚呢。
“明明粮食都被火烧了,都被蝗虫吃了!”老陈氏哭着道。
“为啥被火烧?还不是你家不肯出来抗匪徒,为啥蝗虫吃你的?全村通宵收粮,你家可睡了一整夜。家里那点粮,还是村里替你收的。你再胡咧咧,我便将你逐出去。”村长带上了几分严厉。
既然对言穗穗有所期望,村长便不再允许老宅拖累她。
“既然你说要还,那我替爹娘还了好吗?”不知何时,言穗穗出现在老陈氏身后。
“你的一把屎一把尿,养活爹爹,那我替他还了吧。”说完,言穗穗便扛着个大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老陈氏泼去。
“还给你!小气吧啦的,一点屎尿还要还,都还你,全村的屎尿都还你!”
小穗穗气红了一张脸,那大桶比她人都高。
她竟是抱着那大桶,直接朝着老陈氏泼过去。
噗的一声,尽数淋到了老陈氏全身。
一股异样又难闻的气味霎时传开。
众人惊得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那奶娃娃抱着比她还高的桶一脸嫌弃。
“还给你还给你,都还给你。一把屎一把尿还整天叫着还,小气小气!”一跺脚,连捅一起盖老陈氏脑门上了。
寂静。全场寂静。
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一把屎一把尿,她居然端来一桶真的!!
老陈氏都惊呆了,手中的拐杖都掉在了一旁。
满头都是污秽,老陈氏一张口,还未骂出声,便哇的哭出了声。
“你哭什么呀?你要爹爹还你一把屎一把尿,我还你这么多,你怎么不知好歹?”穗穗双手叉腰,一脸嫌弃。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说要还,我就还你了啊。”小姑娘叉着腰碎碎念。
“啊!你这死丫头!”老陈氏尖利的叫声几乎能刺穿众人耳膜。
穗穗手一摆,直接跳上哥哥的牛车。
“走,哥哥,还清了。”小姑娘一脸的坦然而骄傲。
众人张口结舌的看着她,又看了眼凄惨又恶心的陈氏,村长顿时手一挥:“启程。”
多看一眼都伤眼睛,再看都要吐了。
“不准走,不准走,你这贱人,你居然你居然……呕……”老陈氏光是闻一口都差点死过去。
“呜呜呜……”老陈氏此刻哭的像个孩子。
而始作俑者已经躺在牛车上,悠哉悠哉的去了秀山镇。
举人村的后代有些不满:“村长,听说那丫头是她孙女儿啊?怎么这般不孝?她怎么敢……”
王村长瞥了他一眼:“她是抱养的,收了那丫头三百两银子,又把孩子扫地出门了。”
那男人顿时不吭声。
五十两可以起个大宅子,三百两够他考两回秀才都花不完了。
一路上众人压着粮食进镇,沿途总能碰到衣衫褴褛的流民。
众人有些一步步跟着牛车,但摄于众人手中的武器不敢靠近。
有的却是跪在前头不断的磕头,拦住众人的去路,祈求一丝粮食。
“这粮食可给不得,这要是给一个,所有人便会蜂拥而至,群起攻之。”王村长急忙嘱咐众人。
没见到粮食之前,还能保持理智和恐惧,真见到救命的粮,只怕会不要命的冲上来。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给孩子一口粮吧。孩子已经三天没喝水没吃东西了,求求您了,给一口吧。”女子嘴唇干的开裂,怀中抱着个奶娃娃哭泣不已。
“匪徒来时,我与家中失散,求求您了。若找到家人,定报答恩人。”女子满脸都是灰,但那双眼睛却带着几分聪慧。
穗穗趴在粮堆上。
“你一直往东走,走二十里,就能找到家人了。”穗穗淡淡说道。
那女子一怔,牛车便从她身旁走过。
言川看了眼穗穗,小声道:“你还有……这等本事?”乖乖咧,他这妹妹到底是什么神仙下凡。
穗穗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看一眼就知道了,不值一提。”故作老成的模样。
“看来以后咱们穗穗,若是走投无路,还能做个算命先生谋生。”言川笑着打趣。
穗穗撇了撇嘴:“那可不行,人都是善变的。”
“算的好的,他们就信。算的不好的,就是去他妈的臭神棍。我才不干呢……”
“噗……”言川笑的直咧嘴。
众人有惊无险的来到秀山镇,果然,到了城门口,已经戒严。
不许流民进入,城门口的士兵严查身份。
好在他们拖着粮食,对方也没找事,当即便放了他们进城。
“这次蝗灾严重啊,本来就缺粮,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不过原本报上去的蝗虫数目,似乎少了大半。”
“陛下还特意派了人来赈灾,顺便查是谁灭了蝗虫。”
王家村众人面面相觑,但没敢吭声。
“哎,这镇上哪还有往日的风光。”王村长感叹一声,这街上偶尔有几人走过,都是行色匆匆,面上惊惧。商户几乎没有开门,镇上的人几乎逃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