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两期的G省武术表演擂台“决战之夜”今晚开赛,三千人小体育馆内座无虚席。UFC双冠王辛星和Y国笼斗士冠军的最强男女对抗,在网上宣传一月,电视广播宣传一周,吸引无数网友等待着直播的开始。
辛星披着海尔士的红金色连帽披风,听着场内喧腾人声和主持人介绍男选手抑扬顿挫的腔调,安静站在通道出口。
喊到了她的名字,场子里的掌声欢呼声比刚刚热烈一倍有余。韩子君附耳道:“记住,他说你两条金腰带不及他一条上的一颗小宝石;他说女格斗选手和脱衣舞娘本质没有区别,都是为取悦男性存在的;他说只有被男人打过的女人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所以他来了,来教训你。”
辛星不想听:“不用再重复了,我觉得我的气愤值已经够了。”
“再听一遍是不是更气?”韩子君拍拍她的双臂:“去吧,打死这个PokeGuy!”
“啥?”
“刚学的本地话,打死这个扑街仔。”
辛星皱脸:“哦……”
崔明峰陪着辛星出场,坐在前排的观众纷纷起立,热切地向她伸出手来,众口一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辛星!辛星!辛星!”
韩子君目送她上台,脱掉披风,展露健美身躯,左右活动活动脖子,撩开栏绳钻了进去。
她是有点匪气在身上的,尤其是训练比赛时,悍猛得就像一头豹子,蛰伏专注蓄力,攻击凶相毕露,速度至高强者,骁勇身姿令人心折。
可是不打拳时,她的气质就完全变了,说话不紧不慢,举止不疾不徐,穿着普通的运动装或休闲装,仪静体闲,恬淡沉稳,很难看出那衣衫之下隐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韩子君常腹诽,真是穿上衣服一个样,脱了衣服又一个样,穿衣是静,脱衣是动,女人动与静的两面,都被她做到了极致。
不过最近,严格地说是那天晚上,他对她的“动静”又有了新体会。
热身做得足够,此刻聚光灯下的辛星,全身肌肉已绷出了坚实的形状,腹肌和大腿长肌线条极其优越,肉眼可见全身体脂的低下。她眼神淡定,姿态昂扬,这种良好状态让观众信心十足热血沸腾,满场都在给她加油,盖过了主持人麦克风的扩音。
辛星是格斗运动员里少有的修长型体态,大家都在看肌肉,看气势,看状态,只有韩子君在看身材。
看到她那勒得过分紧的背心,他就想起脱掉后她肩上胸下的红印;看到她那偾张的八块腹肌,他就想起它们放松时的柔软和弹性;看到她黑色紧身短裤勾勒出的强硬大肌中肌,他就想起……
韩子君感觉鼻中一热,好像有什么浓稠液体涌出来了,慌忙擡手捂住。周遇及时递上纸巾:“韩总,S市这边空气湿润,您这两天怎么总是流鼻血?”
“多事。”他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又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周遇的手机随后响起,他打开一看,万分慌张:“韩总,您怎么又给我发红包了,我…我承认采访那天我反应迟钝了点,可是您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吧,我知道错了,我检讨行不行?”
韩子君白他一眼:“什么惩罚你,我这是又有喜事,老板有喜给员工发福利不正常吗?拿着吧。”
周遇呐呐然:“又有喜事啊?您两天给我发了四个红包,看来这喜事不小。”
“那是。”韩子君得意洋洋,接着在手机上一通乱点,“前两天只是大喜,今天是超大喜!”
守在电脑前看直播的顾明宣也再次收到了红包。前天收到第一个没有任何说明的红包时,他立即联想到韩子君之前的烦恼,弹了个视频过去,果然看见他那张俊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兴奋。
他乐呵呵地调侃:“怎么了,千里追妻,发现自己又行了?”
韩子君也乐呵呵:“别胡说,大白天的都忙工作呢,我什么也没干。”
“那你干嘛发红包给我,瞧你笑的跟二傻子似的。”
韩子君口气傲娇:“我们和好了嘛,感谢你帮我出主意。”
“我帮你出的都是那方面的主意,你什么都没干呢,有什么可感谢的?”
和好了就值得高兴成这样?没谈过恋爱的小学鸡真是单纯。
韩子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提前感谢,小顾,再帮兄弟一个忙,我知道你有。”
顾明宣听他说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私下里竟然纯洁到这种地步,连这方面的资源都没接触过吗?这会儿急得跟老房子失火了似的,他也真能拉得下脸来问他要!
当天晚上,他又收到一个红包,又弹个视频过去:“成了?”
“没有,星星要比赛呢。”
“那发什么红包。”
“高兴。”
“……”
顾明宣不明白韩子君在高兴个什么劲,周遇也不明白。在他的认知里,老板确定恋爱关系,和老板娘顺利同居,该高兴的事儿都过期了呀,下一步值得庆祝的事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难道……老板求婚成功了?还是准备求婚?
他望着台上蓄势待发的辛星,心想这只是个表演赛,场子算不上特别,求婚应该选个更高级更隆重的场合吧,比如老板娘拿下第三条世界级金腰带,被全球直播的时刻。
过气冠军也是冠军,底子在那儿摆着呢,辛星和鹰钩鼻一交上手就感觉到与以往那些男性对战的不同之处。这个人身量虽瘦小,拳脚却刚猛,大约也是抱定了要快速解决辛星,印证他之前那些恶言的信念,完全拿出了对战男选手的水平,开战伊始就来了一串组合拳加连环踢腿,毫不留力地展开攻击。
辛星与他周旋了一分钟,紧盯他的拳向和步法起势。一开始似乎被他带住了节奏,只顺着他的动态防御,或寻空谨慎攻击,两次无效,自己却被踢中一脚,对方得分。
一分钟后半段,观众度秒如年,焦虑却不敢鼓掌或喊加油,怕分她的心。场馆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对战双方沉闷的脚步和裁判偶尔的呼喝声。
然而一分钟之后,辛星的状态就发生了巨大改变,再不随着鹰钩鼻的脚步移动,防在身前的双拳频频出击。
她有一个看起来很神奇的技能——攻防同步。就是说她能在避开对方攻击的同时,把拳头送到她想送到的地方。比如鹰钩鼻来了个直拳,她矮身偏脸躲过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必然会中她一招。
这种神奇只有鹰钩鼻看得到,他在第二个一分钟开始之后再也没能做出一个有效攻击。观众是体会不到的,他们只看到辛星突然凌厉了起来,拳头攻得密不透风,身形快得不可思议,前后脚保持着三十公分左右的步幅急速向前逼进。连续十秒不给对手缓冲期,一边攻一边防,一鼓作气把他逼到拳台边沿。
鹰钩鼻以为她要缓冲了,出腿横踢以拉开距离。但辛星一步未退,在他出腿的同时原地下蹲,腿风从她头顶扫过,她一拳捶上了鹰钩鼻的大腿内侧,靠近致命点的地方。
“啊哦!”鹰钩鼻大叫一声,落地后那腿就站不直了,脚尖颠了一下,痛苦皱脸。
裁判吹哨,辛星置若罔闻。上前一步转身后旋踢,正中鹰钩鼻脑袋,他侧身倒下,哨声再起,辛星仍未放过他,以迅雷之势扑上去,膝盖直顶咽喉,拳头瞄准固定部位,嗙嗙嗙连砸七八拳。
速度太快,裁判冲上来拉开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情。鹰钩鼻叫什么名字?约翰还是肖恩,从开始到结束,她都没记住。
“辛星!辛星!辛星!”
慢慢站起身,迎着台下山呼海啸的鼓掌欢呼,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冲着倒下的对手吐了一口口水,“呸!”
看直播的观众比现场观众多了一个近景福利,他们清楚地看到大特写镜头中,辛星眼中难掩的厌恶之意。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她无论和谁打比赛,打完都是一脸冷漠,绝不会去侮辱对手,这外国佬怎么惹着她了?
周遇兴奋地扬了下拳头:“解气!”
韩子君阴笑:“可以放视频了,给我把那个崇洋媚外的狗东西钉死在耻辱柱上。”
赛前采访终于还是经过了剪辑,男主持人附和鹰钩鼻的侮辱言论全部删光,播出画面一片和谐。可是主办方和电视台都不知道,就在两天之内,韩子君搞到了未播片段。
不是原带,是现场工作人员用手机拍摄的,还不止一个。有人要买就有人敢卖,至于谁卖的,让那个主持人自己查去吧。
他的下场嘛,估计社死离岗都是轻的。
辛星不负所望地赢了,观众看得心满意足,她挣得盆满钵满。除了出场费,还有门票分成,加起来数目可观,也是俱乐部新年的第一笔收入。大家心情都很好,韩子君尤其好。
和主办方把账结清,吃过庆功宴,他迫不及待带着辛星回了酒店。进门先抱住热烈地亲了一口,就把她往卫生间推:“快快快,洗澡去。”
“我歇一会儿再洗。”辛星不太想动,拖着脚步走到床边瘫了下去。
“那我先洗?”
辛星:“……你想干什么呀?”
韩子君走近床边坐下,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俯视着她,笑嘻嘻道:“你答应我的事忘啦?我这两天安心等着呢,好星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辛星面上一热,耳垂泛红,掩饰地摸出手机挡住他的脸,“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有点正事。”
韩子君按下她的手,貌似严肃地道:“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了,这事儿办了,才意味着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什么阶段?”
“未婚夫妻。”
冠冕堂皇的理由,欲盖弥彰的借口,他总是信手拈来运用自如,真实目的其实就那事儿。
两天前,在辛星说完那句话后,韩子君表现得十分异常,再三追问她“真的吗?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次就是第一次,有什么可为什么的。辛星表示信不信由你,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理论知识来自小说,现实里撞破过别人的亲密现场,但并没有蹲在一边观看,而是能避多远避多远了。具体怎么操作我不懂,所以教你带你的重任我无能为力。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如果她有经验,又怎么会让他落入那么窘迫的境地呢?
韩子君听完呵呵傻笑了一分钟,抱着她转了个圈,一句话没说转身出门去了。
一出门再也没回来,周遇说老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在干什么,辛星想他那几天心情不好,大概睡眠不足补觉呢,便也没管他。直到晚上十点多他又敲响了她的房门,一脸土色地告诉她:我会了,我教你。
辛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教自然是没教成的,据说他经过了很直观的学习,就想来表达一下他现在是有谱的人了,再也不会出现尴尬的情况。但是辛星要比赛,他的学习成果只能推后展示,因为他怕她腿软。
辛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自信之人。
表演赛结束,他第一时间就惦记起了这事儿,辛星怀疑这两天他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
她仰躺着叹了口气:“韩子君,新阶段是未婚夫妻,那下一个阶段就是夫妻,再下一个阶段就是父母了?我说过我现在……”
“好好好,都听你的,”他目不转睛看着她,黑亮亮的眼睛里又开始冒小火星,低头就亲,“现在不要讨论这个好吗?”
辛星用食指顶住他脑门:“我来例假了。”
“什么?”韩子君僵了一下,火速从床上弹了起来。
辛星摊摊手:“今天早上就来了。”
她以为他会气急败坏,会撒泼耍赖,会抱怨连连,然而他只是惊诧地道:“来例假怎么能比赛呢,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跟主办方商量把你推到下周也可以啊。你肚子疼不疼?腰酸不酸?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辛星一时失语,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会肚子疼?”
韩子君撸了一把头发:“我妈,我妈年轻的时候就这样,有时疼得整夜睡不着觉,疼得直哭,我就帮她灌热水袋捂肚子。你要不要热水袋?我去找找……”
“不用。”辛星起身拉住他,“我不疼,腰也不酸,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每个月这几天体力消耗得快一点,不影响训练也不影响比赛。如果不是来例假,我今天用不着观察那家伙那么长时间,一分钟就能干掉他。”
韩子君狠狠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整天看你跟铁人似的,压根没想过这事儿,你也是个女的啊。”
辛星:“……什么鬼话。”
前世,大姨妈没成为过辛星的困扰,顶多在找不到合适的用品时,行动上稍微有点麻烦,不疼不酸没感觉,杀尸戮兽一如平常。今生,经期也很正常,身体经过锤炼愈发强健,用品又多种多样,甚至有专门应对特殊情况的小东西,她从来没因为这个耽误过训练比赛。
如果不是韩子君有企图,她不会把这点小事说出来。
宁静安稳的一夜,无人骚扰辛星好眠,只是她不疼的小腹上始终覆着一只温热的手,无论她翻往哪个方向,一直没有离开过。
暖暖的,还挺舒服。
回到槐城几天后的一个清早,辛星跑步归来,照例买了包子回家,一向晚睡晚起的韩子君破天荒六点半就起床了。
他顶着一头乱发,睡衣领子斜斜垮垮,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接电话,神情慵懒然声音冷酷:“我希望你记得我的要求,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嗯,那六点到我办公室吧。”
挂断电话,他把被子一掀,赤着脚飞快地跑去客厅,紧紧拥住正在解塑料袋的辛星:“傅景阳约我了,星星,我……我成功了,我唬到他们了!”
声音哪里还有半点冷酷,全是激动。辛星回头微笑:“冷静点,东西拿到手才叫成功。”
韩子君深呼吸:“放心吧,傅景阳不敢糊弄我。”
辛星叹口气:“你还是利用了他,其实他真是个正直的人。”
“不是我要利用,是他送上来给我利用。在我没有放出那份采访稿之前,他一直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想劝我接受经济补偿,他所谓的正直是无可奈何而已。”
“至少他还会感到愧疚,还有补偿心理,那俩人才是真正的无可奈何。”
韩子君捏捏她腰上的肉:“你怎么老替他说话,他是郁薇的人,我才是你的人。你只准说我好,不准说别的男人好。”
辛星拍掉他的手:“少废话了,快去洗漱吃饭,今天早点上班。”
韩子君嘻嘻笑:“星星,你大姨妈告辞了吧?”
“没有。”
“骗子,前天就走了,你当我不知道?”
“所以呢?”
他笑得胸膛震动:“所以我今天要双喜临门了啊!”
辛星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福无双至,冷静点,别得意忘形。”
下午六点,傅景阳准时到达宏普公司,将一个U盘交给韩子君,他连接电脑当面查看,内有两段共十分钟左右的视频。
韩子君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十分钟,安静片刻后道:“倒是没有避重就轻,可真是够笼统的。”
傅景阳这几天显然被折腾得够呛,人比两个礼拜前消瘦了一圈,垂着眼低道:“我尽力了,我父母也尽力了,如果你还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就这样吧,”韩子君关掉视频拔下U盘,塞进了西装口袋,“不想再跟你们纠缠下去,我妈能亲眼看到他们道歉,我就不求什么了,扫墓的时间我再通知你,你走吧。”
“那些资料和录音……”
韩子君嗤笑:“我只说不公开而已,难道我会交给你们?”
傅景阳无奈起身:“好,我相信你,对不起,再见。”
他离开后,韩子君拿出U盘,锁上了办公室的门,在电脑上一遍一遍地观看。看着看着眼睛就泛了红,胸口剧烈起伏良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肩膀一沉仿佛卸下了身上重担。
望着窗外渐暗天色,他收好U盘又得意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坏星星,什么福无双至,我今天非要双喜临门!”
打个电话得知辛星已经回家,韩子君拐去酒吧拿了一瓶好酒。回到桐花街,在小便利店里买了包烟,付钱时看到安全用品,随手又拿了三盒——虽然家里那盒刚拆封,但是多多益善有备无患嘛,他以后就是有生活的男人了,大半夜到处找便利店别提多烦人了。
他兴冲冲地刷着外卖菜单,兴冲冲地进了家门,人还没进客厅就喊道:“星星,你晚上想吃……”
“你回来了。”
脚步顿在客厅门口,韩子君惊诧莫名地看着屋里多出一堆行李,茶几上多出一堆礼品。
辛星抱着一本老相册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身边还坐着的一个容貌姣好气质高雅,却眼圈红肿的陌生中年女人道:“这是我姑妈,刚从F国回来,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要么去你妈那儿,要么睡沙发?”
女人泪痕未干,红着眼点点头:“星星男朋友啊?不好意思要委屈你几天了。”
韩子君:……姨妈走了,姑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