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硬币导致阿崇心情不是很好。
而且他也不爱理醉鬼,到后来阿崇就不讲话了,看着对面的宁宇拿着个硬币眼巴巴地看。
宁宇这个人喝醉了也跟别人不太一样,不发酒疯,过了兴奋那阵就很安静,垂着头,拿着硬币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崇看这人也不需要操心的样子,就自己去浴室洗漱了。
擦身子的时候他单手操作不太方便,阿崇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娇气了些,大概这些天被照顾惯了。
出来的时候,阿崇发现宁宇居然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自己,伏案在写什么东西。
这画面有点诡异。阿崇轻手轻脚走过去看了看,桌子上丢着宁宇每天背的那个书包,这人手边有一本XXX英语高级语法,iPad里放着教学PPT,而宁宇好像在……改一篇英语作文。
阿崇迷惑了片刻,才想起这人在做英语老师的兼职。
……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醉了开始看书……也没有几个正常人会醉了学习吧……但是不醉的话好像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学习。
他拍拍宁宇的肩:“干嘛?这么喜欢学习?”还学到我跟前来。
宁宇擡头,看向自己,眼神是有点散的。
他看了阿崇一会儿,似乎在辨认。
接着此人来了句:“我在看书醒酒,”他顿了下,换了个很奇怪的语气,说,“宝贝。”???
阿崇怔了下,才问:“你叫我什么?好好考虑下再说。”
宁宇看上去好像也有点尴尬,但还是喊了:“……宝贝。”
“……”阿崇眯着眼确认了一次,“你是真的醉了吧?”
“你觉得是就是吧。”宁宇看上去很坦然,点头,“嗯!我醉了!”
草。阿崇心想,我也要醉了。
……那话从宁宇嘴里蹦出来简直要人命,语气又傻又憨,是令人想笑的那种憨。
但宁宇说话总是很认真,所以这个有点的腻歪称呼被他说出来,就莫名有了点很难言说的份量感。就好像……家里不善言辞的父亲在某个片刻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称呼了一次,是少又珍贵的。
仔细想想,也没人这么叫过自己。别人在家里会是妈妈的宝贝,爸爸的宝贝,爷爷奶奶的宝贝,别人肯定听腻了。阿崇想了下,自己得到的称呼好像都是什么小杂种,拖油瓶,赔钱货……
宁宇在家里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怜他和宁宇,宝贝这种称呼,无论是他叫宁宇,还是宁宇叫他,他们估计都只会觉得有点奇怪。
阿崇伸出手想摸下宁宇的脑袋,但还没碰上,又犹豫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收回手,微微低头,说:“你再叫一次。”
宁宇点头,“阿崇,宝贝。”说完他指了指阿崇,又指了指自己,“我的。”
……草。
别人喝醉是缠上来撒娇,他是喊自己宝宝,哪里学来的,恶心,恶心。
阿崇心想这人是该醒醒酒,就把宁宇的脑袋转回去,说:“你还是继续醒酒吧。”
顺了顺气,阿崇本来已经往沙发走了几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鬼使神差地停了。
他重新走回去,戳了戳宁宇的肩,又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宁宇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喝过酒,宁宇的眼睛不知为何黑得发亮。
阿崇难得愣了下。
其实宁宇相貌算是中上佳,五官端正,眉目间有一股英气,这点比较符合阿崇的审美,是带着欣赏的那种喜欢,不然那时候也不可能瞧上他了。
喝醉了好像看着更顺眼了些。
阿崇看到这张长得还行的脸笑了下,说:“是阿崇。”
得,原来没认错人。阿崇刚要说话,宁宇又来了句:“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在发酒疯。”
阿崇皱眉,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分辨现在宁宇的状态。像醉了,仔细看又不像。
视线里的宁宇笑了下,“我已经快醒了,我刚刚还看了一篇讲哲学和心理学的英语范文。我故意这么叫你的,你以前喊过我一次宝贝,之后就没叫过了。你不叫,我叫。”
好吧,你厉害。阿崇微微偏头,问宁宇:“那你看我是真的阿崇,还是假的阿崇?”
他们对视了片刻,宁宇目光慢慢聚焦在阿崇脸上,他笑了下。
“有时候真,有时候假。平时在外面笑的时候假,在家里吃零食的时候真。”宁宇说得很慢,“都组成你,是你的一部分,但不完全是你,理论上来说,整体大于部分之和。”
阿崇摇着头笑:“听不懂。你喝了酒怎么一会儿傻,一会儿聪明?”
“对我来说,醉的时候做困难工作是让自己清醒的最快方式。”宁宇表情一本正经,“我们可以来探讨下整体和部分的问题。”
阿崇憋着笑,想了下,点头:“探讨就不必了,你讲,我听。”
听就听吧。阿崇拉了个椅子过来,听宁宇说话。
“举个例子……就像观察和认识一个人事物时,缺点不代表一切,优点也不代表一切。”宁宇讲得头头是道,语气像是在讲课,“维纳斯没有双臂,但人们欣赏她的残缺。我们要学会看整体,而不是看部分……”
他讲了很久。
一开始阿崇听得有些不耐,但宁宇讲得很慢,也很认真,阿崇心想,反正这人似乎醉了,那我可以偶尔在知识面前放下傲慢。宁宇一直在讲,阿崇也就默不作声地听。
其实不太能听懂,只能理解个大概,也不是很爱听,毕竟这种东西挺容易让人犯困的。
阿崇只是喜欢听宁宇说。为什么喜欢呢,也说不上来。就像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喜欢听宁宇读书一样,可能人对自己缺乏的东西都会觉得可望不可即?但到底想不想要,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着,如果以前能遇到一个宁宇这样耐心的老师,说不定自己的人生也会不一样。
王菲的歌一直在放。阿崇没认真听宁宇讲话,反而去听王菲唱歌去了。他跟着哼了几句,想点根烟抽,正在纠结要不要不尊重下这个‘老师’,阿崇发现宁宇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停了。
或许是气氛有点适合做点啥,所以对视了下就开始尴尬。
但阿崇是打破尴尬的老手。他觉得宁宇的样子好笑,起了心思,便开口道:“不讲了?不讲了我们来猜脑筋急转弯怎么样?”
礼尚往来嘛,你讲哲学,我讲脑筋急转弯。
宁宇反应了下,才点头,他下意识会对阿崇点头。
阿崇笑着,问:“西瓜,黄瓜,冬瓜,南瓜,哈密瓜,好多瓜可以吃,什么瓜不能吃?”
宁宇皱了下眉,他没注意听,看着阿崇,他听不见声音。
阿崇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宇,说:“傻瓜。”
公主这时候在桌下瞄了一声。
傻瓜,宁宇在脑子里重复这两个字。他盯着阿崇看,想着,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像是飘了起来,没有实感,有股引力在拉着意识往阿崇身上拽,扯不回来。
“第二个问题。”阿崇说,“这次的问题是,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一起做,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什么都想做。
宁宇不想回答奇怪的脑筋急转弯,他看着阿崇,不答反道:“从刚刚开始,我就出现了幻觉……别的都看不清了,只看得见你的脸,还有你的嘴,你说奇怪不奇怪。”
阿崇挑了下眉。
说完宁宇就站了起来,他直接压了过来,像是要索吻。
这一晚上发生很多事,有的事大概吓到了宁宇,有的事则让阿崇心乱,烦。所以阿崇选择直接把宁宇推开,拒绝这个可能不太合适的吻。
阿崇抵着宁宇的肩膀,淡淡道:
“答案是,做梦。”
那个拒绝的动作让宁宇尴尬了很久。
阿崇看得好笑,懒洋洋开口,问:“还猜不猜脑筋急转弯?”
宁宇摇头。
阿崇又问:“酒醒了?”
宁宇摇头,点头,又犹豫着摇了下头。他知道阿崇不开心了,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阿崇说:“醒了你觉得你该干嘛呢?”
该走了。
宁宇愣了大半天,想了下,他余光瞟到自己包里露出的几本书,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地走过去,急急开口:“我……我读书给你听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阿崇怔了下,“你带书了?”
“带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想听,我每次来都带几本。”宁宇翻出三本书来给阿崇看,“可以吗?你睡着了我就走。”
阿崇看了他很久,才慢慢点头。宁宇好像舒了口气。但才松了口气,阿崇又站起来,说:“去床上读。”
宁宇诧异地擡头。
阿崇挑眉,笑,“你不是要读到我睡着就走吗。”
宁宇低头,慢慢答:“嗯,好。”
等进了屋,阿崇靠到床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说:“可以靠我边上。”
宁宇小心地靠到阿崇旁边。
他们的肩膀抵在一起,宁宇拿着书心想,这好像叫‘比肩’,比起你抱我,我抱你,好像是更好的一个词。比肩,是相互靠在一起,而不是谁给的更多,谁要得更少,就只是靠在一起罢了。
宁宇取出了书,问阿崇读哪本。
一本《霸王别姬》,一本《黑骏马》,还有一本《1984》。阿崇擡眼扫过去,他觉得《霸王别姬》的书封最好看,就指了指那本。
“这个挺有名的,还有电影,但我没看过。”宁宇问阿崇,“你看过吗?”
阿崇摇头,“好像是文艺片?我不常看文艺片。”
宁宇点头,“我也是。”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本随意选到的书,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宁宇翻开书,读出了第一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宁宇没有注意到,阿崇听到第一句,就微微坐直了身子。
一开始宁宇没有书的内容放在心上,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留下,多跟阿崇待一会儿。而且宁宇读着读着感觉这本书读起来有些困难,他总找不到语感。卡壳的时候他翻到作者介绍那里看了看,看到作者是香港人。
宁宇心想,这个作家写书,怎么有点怪里怪气的,他怕阿崇听不懂。
但大抵一个故事的力量不是字句,而是情节本身,反正读着读着,宁宇开始入戏。
宁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他本就不爱听故事,尤其是这种虚构的故事,可读着读着,他开始觉得这个被亲娘砍掉一节手指,又带到戏班子的小豆子……怎么那么可怜啊。
可能是酒把这个夜晚和他们都变得感性了些,读着读着,宁宇越来越入戏。
“——只有小豆子,在陌生的环境里,黑魆魆。伤口开始疼。一下子少了一截相连过的骨肉,它不在了,他更疼。”
被带到戏班子里,师父动不动就是打。
“——干瞪着眼,发愣,咬着牙在忍。静夜里,无二传来呜咽声,断续啁啾,一如鬼哭。小癞子在另一头,念着娘:‘……娘啊,我受不了啦……你们把我打死算了……’”
打死算了?
宁宇读这段的时候情绪很低落,他想到了什么。等怔怔地读完这一段,擡头看,他发现阿崇居然坐直了身子,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
宁宇还在想自己或许有些失态了,但阿崇居然张口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可怜啊。”
那句话一出,宁宇莫名手就抖了一下。
阿崇补了一句:“孩子还很小,不是吗。”
宁宇下意识捏紧了手里这本书,他喝了酒,说话没素日那么谨慎,直接地问阿崇:“你身上那些旧伤疤到底哪来的?”
阿崇没说话。
宁宇死死捏着书,“三姐打的是吗?”
“宁宇……”
说完阿崇叹了口气。那声宁宇,听起来像是喝止。
可在夜里,他的声音听上去,极少见的,显得有些脆弱。
“你……”宁宇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小豆子还有小石头心疼,你说都不说,你要我去疼谁?”
阿崇静了一下,他擡头,犹豫了下,才说:“我不疼了。”
不疼了?
宁宇没发现自己拿着书的手都在抖,他开始很难去控制自己的情绪,讲出的话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我疼,行吗?”
阿崇没有回答那句话。
过了很久,他才拍了下宁宇的头,状似轻松地说:“我都忘了。你继续读,不要停。”
宁宇看了阿崇半天,一腔怒气发泄无果,也只好偏开脸,闷闷地继续读。
然后呢。
然后他读到小豆子说错了女娇娥和男儿郎的戏词,小豆子被小石头用烟杆戳破了嘴,小豆子和小石头遇到了张公公,张公公把小豆子……
宁宇越读声音越低,阿崇越听越沉默。
读着读着,宁宇开始有错觉。
在酒意里,在过渡消耗情绪的这个夜晚,在神经紧绷,似乎在慢慢失去自己的此刻,宁迷乱地进入了书里的这个世界,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那个小豆子。也说不清是在哪个地方找到了相似点,说不清。人类的悲喜或许不相通,可人类本质都孤独,会对和自己相像的人惺惺相惜。
说书人把自己说进书里面,也说不清谁是谁,说不清。
你是谁,我是谁,他们在哪里,都像是假的,酒把情绪推到戏台上,那阵错觉好真实,宁宇恍然听到脑中有个旦角的声音响起来,然后是唢呐,板儿、二胡、笙、琴、鼓,好响,好吵。
他想着,这一刻,我好像变成了那个小豆子……我在残余的醉意里变成了小豆子,变成了那个孤苦无依,人生里只有戏,只有师哥的……程蝶衣。
“——崇拜他倾慕他的人,都是错爱。他是谁?——男人把他当作女人,女人把他当做男人。他是谁?”
他是谁?
你是谁?
我是谁?
“——人人定在格中,地老天荒,在祖师爷眼底下,各有定数,各安天命……一下,两下,芳华暗换……白糖拌进蜂蜜里——甜上加甜。”
宁宇读得有些哽咽。
明明是甜上加甜,可他冥冥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地老天荒,沧海桑田,也只不过是一句戏词。
宁宇停顿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怎么读下去。
明明是别人的故事,但他像是失去了自我,忘了自己是谁。读啊,读到小豆子变成了程蝶衣,小石头变成了段小楼,他们开始改变,读到故事大概要出现离别,出现生死。
为什么……故事一定都要有一个结局?宁宇带着醉意想,为什么?他想不明白。那他和阿崇的故事呢,又会在哪里结局?
他停住了。酒精在身体里刺激着血液变热,他忍着不哭,但拿着书的手开始抖。
这时阿崇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宁宇的手臂。
“继续读。”阿崇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但声音很稳,带着些安抚,“我在听。”
宁宇怔怔地看着他,又呆呆地转过头看书,往下读——
他读到段小楼要娶菊仙。他读到程蝶衣和袁四爷……他读到段小楼取了那把虞姬自刎的剑,程蝶衣拿着剑,去看段小楼结婚。
“——也只有这把宝剑,才是属于自己的。其他什么也没有了。他在去的时候毋须假装,已经明白,但他去了。今儿个晚上,自一个男人手中蹒跚地回来,不是逃回来,是豁出去。他坚决无悔地,报复了另一个男人的变心。”
是啊,他也没有阿崇的什么,他只有阿崇的一双鞋。可是程蝶衣能找袁四爷,他还能找谁啊?他爱过阿崇,他怎么可能还会爱上别人?
宁宇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应该很恐怖。他读出了冷汗,总觉得身体一会儿冷一会热。阿崇一直握着他的手腕,力道越来越紧。
这个故事戳中了他们,但却是不同的原因,在这一刻,他们放下了伪装和一些坚持。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在互相支持着,把这个故事听下去。
酒意彻底冲上脑袋,宁宇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他开始怨恨书里的这个段小楼。
他越读越快,仔细听他的语调,好像有恨,好像有痴,夹杂一点点爱,更多的是难言的怨。
“——蝶衣回过头来,是一张淡淡的脸。‘师哥,你结婚了,往后我也得唱唱独角戏了’。”
结婚了。
读到这一句的时候,宁宇脑子是懵的。
宁宇想,段小楼结婚了,阿崇呢。自己待会儿也要走了,自己何时会消失在阿崇的生命里?消失后呢?
有了菊仙的段小楼,程蝶衣变成了孤单的虞姬,他们再也唱不出一曲好的霸王别姬了。
阿崇呢。阿崇也会吗?说不清楚,他会不会走到一个地方,累了,想停下来,想找一个爱他的菊仙。那自己呢?
那自己呢。
宁宇放下书,木然地放下书,转过头。
他和阿崇中间隔着一本读不下去的霸王别姬。宁宇怔然地看着阿崇,相对无言无语,但似乎都陷入了什么里。
他们凝视着对方,空气好静,没有声音,但潮潮的,像是已经有人把空气哭潮了。
阿崇擡眼,才发现,原来是宁宇在哭。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怔怔地,静静地哭。这是阿崇第一次看宁宇哭,似乎是为了一个故事,但似乎又不是。
阿崇知道,像宁宇这种人的眼泪是很少的,少,所以很珍贵。
阿崇这次没有觉得宁宇可笑,因为他也有些低落难过。
他听到宁宇问自己:“你会娶菊仙吗。”
阿崇眉头一抖:“?”
他还来不及答,宁宇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娶菊仙?”
阿崇:“……”
“能不能不要娶菊仙?”宁宇语气很抖,“三姐不疼你,我疼你,我不会让别人打你的!”
“我可以好好照顾你的,我比菊仙好多了!”宁宇语气急促,眼睛红得吓人,他开始语无伦次,悲痛地去拉阿崇的手,“你要是结婚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我忘不了你……”
无语了。
阿崇叹了口气,今晚几番刺激,宁宇大概是吓得不轻,也醉得神经。
行吧。
阿崇心想,说戏子无义,只在台上有义,那我也只当跟他演一出戏。演戏,有一出是一出,性和爱,有一晚是一晚,当不当真,不也就这样吗。
“你都掀了我的盖头,你要我去娶哪门子的菊仙?不要哭了,再哭我他妈把你踢下床。”
宁宇愣了下。
阿崇冷脸看他——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老子当年被打得那么惨,还不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菊个屁仙。
阿崇抹了下宁宇的眼泪,语气不耐,“今晚没有菊仙,那出戏唱完了。脱衣服,我们现在要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