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很久都见不了维达尔一次。
因为维达尔总是外出。
芬里尔就每天都睡在这片森林,等着盼着哪天醒过来的时候能看到维达尔的脸。
见维达尔的日子他会变作人形,维达尔会摘下叶子变成袍子给他穿上。
他们相对坐着,芬里尔说话,维达尔听。见面的次数很少,所以芬里尔很珍惜每一次能见到维达尔的日子。
能见到维达尔的日子总是晴天,风和日丽,森林也欣欣向荣,一切都那样美好。芬里尔就这么和维达尔消磨着时间。
他漫无边际地对维达尔诉说,说自己在维达尔不在的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做了什么,学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神,事无巨细都跟维达尔说,维达尔从来没有不耐烦过,永远都笑着看他。
芬里尔很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爱慕。
毕竟维达尔太好了,他们有太大差距,一个是站在云端的神,一个是人人唾弃的兽,是云泥之别,也是不敢触碰。
他压着这份虔诚的喜欢,只敢装成个有说不完话的疯子,守在这个森林里,等着维达尔回来听自己说话,看看他的眼睛和笑容。
后来维达尔出了一次远门。
芬里尔听到提尔说,维达尔这次游历要去带回能拯救世界饥饿的种子,他会去很久。
维达尔走了没多久,阿斯加德为一位神举行了婚礼。
提尔带着芬里尔去了热闹的婚礼现场,芬里尔看着那对幸福的新人,问提尔道:“如果是你的话,想表达自己爱慕对方,会怎样表达?”
提尔笑了下,“当然是把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送给对方。”
芬里尔下来后想了想,失望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回去以后,他趴在兰德维迪那眼泉边绞尽脑汁地想啊,想了不知道多久,才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去找到一名工匠,请求对方将自己身上最柔软美丽的一块皮毛割下来。
工匠是个垂暮的老人,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对一只狼会说话也并不意外。听完芬里尔的请求,他有一些疑问。
工匠问他:“你割自己的皮毛做什么?动物都应该爱惜自己的皮毛羽翼,这是你们最为珍贵的东西。”
芬里尔说:“我想用我的皮毛做一双靴子。就是因为知道珍贵,所以我才一定要用自己身上的皮毛。”
工匠有些惋惜地看着芬里尔身上的皮毛:“整片皮毛一起割的话,以后就算你身上的毛重新长出来,也不能复原整块皮的原貌……割皮毛的过程也很痛,你真的想好了吗?”
芬里尔没有丝毫犹豫:“想好了,你动手吧。”
于是工匠便割下了芬里尔身上最美丽的一块皮毛,银灰交杂的毛色,连着狼皮割下来。工匠没有说错,确实很痛,芬里尔的身体不停抖着,那块没了皮毛遮挡的皮肤火辣辣地痛,鲜血不停地往下滴落。
他不再是拥有美丽皮毛的狼了,他现在比之前更为丑陋、更加面目狰狞。
芬里尔强忍着痛苦,盯着工匠把那大片皮毛处理好,做成一只靴子。
那只靴子内里和外层都是他的毛,看上去很软,或许……很好穿吧?
芬里尔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他抱着那只靴子离开的时候,自嘲地笑了下。
别的还能给维达尔什么?这已经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了——
维达尔确实走了很久。
久到芬里尔觉得过了很多很多个日夜,度过了四季,叶落又生,经历了一轮雨雪风霜,季节开始回暖。
这一天对诸神而言来说,是个好日子。
一大早芬里尔就听到提尔高兴地说,几日后奥丁会办一个宴席,为了庆祝洛基终于被惩罚。
说起洛基,他可做了不少令人感叹的坏事。
他蛊惑巴德尔的盲眼兄弟黑暗之神霍德杀死了巴德尔,众神之父怎么可能放过洛基?
更何况洛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总是给阿斯加德带来破坏的神,早已令诸神有诸多不满,先是割掉了托尔妻子美丽的金发【注】,又恶作剧给女神芙蕾娜带来一场荒唐的婚礼【注】,还差点让诸神永远失去青春的金苹果【注】,现在又使得奥丁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儿子……
一次一次的恶作剧,使众神对洛基的忍耐终于到了头。奥丁在失去自己的儿子巴德尔之后终于震怒,命令自己的长子托尔一定要把逃掉的洛基找到,并给他永生难忘的惩罚。
托尔幸不辱命,在一条溪水中发现了变成一只三文鱼的洛基。
他们将洛基压到一个山洞之中,当着他的妻子的面,把洛基的儿子杀死,用他儿子的肠子当作镣铐,将洛基束缚在巨石上。洛基的身上有三块巨石,一块压着肩,一块压着胯(好痛),一块压着膝盖。洛基儿子的肠子将洛基和巨石紧紧地缠在一起,使他完全无法动弹。
这还没结束。众神还拿来一只毒蛇,让那只毒蛇盘旋在山洞的钟乳石上,毒蛇就正好立在洛基头顶上,它的嘴里不断吐着毒液,毒液又不断地往下滴,一滴一滴地落到洛基俊美的面容之上……毒液不断腐蚀着洛基的鼻、眼、嘴……
所幸还有人对洛基不离不弃,那个人是洛基的妻子西格恩。她对着儿子的尸体哭完了,便去找来了一个罐子,一边哭泣,一边为洛基接着那毒蛇吐出来的毒液。
她就那样注视着自己这个行事乖张的丈夫,注视他俊美但扭曲的面容,高高地举着手臂,为他接住痛苦和惩罚。
就这样,众神报了巴德尔之死的仇,终于为阿斯加德的宁静出了一口恶气。
芬里尔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提尔本以为会在芬里尔的脸上看到愤怒和怨恨,结果芬里尔只是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与我无关。”
提尔觉得很无法理解:“洛基是你的父亲。”
芬里尔鼻子里哼出气来,不屑地道:“或许吧。”
提尔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只狼,心想狼真是不知感恩的冷血动物。
就在众神喜气洋洋地准备着宴会,为了庆祝终于教训了洛基的时候,维达尔也回来了。
他回到兰德维迪的时候还是晚上。为了赶上那个宴会,维达尔风餐露宿地赶路,终于在深夜赶回了自己的家。
等来到自己的栖息之所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维达尔看到芬里尔正趴在泉水边睡觉。
月光明澈,他脚边的银狼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睡梦间也轻声地哼叫着。四周也静谧,维达尔一直平静的心居然有了一种满满当当的欣喜——
自己走了很久,居然还有一只狼还一直等在自己离开的地方,一直记挂着自己。
说不上来的感觉。
芬里尔的背上有一大片毛秃了,嫩红的皮上有刚长出来稀疏的毛。不知道他去哪里受了什么伤,看上去之前应该很严重。
他前肢还压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是什么,紧紧压着,像是什么宝贝。
维达尔就着月光看了看芬里尔身上那块秃了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眉头不自觉就皱紧了。
他在芬里尔面前抱着膝盖一边看,一边想,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芬里尔身上的土地。
芬里尔身下即刻就长出细细密密的花朵草叶来,将芬里尔的身体托起来。维达尔打量一眼这个花床,又看看沉睡的芬里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去摘那花床的枝叶花朵。
维达尔手指灵活地动作,不多时就编出一个漂亮的花环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对着手上的花环笑了下,随即把那花环往芬里尔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一套——
一只看上去凶巴巴的兽,脑袋上带了这么个漂亮东西,那反差的视觉冲击让维达尔不由得盯着笑了很久,就这么托着下巴欣赏自己的作品。
看久了,维达尔居然第一次有了点寂寥之感。
毕竟以前都有面前这只狼对着自己不知疲倦地说,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静默地和他相对。维达尔突然就很想念芬里尔说话的那些时光,至少有温柔的声响,也会在心里荡出有温度的回声。
维达尔很轻地叹了口气。
随即又安慰自己,还有明天。有明天真好,明天世界也是明亮的,有声的,有很多人能和自己交谈。
他在喧闹中找着自己爱的声音,找着会让自己喜悦悲欢的响动,寻觅即使静默也能令人开悟一切的语言,这样的信念使维达尔从不寂寞,永远明朗。
维达尔在芬里尔身边也给自己做了一张花床,刚准备躺上去,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很脏。
因为赶路,他风尘仆仆,满身尘埃。维达尔爱洁,也喜欢白和青色,都是纯净的颜色。用一只脚去接触大地是他的使命,但那并不代表维达尔是个不讲究的神。
他思索了一下,看了看那只趴着沉睡的巨狼。
应该没关系的,睡得那么熟。
想了一会,维达尔就放宽了心。他开始慢慢地脱下/身上的白袍,直到自己浑身赤裸,才慢慢走进身旁那一眼泉中,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泡进了泉水里。
月上中天,森林静谧,一切都在沉睡。
泉水清凉,维达尔泡得很舒服,很慢地清洗着身子。
另一边,岸上的芬里尔,他在梦里可没那么快活。
早在开春的时候芬里尔就觉得身体总有些不太对劲。
他比过去易怒,身体也总是燥热。
梦里维达尔出现的次数变多了,朦胧间,他觉得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倾泄的地方……但没有人教过他,他面对的是什么,又该如何去解决。
所以之前那些琐碎的征兆都被芬里尔忽略了。
今天梦里的主角,是维达尔的洁白的脚踝。
那只脚,每天踩着大地和尘埃,踩着生灵和祝福。明明是那样漂亮的一只脚,却总是裸露在外。
梦里的他捧着维达尔的脚,虔诚地跪在那个高贵的神面前。梦里他终于可以用大胆炙热的目光望着维达尔了……
你看,梦里的他比现实还要勇敢一些,他捧起了维达尔的那只脚,维达尔也没有拒绝,于是他颤抖着吻了吻那只脚,又顺着脚一直往上吻……天哪,芬里尔不禁想着,这可是维达尔。
可以占有吗?
对芬里尔来说,不被维达尔拒绝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梦里的那个他被欣喜冲昏了意识,急切的冲动激着他的意识和理智,梦里没有伦理和道德,连梦里都不能放纵一次吗?这是梦啊!
想到这里,梦里芬里尔像被点燃一般,开始像个疯子一样地,去撕扯维达尔纯美的白袍——
他贪婪地吮吸维达尔的小腿,觉得自己浑身燥热,一种原始的冲动激出了他作为动物的本能,也冲破了他对维达尔距离的防线。
他想占有。
那个梦戛然而止于他倾身压在维达尔身上的那一刻。
醒过来的瞬间,芬里尔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发情期。
作者有话说:【注】依旧是有名的神话故事,感兴趣自己去搜索。神话部分我写得很快乐!~希望大家也能喜欢北欧神话!最后下章emmmm,可能搞,可能不搞,你们猜猜搞不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