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星会看霸总小说,这又是韩子君没想到的,他以为这个女人除了打打杀杀没别的爱好。岂料她不仅看,还看过很多,尤其对各种挖肾掏心瞎眼抽血的情节颇有见地——女主吃亏就吃亏在武力值上了。
潜台词韩子君懂,换了她指不定谁挖谁呢。
柯蓼媛说,霸总也不是都挖肾的,也有宠文甜文嘛。辛星表示看不下去,太假。
柯蓼媛震惊,挖肾掏心不更假吗?辛星轻轻笑了一声,说后面追妻火葬场是挺假的,前面还好。
韩子君听着三个女孩渐渐放低的说话声,仰面躺下静静思考半晌。一般女孩子认为不可思议的桥段,辛星觉得还好;一般女孩子向往的宠甜爱情,她却觉得假。这就是她为什么总说他言行恶心的原因,苦吃得太多了,对甜过敏;经历或者旁观过的爱情故事,没有美好可言。
末世里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惨烈情势可以想象,老弱妇孺必然会最先被淘汰掉。一个生下来就是末世人的女子怎么存活二十五年,经历过什么样的磨难才能拥有那一身本领?他突然有点不想往深处思考下去了。
辛星不是一般女孩子,他还要小心,更小心一点的对待她。
隔壁的喁喁私语直到深夜,似乎正在探讨感情问题,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哭了,高一声低一声的。韩子君听不到辛星发言,就在时大时小的抽泣声中睡去了。迷迷糊糊时还在想,哭的人肯定不是辛星,她面对女生的眼泪恐怕也很无奈吧。
次日早饭后返程,可许梦楠和柯蓼媛又喝多了,还在睡懒觉,辛星只好等着她们一起乘坐韩子君的车回去。许多同学来加辛星微信,与她握手告别,约定不久后再聚,并期待她再次参加比赛时能有幸去现场观看。英年早婚的同学问她收不收学生,想让自己三岁的儿子拜师。
辛星:……我不会教,不过有人会,想学武的都来我们海尔士健身会馆办卡吧!
等待两位小姐起床的时间,韩子君和辛星在庄子里随便逛了逛。他一改往日刻意亲近的劲头,拉开了一个让她舒服的距离,话也不多,只问昨夜听到她们哭泣,是出了什么事吗?
唉,能出什么事啊,不过是许梦楠把自己悲惨的恋爱经历说了一遍,柯蓼媛又把她复杂的家庭背景说了一遍,两人心有戚戚焉,抱头痛哭大半夜。
高加辉几个月前来到槐城投奔范永,许梦楠并不知他是逃犯,只当他是范永的朋友。好吃好喝招待了一段时间,这个男人竟然私下里骚扰于她,几次趁范永不在家的时候欲行不轨。许梦楠跟范永说了这事儿,他不但不怪高加辉,还怨女朋友不检点,又打了她一顿。
许梦楠伤心欲绝,忍无可忍说了分手。那天三人聚会是她两年来第一次晚上没有准时回去做饭,范永不停地打电话给她,她拉黑,他就换卡打。他不知道,在那许多用来诈骗的卡中,就有高加辉随手装来发骚扰信息给许梦楠的,好几个都被她存了名字,也让辛星借此发现了线索。
许梦楠表示她本不想把创口暴露在朋友面前,无法启齿一直对外声称很疼她的男友不仅家暴,还是个诈骗犯。骤然揭破,无地自容,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辛星和小柯,只有逃避。
柯蓼媛说她从小缺少家庭温暖,才会把家暴渣男当成救命稻草,可是这世上能依靠的不止亲人,还有朋友啊。真正的朋友不会嘲笑她,只会心疼她,帮助她。
然后两人又一次抱头痛哭。
最后许梦楠向辛星诚恳道歉,诚挚感谢,她说是辛星拯救了她。她一定不会辜负朋友的良苦用心,以后好好生活,自强自立,再不在男人身上寻找温暖。
辛星想说哪有什么良苦用心,纯粹是为了一万五千块钱。可是看她眼含热泪坚定握拳的模样,还是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从小父母离婚,爹不疼娘不爱,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怕是从没有人教导过她有关爱情的道理。
“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辛星负手站在田埂上,眺望远方天际,十分唏嘘的感觉,“真是句至理名言。”
韩子君:???离你一米五不行,还得再站远些呗!
谈话颇有成效,自同学聚会之后,韩子君又消失了两个礼拜。也不是彻底消失,只是人不见了,微信上还有联系。他说他最近在和京城那边的公司谈合作,比较忙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打电话给他。
辛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手头上的事她自己可以应付,不能应付也要学着应付。
她按照遗嘱上的签章名字,辗转找到了大成律师事务所。宋芸珍的委托律师黄中辉已经退休,但就像韩子君说的,事务所仍会负责处理老客户的法律遗留问题。听完她的诉求,就给她指派了一个年轻的律师李越然,全权代理郭欣诉郭长海私抵房产,侵占收益一案。
小李办事速度很快,查阅证据材料,走访调查三天之后,就把诉状提交到法院,并申请查封冻结郭长海名下财产。
一个礼拜之后,郭长海差点没把辛星的手机打炸,梁晓燕又跑到家门口来,这次不哭了,直接破口大骂。她一来,辛星就报警,警察第一次批评教育,第二次批评教育,一天之内第三次接到同一个警情,终于把梁晓燕给带回派出所去批评教育了。
辛星不与他们对话,最多跟警察说说情况。既然经公,私下里的联系就没必要了,这是律师教她的,一切等上了法庭再说。敢对她威胁污蔑恶意抹黑,就敢多告他们一条罪。
更何况,她也没空跟他们啰嗦,另一桩官司也在等着她表态。
杨天琪诈骗案要开审了,因为是刑事案,辛星只需作为证人出庭。咨询过律师后,她知道想通过民诉全额拿回六十万是不可能的。其中一大部分都是郭欣自愿赠予的钱,公检部门不认定那些属于杀猪盘诈骗,上了民事法庭,对方律师也有反咬翻盘的余地。
可是辛星至今没有对杨家人松过口,在他们把还款金额提高到二十五万时无动于衷,在他们送来了杨天琪通过律师转交的悔过书时,仍无动于衷。
没人知道,杨天琪始终是辛星的心头一患。哪怕与郭长海决裂,她的心态都无波无澜,但只要想起,提起这家伙,残存意识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随着内情了解的加深,辛星已经明白了郭欣生出执念的原因。她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发现郭长海这些年欺骗她的秘密,精神遭遇一崩,想原谅郭长海又跨不过心理底线,痛苦并矛盾着。杨天琪在这时候趁虚而入,不意外地成为了她的精神支柱,然而骗了一些钱之后就想甩掉她,郭欣精神遭遇二崩。
亲情的崩塌无法更改,爱情好像还有用钱维系的希望,她就在这个漩涡里越陷越深。郭欣固然蠢,固然傻,但杨天琪更可恶,在明知她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情况下还对她百般羞辱,不想真心和她谈恋爱,不承认她是女朋友,收钱倒是麻利得很,这不是情感诈骗又是什么!
靠近男人真会变得不幸,郭欣的抑郁或有叠加原因,绝食暴瘦就是此人一手造成,她爱他爱得丢掉了性命。
说起来,辛星算是受益者,可她不是郭欣,不会因为前身的情感放过让她备受困扰的人。从事情爆出来之后,杨天琪从没承认过自己诈骗,没向郭欣道过歉,甚至还厚颜无耻地把恋爱关系拿出来做借口,杨家人也口口声声说他们在谈恋爱。
恋没恋过,聊天记录会给出答案,辛星还有抑郁症诊断报告,她不觉得上了民事法庭,她一定会输。
至于眼下,见面疗法刚进行一次杨天琪就被逮捕了。那就让他进去蹲着吧,听说进了监狱可以定期与外人见面,她抽空再去进行免疫治疗好了。
辛星家门口这半个月热闹极了,除了梁晓燕和杨家人时不时前来找事儿,还有很多租户也上门了解续约详情。她在网上找了模板,对照以前的老合同重新制订了三年期,两年期和一年期的新合同,自己跑去打印复印,并创建了一个租户群,在群里发了样板。
大家一问房租没涨,都松了一口气,十二月上旬就有一百多个租户前来签合同交租金。六婶还处于观望状态,每天在辛星买包子的时候都要念叨几句自家困难,包子铺要转让了之类的话。
辛星非常喜爱六婶家包子,不仅好吃,饱肚,还总能让她回忆起辛舒然描述包子时故意做出的馋嘴样子,继而回忆起更多在疲于奔命间隙里难得的温馨时光。平心而论,她不想让包子铺关门,但是租户不止一家,她让了一步,就得让更多步了。
于是她对六婶的抱怨不回应,不接茬,离月底还有时间,让她自己做选择吧。
根据小说剧情,六婶家直到拆迁时都正常做着生意,华宇集团几个来做测量的员工还买过她家包子吃。不过辛星现在不敢肯定,剧情会不会发生改变,因为从她来的那一刻,主线以外的故事就已经偏移,至少郭长海将来质疑房产归属权的独角戏是唱不成的。
没有韩子君的帮忙,她也把事情做得很好,该告的告,该拿的拿,每天听着支付宝微信收钱的声音心情愉快。有这一大笔租金进账,明年初她就可以开始迈出实现目标的第一步了。
在坦白的时候,她对韩子君说了点谎,末世是从2026年开始的没错,但所谓2016年就出现初病毒是不存在的。辛舒然的小说写于2021年,这时候的她还生活在太平盛世里,完全没有预料到五年后,灾难会突然降临。
辛星不想暴露世界是本小说的事情,但她没忘了,这本小说是基于现实基础上创作的,虚拟槐城与末世槐城格局一致就是证明。谁能保证五年后,或者更多年后不会出现末世再临的情况呢?只要这个世界正常运转下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那她未雨绸缪就有必要。
即使没有灾难,辛星觉得自己的计划也并无坏处,不违反法律,不影响社会,不妨碍他人,就当是她个人的心愿爱好也可以。
最好没有灾难,她更期待自己做了无用功,一生平顺安稳。
这半个月,韩子君不来,顾明宣倒常常下场馆视察工作。有事没事跟辛星聊几句,询问她愿不愿意干教练,带女子散打,底薪提高一倍,奖金另算。
上个月收到六千元工资,辛星还觉得有点烫手。她平时训练得多,工作得少,也没为场馆做出什么贡献,钱拿得亏心。正想跟顾总说可以减少一些,算作她使用器械的损耗费,没想到他还要给她升职。
“我不行,我不会教学生。”
“可以让别人教,你挂名。”
“挂名什么意思?”
“就是授权给会馆使用散打之星郭欣的名号啊,”顾明宣是真有此意,兴致勃勃讲解起来,“我们拍几张照片登在媒体上,宣传你在我们会馆开班授课,引来的客人有一个算一个给你提成。你每天露个面,指导几句就行,具体的教学工作我另安排人去做。”
辛星听得连连摇头:“这不是欺骗客人吗?”
“怎么是欺骗呢,散打套路都是一样的,我安排的也是专业教练。比如小吴,他也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你教和他教没有区别,主要就是用你的名来吸引女顾客,这是一种营销手段。客人多了,我可以投资做一个散打俱乐部,单独给你们分一块女子场馆,你以后还会打比赛,以俱乐部名义肯定比个人名义要强,我告诉你出名要趁早,出了名就要会营销,这里面的商机……”
“郭欣。”
一声呼唤打断了顾明宣的滔滔不绝,解救了懵圈的辛星。她转头望去,见叶光从门外走来,身穿短皮衣牛仔裤,戴着皮手套,头上卡着个黑色的大头盔,头盔里还戴着墨镜,打扮得很不寻常。
叶光向顾明宣随意摆了摆手,也不打招呼,径直对辛星道,“晚上有场泰拳比赛,你想不想去看?”
辛星眼睛迸出光彩:“在哪儿?”
“别问,想看跟我走。”
辛星看看手机:“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来得及吗?”
叶光不羁地扒下墨镜:“早一个小时晚一个小时有什么关系,顾总不在这儿呢吗?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辛星扭头看顾明宣,他一脸诡异表情打量着叶光,半晌道:“你俩单独去看比赛?”
“怎么了?”
顾明宣垂着眼轻咳了两声,“没什么,不过早退,不太好吧。”
“郭欣又没事干,在这儿干耗有什么意思。”
“话不能这么说,客人来的时间可不一定,都早退我这会馆还干不干了。”
叶光呵呵一笑:“行,顾总规矩大,那我等郭欣一个小时。”
顾明宣白他一眼,高价请他做教练,他随意得跟会馆是他家似的,学生也不好好带,都收到两次投诉了。要么半个月不来,要么来了不干正事……可是辞退吧,叶光不在乎,他有点舍不得,看过叶光几场比赛,他已经决定成为他的终身迷弟了。
他看着叶光和辛星说话,慢慢挪到一个大沙袋的后面,掏手机打电话。
“喂,新情况,叶光要带郭欣去看泰拳比赛,就他俩,就今晚。”
“郭欣同意了?”
“那不废话么,俩眼直放光,你瞧瞧人家的投其所好。”
“你想多了吧”
顾明宣冷笑:“我想多了?万琛是我想多了,但是叶光要对郭欣没意思,我裸奔胜利路!他打着教学的名义,老把郭欣骗到泰拳教室去,我来四回撞见三回。今天说去看比赛,大冷的天骑得是机车,你说他打什么主意呢。”
“……她这两天问我了没?”
“没问,我不提她更不提,这几天一次也没问过你。都跟你说了她不在乎你,让你当高冷霸总不是让你消失,你再不出现,她都不记得你是谁了。”
“哦,我知道了。”
顾明宣挂掉电话,心累地叹了口气,为了韩子君的初恋真是操碎了心,当兄弟当到我这份上的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