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宇的想象中,黑暗里常有一张桌子。
桌子是圆形的,上面有很多血,他的母亲周嘉欣女士躺在上面,张开双腿,痛苦地嘶喊着。血从她的腿间流出来,把桌面溢满,滴下来,像红色和黑色的墨水缠在一起的颜色,宁宇就从那团黑红的液体里睁开眼,看到世界。
他想象,在他母亲哭号声的间隙里想象、倾听——
周嘉欣叫喊中的情绪有什么?有怨恨。她怨恨这种疼痛,怨恨自己生孩子宁仲海都不来医院,怨恨肚子里这团怎么都生不出来的肉让她以后会有妊娠纹,怨恨怀孕那段日子她的狼狈——那种怨恨直接又凌厉。
宁宇想象中的那个周嘉欣才20岁,还不那么明白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更在乎自己的人生。
父亲也不太懂。宁仲海喜欢安静,他讨厌小孩的哭声,被打过几次之后,宁宇就很少哭了。宁仲海总是喜欢说:“儿子,可以安静一点吗?”
宁宇只能放下玩具,说:“好的。”
“我希望你可以保持安静,我希望你学会点头。”宁仲海会说,“不要跟你妈妈一样聒噪。”
“我会的。”
我会的,好的。这句话是年少的宁宇跟宁仲海对话中,出现频率最多的两句话。下一次能考得更好吗?我会的。可以不要偏科吗?我会的。可以不要挑食吗?好的。可以学理科吗?好的。
我会的,好的。我会的,好的。
母亲周嘉欣和父亲关系不好,总是吵架,宁宇早就漠然。
早年他也不太喜欢母亲。母亲生活不讲究,行事随意,进他房门总不敲门,夏日清凉,在家也总只穿小衫,能看到胸的轮廓。做事的时候蹲下来,能看到肉色内裤侧边几根弯曲的黑色体毛,不太好看。
等年纪长了些,看着班上绑长马尾的女生,宁宇也会盯着想象她们老去以后的样子——脸上会有斑,会有母亲那样松散的赘肉,换下来的内裤上会有黄褐色的液体。看着看着,宁宇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同龄男生拿着手机看片,看男人把阴茎顶到女孩那地方去耸动心跳会加速,听女生细弱的呻吟会勃起,看女生的乳房会呼吸粗重。可宁宇看了,却总想起母亲躺在那张桌子上,双腿流出粘稠的血。
他不觉得片子里那些女生会舒服,而自己的下面也毫无反应。他把视线往上移,去看同班篮球队队长握着手机的手指——这只手很宽阔,可以一手握住篮球,棱角分明。等看久了,他听着手机里女孩子仿若哭声的呻吟,发现自己居然对一只男人的手有了反应。
阿崇的手比记忆里那个篮球队队长的手更宽阔一些。
这是和阿崇接吻时,宁宇脑中的所想。
半醉半醒最混沌的间隙里,宁宇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阿崇是谁,宁仲海是谁,周嘉欣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等阿崇把手放到他的后颈上,摸那只蝴蝶王时,宁宇才记起了阿崇,记起了自己,记起了他的过去,现在,还有那莫测的将来。
阿崇是他旅途中相爱相爱的陌生人,是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在他未来里的人。
等阿崇擡起头,看到宁宇脸上的表情,才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我想起我妈妈了,总不能这样说。
宁宇觉得有些烦,他推着阿崇去床上,把人压到身下,去扯对方的裤子。
阿崇被他这样子弄得一怔,他的话里开始有一些棱角:“你喜欢这个体位吗?”
他没有理阿崇,上前两三下把阿崇的裤子扯掉,擡起对方的腿,在醉意里一边吻阿崇的膝盖,一边就想这么把自己顶进去。这次是换阿崇震惊了,他被宁宇蹭了两下立刻反应过来,随即就直起身子捏住了宁宇的后颈,让他跟自己对视。
阿崇:“你做什么??”
宁宇表情还挺自然:“你说呢。”
阿崇都快气笑了:“似乎有一点误会,我觉得……你应该是下面那个?”
宁宇有点不耐烦:“上面的比较累,我来吧。”他呼出一口酒气,再次试图去拉阿崇的腿。
两个人在床脚拉拉扯扯地闹了会儿。宁宇喝过酒后力气非常大,推搡了会儿谁也没让谁。阿崇看他一副小孩子讨糖吃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但蹭归蹭,阿崇发现宁宇这撩拨地毫无章法,动作非常粗鲁生硬,怎么看都像个雏儿。
等琢磨了会儿,阿崇才捏住宁宇的手腕问:“……你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啊?”
“嗯,是第一次。”宁宇坦然又淡定,“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病。行了,腿……腿张开。”
越来越搞笑了。阿崇笑着叹了口气:“新鲜了,头一遭有人跟我说这句话,还是个毛头小子。”
宁宇擡起了头,去看阿崇的脸:“所以你很有经验,跟很多人睡过吗?”
阿崇摆弄了下宁宇的腿,等看对方在自己腿间坐好后他才满意了,慢悠悠地回问:“有会怎么样?”
宁宇眯着眼去看他:“不会怎么样,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阿崇说,“你要在床上跟我聊这些吗?”
“就是,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做,是什么感觉。”
阿崇这次看他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些:“我喜欢你啊,你身体很漂亮,看上去很健康,也很干净,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
宁宇没太在意这句话,他陷入了一个迷惑中,他问阿崇:“我以前想过,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可能会害怕跟他做。我怕对方不舒服,也怕自己不舒服,总觉得那地方是不洁的,进进出出地搞来弄去,总觉得要带出血来……无论男人女人,都很难看。人为什么会喜欢做这个?还要因为这个易于冲动,喜怒无常。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怕看女人的裸体,总觉得很可怕。”
他讲话,阿崇就认真地回看他,一边看,一边揉宁宇的大腿。
宁宇觉得阿崇像是在给自己按摩,他手上用了些技巧,每一下都按得自己很舒服。没一会儿宁宇就撑不住靠了过去,去听阿崇的心跳声——
咚咚咚,从他们紧贴着的地方宁宇感觉到……阿崇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在慢慢加快,咚咚咚——
那心跳声隔着皮肉传过来,又变成了宁宇的心跳。
那一刻好奇怪。宁宇觉得自己悸动又疲惫,他被阿崇按得好舒服。肩、腿、腰……好像在舒展,他完全放松下来。
位置慢慢变了,变成他被阿崇圈在中间,被上下揉按着。宁宇开始觉得嘴唇干,想接吻,就仰起头去看阿崇。
但阿崇没有吻他,只是说:“你跟我试过以后,就知道为什么大家喜欢做这事了。”
说完,阿崇低头,去亲吻宁宇颈上的那只蝴蝶。
先是吻,到后来成了舔舐,然后又变成了吮吻。那块皮肤被弄得很痒,阿崇的呼吸也很痒,宁宇听到阿崇拆润滑液包装的声音,窸窸窣窣弄了一会,阿崇下面还硬邦邦地顶着他,一下下地戳蹭。他用一根手指戴了个套,沾着润滑液往宁宇后面揉,动作很温柔。
宁宇扭了下腰,阿崇又把一瓶吸剂放到他鼻下,声音像是诱哄,又似是邀请:“吸一口,放松。”
宁宇本不想吸,但那味道好熟悉,很像第一次见到阿崇时闻到的薰衣草,比酒味和汗味好闻。
他吸了一口,那味道太浓了,直直地冲上头顶刺激神经末梢——爽得头皮发麻。接着的所有感觉开始变得那样细微——阿崇的呼吸,阿崇插在他屁股里面的手指,阿崇的声音……
那个声音让他站起来,背对自己,跪下,爬到镜子前。
宁宇犹豫了。阿崇又说:“怎么啦?”
他话里听不出来喜怒,语调还是轻轻的,“做不到吗?”
宁宇怔了一秒,才说:“为什么我一定要跪着?”
“那样你不容易痛。”阿崇讲得一本正经,“也比较容易舒服。”
他拿了个套出来,语气散散的,“用过吗?我教你戴?”
宁宇接过来拆开,正打算往自己下身送,阿崇又说:“我说帮我戴,你不需要用啊。”
他还是那种完全无所谓,选择权在你手上的口吻。
但宁宇听完,却总从那语气里听出不由分说的支配感。眼神也是,定定看着你,游离不定的,偏生就看得宁宇想说对不起,好的。
宁宇手有点抖,但还是膝行过去,不甚熟练地给阿崇戴上套,中间被笑了几次,他没有擡头看。
“好啦,趴好可以吗?”戴完,阿崇摸他的头,“第一次可以很舒服的,不要害怕啊。”
他被吻着,迷迷瞪瞪地被阿崇弄到了地上。
等看到镜子前自己的脸时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想通自己怎么变成了下面那个,也不确定这个姿势是不是不容易痛。
但阿崇并没有让他思考太久,他被按到了那面穿衣镜前,避无可避地看见自己和阿崇光着身子贴在一起接吻。两具男性的躯体,赤条条地缠在一起。
他吞咽,吞咽阿崇的呼吸和温度。等阿崇把嘴唇换成了手指,他继续吞咽,把那几根手指舔得湿湿的。
宁宇觉得阿崇的手突然间变得好大,很陌生,把他的嘴塞得很满。他闭着眼,有些吃不下了。接着在黑暗中大口呼吸的时候,宁宇又吸进了一口那黏黏腻腻的薰衣草香。
那瞬间宁宇觉得自己看见一大片绚烂的烟花,只能无意识地张开嘴大口喘啊啊啊地叫,去捏阿崇的手臂。
阿崇含着他的耳朵,说:“叫啊,要学会叫。”
他手脚发软,感觉自己被烫得化开,在脱落。
等那阵缓过去以后,宁宇才意识到,阿崇已经进来了。
阿崇在镜子里看宁宇的表情,一边顶他,一边摸他的屁股,说:“放松,喘气。”
他的声音像会催眠。
宁宇被摸得腿软,忍不住了,只能跟着动作开始叫。慢慢就开始不对劲了,擦过的地方开始痒,阿崇好像知道怎么弄会舒服,每一下都好痒,他想叫,腿越分越开。
宁宇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被插进来的地方怎么吞吃另一个雄性男人的器官,又吮咬着挽留,很舒服,又觉得很耻辱。
阿崇似乎知道宁宇在想什么,他把那一点点无处遁形的耻辱扯了出来,揉着宁宇的腰窝一下下地往里撞,夸他说:“你不像第一次,还会吸我啊。”
宁宇回应他的动作是下意识擡高了屁股。喘息的声音缠在一起,真的撞出了啪啪啪的声音,响得不像话,太大声了,黏黏腻腻的。
阿崇没有放过他,一定要一边做,一边像个老师一样,告诉他:
“做这件事很难堪吗?你看看镜子,什么表情啊,爽得要哭了吧?”阿崇语调轻轻的,“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喜欢阴道还是阴茎,身体会告诉你答案。”
宁宇被顶得头脑发昏。阿崇一边玩他的舌头,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从进来后就变得很强势,掐着宁宇不让动,死命往里面顶。
他表情变了。
变得凌厉,锐利又冷硬。如果不是插着宁宇的那根东西让自己爽得快跪不住了,只看阿崇的脸,他会觉得对方是要准备杀人。
“做这件事本身没什么意思,本身都是发泄欲望。有人喜欢做控制者,有人喜欢做臣服者,对应的都是你自己而已。就像……”阿崇顿了顿,“哎呀,看看,你这不是挺开心的吗?都喊成这样了,还想压我啊?”
宁宇闭了闭眼,他说不出话,想开口就想叫,只能压着镜子喘。
“里面烫得不像话。”
“我有点发烧……”宁宇觉得自己声音软绵绵的,他被阿崇掐得快窒息了,“你慢一点。”
“慢不了吧。”
说完阿崇顶得更快。
他死死按着宁宇颈上那只蝴蝶,去看镜子里这人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样子,突然说:“宁宇。”
宁宇只能擡头去看阿崇的脸。
阿崇似乎在笑,他擦着宁宇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第一次被我摸硬了的时候,就想张开腿让我干是吧?”
那句话很像催眠师打出的一个响指,宁宇又被拉进了羞耻的洋流中。下一秒,他就抖着身子射了。
很奇怪,阿崇在镜子里盯着他,似乎看得见形状,但没读内容。
宁宇开始感觉到那种塌陷,这是被另一个人推上高潮时的新发现,和自己弄的区别太大了。他终于从空中落到了实处,有东西在身体里细细地流动,像水一样。
镜子里他还被阿崇捏着后颈。
他看到自己,张着双腿跪在镜子前,翘着屁股张着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阿崇似乎喜欢宁宇这个样子。
他摸了摸宁宇的下巴,说:“对啦,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