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躲在暗处的楚行云终于不得不走了出来,他单手按住木云王子,沉声道,“此弓非狄族秘术不能趋势,王子慎触,当心反伤了自己。”
木云王子只当他不舍割爱,讪讪的缩回了手,虽有些不豫,但想到以后这龙头弓将会被赠予西戎,他嘴角又重新挂起了笑意。
外人只当他是为了西戎王位才与梁人互惠互利,殊不知真正惹他惦记的是这个神秘莫测的龙头弓。
龙头弓一开,谁与争锋。
龙头弓一握,天下在手。
区区一个西戎算什么,他要的是天下,是这这块土地上的所有国朝。
木云王子越想越心中越激荡,冷不防一道箭矢射了过来,正中他左胸。
即使穿了盔甲,那箭矢仍旧穿破他的肌肤,刺入他的心脏中。
木云王子睁大眼睛,脑中如翻页书籍一般略过自己的平生——为了保护自身,他不得已制造了失踪,以此来低调成长。为了完成心中夙愿,他放弃了心爱的女子,娶了能带来权利支持的女子。为了获取龙头弓,他不远万里来到宛城,想着以后带着龙头弓大杀四方,平定这块大陆。
但这一刻,所有的愿望都化作了碎片。
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围了过来,有西戎的士兵大喊“王子”,并试图用手去堵他胸口涌出来的血水,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木云王子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冰冷,血液在奔涌,生命在流逝。
“帮我……报……仇……”他盯着站在城墙上手执弓箭的慕之天,一字一蹦的咬牙,恨不能亲自将其撕裂开。
“王子,王子。”
心腹失声痛哭,西戎的士兵也跟着悲哀的垂下了头。
这时,楚行云上前一步,紧盯着慕之天,厉声道,“就是这个人害了你们的王子,现在你们要为了木云王子复仇,杀死此人!”
“杀!”
西戎的士兵发自内心的大吼了一声。
木云王子视线逐渐模糊,声音也开始慢慢消失,他再也控制不追自己的头颅,慢慢的歪到一边,正好看到低下头的楚行云,以及他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意。
木云王子突的明白了什么,他猛地睁大眼睛,“嗬,嗬”的叫了几声,周遭心腹关心的凑上前来,以为他还有什么遗愿,却只看到了木云王子垂落的双手,以及不甘的眼神。
“这慕之天委实阴狠,竟在这时候偷袭,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楚行云抬起头,冷厉的盯着慕之天,“待会我要开启龙头弓,射杀此人,待他死了,慕烈军必定大乱,到时候,务必将这些慕烈军剿灭!”
“是,全听楚将军的!”
西戎的士兵没有任何异议,全都恨恨的盯着慕之天。
“木云王子就这么死了?”同西戎士兵一样失落的还有凌上攻,她倒不是惋惜木云王子这个人,而是因为狄族的事情还没问出来,她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指示人灭了狄族,抢走了龙头弓。
“木云王子死,是因为他该死了。”慕之天忽而冷淡道,“两军交战时刻敢站出来,不就是等死么,况且他那铠甲……”
他冷笑一声,丢下弓箭,又坐了回去。
“那铠甲怎么了?”凌上攻气道。
“那铠甲花里胡哨,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并无多少防护作用。”文清虽是个军师,但跟在慕远清身边多年,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当下摸着下巴啧啧道,“你看着像是将军杀死了木云王子,但实际上是楚行云想让木云王子死,否则他怎么会把龙头弓放在那个位置,又让木云王子穿上那样一件铠甲。”
“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啊。”
听着文清的轻叹,凌上攻一言不发,浑身战栗。
这可怕的心计,可怕的阴谋,这还是她认识的楚行云吗?
不,很早之前,在他逼着自己嫁给他时,或许就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楚行云了。
此时此刻,楚行云还在鼓动着西戎的士兵,要他们拿出一往无前的勇气,灭了这慕烈军为木云王子复仇。
“喂,我说,楚行云你自己处心积虑的想害死木云王子,怎地却赖在我们头上?”文清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大喝道,“西戎的将士们,看看你们王子身上的铠甲,关键部位是不是空心的,这样的铠甲,利刃轻易便可穿破,如何保护你们的王子?”
木云王子的几名心腹面色迟疑着,仔细摩挲了木云王子身上的一件铠甲,随后,他们面色剧变。
“这铠甲……”一名老者开口,“这铠甲是谁供上来的?”
倘若是梁国人提供的,那木云王子的死就绝对不简单。
要知道,铠甲之所以能护住身体,关键在于铠甲上的每一块铁片均是坚铁铸造,普通利刃根本无法穿透。普通士兵穿的铠甲尚且是全铁的,何以堂堂木云王子用的却是空心的。
“是……是小的提供的。”一名西戎的士兵跪在了地上,“从西戎到宛城路途遥远,王子又不打算上战场,是以没有准备铠甲,是来到宛城后,经楚将军提醒,才派属下去打铁匠那里打造了一副铠甲。”
“那打铁匠呢?在哪里?”老者面色沉如水。
“打铁匠是用的纯铁块,属下亲眼看着他打的。”西戎的士兵满面疑惑,“而且,属下拿回铠甲后就一直放在王子的内屋,不曾有人动过。”
木云王子身份不一般,门口不曾断过人守护,要是有人想换他的东西,那可是太难了,所以铠甲被暗中替换应该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回事?”老者急了,“王子身上的铠甲关键部位全是空心的,这又该如何解释?”
西戎士兵呐呐着说不出所以然。
这时,神算文清又凑上前,大笑着道,“东西拿回去了自然做不得假,可拿回去之前呢,拿回去的路途上呢?”
西戎士兵经此提醒,呆愣了片刻才道,“我想起来了,拿回城主府的时候,我曾与一名梁国士兵相撞,手中铠甲跌落在地上,因为摔得不轻,我足足休息了几十个呼吸才捡起铠甲。”
这几十个呼吸看起来不起眼,可若是有人刻意调换,铠甲还是能偷天换日的。
“这……”老者明白了前后,面色瞬息万变,脚步也下意识的后退,跟楚行云拉开了距离。
“妙哉妙哉,看来是发现真相了。可怜了这木云王子,千里迢迢来助人,却落得被算计而死的下场,真是可怜啊。”文清站在城墙上拍手。
“住嘴。”楚行云冷着脸,大喝道,“这一切都只是你们的揣测,倘若我真有心害木云王子,又何苦提醒他们去做铠甲?更何况,亲手射出箭矢的人是你们,杀人的也是你们,如今却想祸水东引,挑拨离间,慕之天,你好深的计谋。”
老者原本对楚行云心底都升起了芥蒂,拉开了身距,可听到这话又不禁一怔。
慕之天心机阴沉,单从他之前算无遗漏的地道一事便能看出端倪,老者实在是无法判定,文清方才那番话是实话,还是想西戎退兵,放弃帮王子复仇。
文清也看出了老者的纠结,淡淡道,“我们慕烈军敢作敢当,倘若不是有人将木云王子铠甲上的弊端告诉我们,我们又如何能一击必杀木云王子呢。”
“胡说。”楚行云大吼,“谁告诉你的你们,谁?谁?”
他接连大问了三声,整个宛城一片回荡,只闻问声,不见其他。
就在这时,一道婉转妩媚的声音忽的想起,“是我。”
众人扭头,正看到一张酷似凌上攻的女子缓缓的,摇曳生姿的从城主府里走出来。
正是楚行云最近的新宠婉七。
在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楚行云极为宠爱这个叫婉七的女子,常常夜宿她院,珍宝奇物尽数供她挑选,可谓是心尖尖上的宝贝。
她的话,让老者面色凝重,对文清的话信了七八分。
于是,西戎将士们的脚步又后退了几分,已隐隐与梁国士兵拉开距离,呈三足鼎立之势。
“婉七?”楚行云目眦欲裂,“你敢背叛我??”
“将军吩咐的事情,婉七完美完成了,怎么是背叛呢?”婉七扭着头,泫然欲泣,“难不成将军为了保持跟西戎的关系,要将婉七送出去抵罪不成?倘若将军执意如此,那婉七只背下这黑锅了。”
楚行云这才明白,这女子找上门来根本不是因为凌擎找不到了,她是慕之天的人,她是慕烈军的间谍。
他太后悔了,为了一张脸留下这个女人,宠爱这个女人,到头来竟让她害了。
“你这贱人。”楚行云目呲欲裂,忽而抓住龙头弓,一手持弓身,一手拉弓弦,逐渐呈满月弧度。
婉七吓了一跳,以为楚行云愤而想要灭口,连忙后退了几步,躲在城主府拐角的位置,只探出个头颅观察情况。
“贱人,我要杀了你。”楚行云大吼,忽然身姿一转,对准慕之天所在的位置,右手一松,满弦弓射了出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想杀婉七,谁也没想到,他真实的目标竟然是慕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