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把时烨单独小黑屋谈话不算,高策和牛小俊还非要把乐队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会。时烨几人听了会儿他们的教导就开始犯困,最后听到忍无可忍,全都溜到排练室去了。
没有什么比作品更有说服力。此刻再去网上澄清或是逼逼,都没有一张好的专辑,一首好的作品有价值。
更何况乐队里老成员是真不在意,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个。
而新成员盛夏……
那些舆论不在他的担忧范围内,现在盛夏脑子里面想的全是去哪里买水果罐头,以及高策刚刚单独跟他说的,跟时烨在外面保持距离的问题。
他发了下呆,冷不丁被旁边的时烨弹了下耳朵。
“不要走神。”时烨语气很普通,语气是惯常的冷淡,“排练不要走神。”
盛夏看了对方一眼,意会了时烨眼神里的意思。
他忍着没笑,说:“哦。”
调设备的间隙盛夏就塞着耳机翻自己的本子。他想了下,说:“之前我跟高策哥提过一下想做张概念专辑,我能说下吗?”
时烨皱眉,打断:“我跟高策说过了,新专辑再说,先录一次《Summertime》的复刻版。”
盛夏把本子合上,幽幽地看了时烨一眼。
这事情牛小俊跟盛夏聊过。大家的意思是重新录一次《Summertime》这张专辑,原因是这张专辑风评很好,听众喜欢,也鲜少有乐评人挑刺。这时候发新专辑是冒险,还费时费力,大家都想保险一些。先让大家认识盛夏,新的作品可以在重录的过程里慢慢做。
时烨存了私心。做新专辑没那么简单,费时费力又费钱,他们还没磨合多久,做出来要是效果不好,接锅的人还能是谁,除了盛夏还能有谁。
“不做了吧,”盛夏把耳机缠好,“还是向前走好了。”
时烨皱眉:“这件事我说了算,这个节骨眼你别乱来。”
“我知道你说了算,但是我还是想讲一下我的想法。”盛夏没让步,“我还是有发言权的吧,而且重录好无聊,没什么意思……”
“说了现在不合适,你偏要……”
“行了行了……”肖想看他们气氛奇怪,敲了下鼓打圆场:“盛夏先讲讲吧,我们听听,听听再说嘛。”
肖想作为唯一的女性,一直夹在几个脾气差的老爷们中间充当和事佬,这种事情她干了十年,早已成了条件反射。
盛夏飞快看了时烨一眼,见对方没吭声,才说了下去。
“就是做一个概念,七首歌,红橙黄绿青蓝紫,用英用中都可以,专辑名字就叫Color。”盛夏从包里掏了个夹子出来,翻出来几张纸,“曲我早就写好了。分部的话还要听听你们的想法,词我写过一些,但不太满意,看你们有没有兴趣。”
他写了四年,这张Color。
“主题呢。”时烨单刀直入地问,“有点随意。”
盛夏语调一直很平缓:“不用有什么固定的主题,是更宽泛一些的东西……像是红,可以热烈可以血腥,我写的时候也是渐进的,你们先听一下……”
他坐到钢琴前,说:“起调柔,进了会儿会比较有力……”
盛夏开始弹琴。
时烨呆了会儿。
“到中间缓下来,这里不用半终止式,用大调转小调……”盛夏眯着眼弹,其实也没人在听他说了,另外三个人都愣了,听他弹,“这里会重一点……”
都说钢琴是最提气质的乐器,以前时烨也没觉得,这会儿看盛夏弹倒是品出点味儿来了。
人在专注做事的时候很迷人,盛夏自己肯定不知道,他弹琴的时候非常,非常好看。
自信,笃定,游刃有余里又有一些散漫,更多的是那种和音符的契合感……他像是嵌在里面一样,你会觉得这个人本来就该坐在那里,他太从容了。
一个尖锐的C2响起来——
“最后收。”
听完三分钟,排练室里鸦雀无声。
盛夏看这三人表情奇怪,有点没底,小声说:“刚刚发挥可能不太好,我还录过demo但是没带来,如果你们觉得这个可以的话……”
愣了会儿肖想首先啪啪啪地打鼓叫好:“这个帅!好听!”
时烨也没话说了。
其实他很惊艳,简单的一段,但是真的能听出来水准。盛夏为什么不想唱四年前的歌也能理解了,他有新的东西,他似乎想证明什么给自己看。
时烨一直在走神。
不意外是假的。盛夏有天赋他知道,早就知道,但之前他见到的那种灵气还没经过打磨,被年纪压着,有些孩子气。
现在不同了,他连弹琴的姿势都变了,一点都不青涩。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钟正和肖想都对这个还在摇篮里的color激起了兴趣,拉着盛夏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大半天,时烨本来很不想加入话题,最后还是被拉进了讨论组,开始看盛夏鬼画符一样的谱。
他把吉他往边上放,看盛夏跟肖想说话,装模作样地搬了个凳子来坐到盛夏边上,挪了下,用膝盖轻轻碰了下盛夏的腿侧。
然后就没挪开。
盛夏话说得好好的,冷不丁被这么一碰,没敢动,腿也不乱晃了。他只觉得被碰到的那块尤其热,失去知觉,似乎都有点麻了。
“就是……”盛夏开始结巴,“我个人觉得风格可以做得丰富一些,内容没有必要……局限,毕竟色彩就是形容词,所以词我觉得挺……困难,要写出形容词很难所以……”
“所以还是有个主题,一一对应最好。”时烨看上去很淡定,他接过盛夏的笔开始写,“红就写热烈-血腥-死亡,三个阶段,用个起伏大的结构。”
“橙写活力,青春最好——”时烨眼睛盯着纸,膝盖突然轻轻蹭了盛夏一下,“然而我没有活力这种东西,这部分我帮不上忙。我来写词的话可能会写出来一些描述橙子多好吃的句子。”
盛夏被那一下蹭得耳朵红了,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腿。
他勉强地说:“我……觉得这个想法好。”
时烨感觉到他躲,正要把脚挪开,盛夏却伸出脚抵住了时烨的鞋子,重新让他们的膝盖吻在一起。
时烨挑了下眉。
肖想和钟正都没注意这两人的动作,忙着看谱激动。肖想听完,眉头一皱,突然在钢琴背后问:“别的颜色都还好写,那下面的黄色呢?我们还需要避开酷玩的《yellow》……对不起,其实我一开始想的黄色是那个黄色……难不成写那种黄?”
肖笑语气一波三折的。
她话音刚落,时烨突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盛夏的腰。
钟正和肖想都在视线死角,还在交头接耳地看谱。
时烨看到对方整张脸都开始红,他凑近盛夏,低声说:“不要忘记给我买东西。”
肖想还在问:“啊干嘛呢你们不回答,黄色写什么啊?写那种黄色?会不会有点过了?”
盛夏满脸通红,因为时烨手往下了,他不敢动,只能低着头捏自己的指节,强装镇定。
时烨擡头,心情颇好地回答:“为什么不可以是那个黄色,就写你想的那个黄色,黄色多好,亮而柔和,不俗不艳。我觉得世界可以多一点——”
他拉长了声音:“黄色。”
盛夏呼吸困难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