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表白
汪韧在厨房等了十分钟,将大火变成小火,看好时间后回到客厅,把那只登机箱拖到书房放好,出来后又关掉餐厅和客厅的顶灯,只留下一圈灯带,发着淡淡的、暖黄色的光。
罗雨微在沙发上玩手机,惊觉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擡起头来,看到汪韧来到她身边,也坐在了沙发上。
这是一组L型的组合沙发,两人都没去躺贵妃榻,并肩坐在那张三人位沙发上,男左女右,汪韧看到电视屏幕上是某个点播界面,问:“你看电视吗?”
罗雨微说:“我不看,你看吧。”
汪韧就调到了直播模式,找到他喜欢的体育频道,正在重播一场羽毛球比赛,应该是某个分站赛的男双半决赛,汪韧下午刚打过羽毛球,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罗雨微有一点点不自在,深夜,昏暗的光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氛围着实暧昧。
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客房去,可那只鸡还没炖好,汪韧是被她硬留下来的,她要是把他一个人丢在客厅,实在太不礼貌,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和汪韧一起看比赛。
汪韧看得很专注,在某位运动员用一记跳杀拿下一个多拍回合后,忍不住叫起来:“漂亮!”
“你很喜欢羽毛球吗?”罗雨微觉得有趣,问道。
“啊,对。”汪韧说,“不止羽毛球,别的体育项目我也喜欢,足篮排,乒乓,游泳,田径,我平时看体育台比较多,自己去玩的话,也就是打打篮球、羽毛球,还有游泳和爬山。”
罗雨微说:“我喜欢瑜伽,普拉提。”
汪韧说:“很多女孩都喜欢瑜伽,我每次去健身房锻炼,那个瑜伽课永远是女多男少,有一次我也进去上了一堂,想体验一下。”
“然后呢?”罗雨微扭头看他,问,“感觉怎么样?”
“啧,不好说。”汪韧眯着眼睛摇摇头,“课其实还可以,就是每小节和每小节之间,莫名其妙的,老有大姐来和我聊天,问我要微信,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有一个直接想把女儿介绍给我,把我给吓得……课没上完就跑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罗雨微又笑了起来,汪韧真好玩,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逗笑,而且她还能确定他不是在说段子,那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汪韧见她笑得开心,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健身,也可以一起出去玩,我那个户外群活动很多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到时候就来约你。”
这一次,罗雨微没拒绝:“好啊。”
汪韧问:“你会打羽毛球吗?”
罗雨微皱了皱鼻子:“水平很一般,肯定没你打得好。”
“我打得也不好,唔……”汪韧拿出手机,问,“你要不要看我下午打羽毛球的视频?”
“有吗?给我看看。”罗雨微来精神了,“我还以为你没拍呢。”
汪韧说:“我是没拍,别人拍的,都发在群里。”
他打开群聊界面,罗雨微看到那个户外群共三十多人,汪韧开启了消息免打扰模式,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聊天晒照。汪韧从下往上翻,一些聚餐照被匆匆略过,他翻到下午时段的聊天,点开一个视频,把手机给了罗雨微。
那是个室内体育馆,有很多块羽毛球场地,视频是竖屏拍摄,镜头时而近,时而远,应该是拍摄者在不停地调整。汪韧在场上的位置和拍摄者几乎持平,手机镜头就一直跟着他,非常像选秀综艺里的爱豆直拍。
他穿着一套暗红色运动装,身姿矫健,移动迅捷,接发球颇有专业运动员的风采,再加上那高挑的身型,在球场上很是引人注目,边上围观者都不少。
几个回合后,汪韧在网前轻挑起一个球,堪堪过网,对面没接到,他嘚瑟地原地跳了一下,还挥了挥拳,镜头外有个男人说:“方丈,你今天状态很神勇嘛!”
“这几天运气比较好。”屏幕里的汪韧笑呵呵地回答。
视频只有一分多钟,到这里就结束了。
罗雨微没有把手机还给汪韧,汪韧也没问她要,看着她往下翻,罗雨微挑着另外几个打球视频点开看,最后翻到了晚上的聚餐照。
他们在吃烤鱼,照片特别多,像是随手乱按的,男男女女一群人,罗雨微找到了汪韧,他还是穿着打球时的那件运动服,坐在桌边低头吃菜,罗雨微把照片放大,发现汪韧左手边的左手边,坐着一个长相可爱的年轻女孩。
她把手机递到汪韧面前,问:“下午那个视频,是这女孩拍的吧?”
汪韧一愣:“啊?”
他重新去看那段视频是谁发的,看了以后瀑布汗:“呃……还真是她,你怎么猜到的?”
“她吃饭时都在盯着你看,每张都是,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你没发现吗?”罗雨微把手机还给汪韧,“能用竖屏追着一个男生拍视频,20%是Gay,80%就是女孩,结合吃饭时的线索,就是她,没跑了。”
汪韧竖起大拇指:“明察秋毫!”
“你应该叫我‘名侦探小罗’。”罗雨微下巴微仰,悄悄地挪了下屁股,坐得离汪韧远了些,说,“看来,方丈很受欢迎嘛,这女孩挺漂亮的,年纪看着也小,你俩都在一个户外群了,也算有缘,你怎么不试着接触一下?”
汪韧反应很快:“人家都叫我‘方丈’了!你还不明白吗?我和她都不怎么说话的,我连她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罗雨微语气轻飘飘:“方丈也可以还俗的呀。”
“我……”汪韧刚要解释,罗雨微站起身来:“我饿了,去拿个水果吃。”
“你要吃什么?”汪韧跟了过去,“有些水果你还不能吃,我给你削个梨吧?”
“我喜欢连皮啃。”罗雨微从餐桌上的水果盘里挑了个小香梨,也不洗,直接要上嘴咬,却没咬到,梨子被汪韧抢走了。
她瞪着他,汪韧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指指餐桌上那只装药的塑料袋:“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削皮。”
罗雨微没再和他对着干,乖乖地去沙发上坐下了。
香梨很小,汪韧削了两只,切成块装进碗里,放好叉子端到茶几上,罗雨微一扭头,就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杯冰淇淋。
“你好坏啊!知道我不能吃冰淇淋,还要当着我的面来诱惑我!”罗雨微噘起了嘴巴,“你故意的吧?”
汪韧咬着勺子,一脸无辜:“你这么专//制的吗?”
“你才知道?”罗雨微叉了一块香梨送进嘴里,咬得“咔咔”响,“我毛病多着呢!你还没发现罢了。”
“你那不叫毛病,叫做个性,你们学艺术的都挺有个性。”汪韧笑笑,有滋有味地挖着冰淇淋吃,“不像我,我其实没什么个性,也没什么野心,就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
罗雨微说:“那是因为你家里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如果你一无所有,只能靠自己去挣,你也不会贪图安逸。”
“也许吧。”汪韧说,“我毕业那年,其实收到了好几份Offer,比较有竞争力的除了我现在上班的这家公司,还有一家在钱塘的互联网医疗公司。当时他们刚拿到A轮融资,老板贼有钱,给我开的年薪特别高,是最高的一家,我也心动过,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呀?”罗雨微不太理解,“你是觉得那家公司的发展前景不好吗?”
“不是。”汪韧摇头,挖着冰淇淋,边吃边说,“他们的发展前景应该不错,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现在已经是国内头部的互联网医疗公司,我当时要是入了职,现在的年薪可不好说。我放弃,纯粹是因为我预感到那工作会很忙,996都是好的了,我不想那么忙,还是想有点自己的时间。”
罗雨微想到那些消失了的小钱钱,肉痛地说:“如果是我,我一定选这家。”
“我知道,很正常,我有同学去了,现在已经住上了大别墅。”汪韧摸摸头发,“不过他头发也快掉没了。”
罗雨微又是一阵笑,止住笑后,问:“你后悔吗?”
“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真的,我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汪韧说,“外企的工作忙归忙,一般工作都能在工作日搞定,双休日我就可以放松一下,去打打球,爬爬山,每年还有十几天的带薪年假,我都会去长途旅行。在事业心上……我真的没你厉害,十年后,论成就,我肯定比不上你。”
“你这么看得起我吗?”
罗雨微支起手肘靠在沙发靠背上,侧身对着汪韧,汪韧也侧过身来,两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虽然没有一丁点肢体上的接触,却离得很近,稍微擡一下手,就能触到对方。
汪韧的头发快干了,又变成那种蓬松的样子,穿着白T恤,像个大男孩,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罗雨微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安心的,踏实的,就这么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温柔的眼睛,从身到心,她都处在一种最放松、最舒服的状态。
她情不自禁地向他倾诉自己的烦恼,用一种缓慢的语速:“我现在其实很迷茫,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马上要入职的这家公司新成立不久,老板是个海归,女生,只比我大一岁,刚结婚,还怀孕了。我心里真的很没底,不知道这次跳槽的决定是否正确。我年纪不小了,这几年跑来跑去,感觉一直在试错,当时在杨总那儿上班就是图他赚得多,也想积累一些经验,结果去了一趟上海,直接转行了,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上我真正想做的事。”
汪韧问:“你想做什么?”
罗雨微说:“独立策展人。”
“哇——”汪韧小小地感叹了一下,“听着就很高大上,我完全不懂这一行。”
罗雨微笑起来:“我想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或工作室,什么都由我说了算,但是好难啊,毕业以后一直都在给别人打工,钱是挣了一点,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绩,在这个行业里越来越边缘化,有时候想想……还蛮沮丧的。”
“慢慢来,不着急,先入职观望一下,新公司有利有弊,进去了才知道,现在想多了也没意义。”汪韧说,“你上班后要是碰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就来和我说,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就算我不懂这行,你把我当树洞也行。”
罗雨微抿唇而笑:“嗯。”
汪韧的冰淇淋吃完了,扯了张纸巾抹抹嘴,继续给罗雨微打气:“你还小呢,才二十七岁,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罗雨微纠正他:“我二十八了。”
汪韧:“没满,就是二十七。”
罗雨微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没满二十八?”
汪韧一笑:“你猜猜?”
罗雨微伸手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你幼不幼稚?说!你是不是偷看我身份证了?”
“没有啦!”汪韧解释道,“你前几天挂水那张病历单上印着呢,罗雨微,女,二十七岁,前年冬天你住院时是二十六,所以,我猜……你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十月,还是十一月?”
这个人真的很细心!只拿着病历单看了几秒钟,就注意到了她的年龄,罗雨微服气了,反问:“你干吗要知道我生日?”
“想送你生日礼物啊。”汪韧认真地说,“你都送我生日礼物了,我也想送你。那件衬衫是长袖,我还没穿过,等哪天有机会……我穿给你看?”
罗雨微别开头,嘴角含着笑,讲出来的话却冷酷无情:“谁稀罕看。”
“说嘛,你什么时候生日?”汪韧语气软软的,“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李乐珊了。”
罗雨微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是不回答,汪韧直接叉起一块梨到她嘴边:“张嘴。”
罗雨微:“……”
她没忍住,不仅张开嘴咬下梨肉,还笑了出来。
汪韧也笑了,挥舞着叉子威胁她:“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生日?”
“不告诉你。”罗雨微起身要溜,“我去看看那个鸡炖得怎么样了。”
汪韧没让她得逞,一把握住她的左手手腕,轻轻一拉:“又想跑!回来!”
罗雨微拗不过他的力气,一屁股又坐回沙发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汪韧没松手,还握着她的手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就抗拒了!就不告诉你!”罗雨微嚷嚷着,“你去问李乐珊呀!看看她是帮你还是帮我!”
“我就是想陪你过个生日,这有什么可保密的?”
汪韧说完后,发现罗雨微定住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换做往常,他肯定是立刻松开手,再说声“抱歉”,可这一次,他不仅没松手,还将手往下移了一点,从手腕移到了她的手背上,握得更紧。
罗雨微感受到他手掌的炙热,试着挣了一下,没挣脱,汪韧向她靠近了些,低声问:“几月,几号?”
女孩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两抹红晕,小声说:“十月底。”
汪韧:“十月三十一?”
“嗯。”
“你也是三十一号生日?”汪韧的眼神柔了下来,还带着惊喜,“到时候,我能陪你过生日吗?”
“还早着呢。”罗雨微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错开视线,不敢看他。
“不早了,也就剩一个多月了。”汪韧的右手又往下移了一点,这一次,他修长的手指缠住了她的手指,点点触碰,寸寸摸索。
罗雨微是可以挣脱的,但她没有尝试,像是妥协了,就任由他得寸进尺,彻底地牵住了她的手。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牵手,罗雨微记得在迪士尼上船时,汪韧就牵过她的手,她不知道的是,早在两年前的医院病房,他们认识的第一天晚上,汪韧就牵住了她的手,还握了很久。
此刻,他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罗雨微的掌心,声音变得越发低沉:“新公司,什么时候入职?”
指间的纠缠令罗雨微的精神难以集中,都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应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个月下旬……搬完家就入职。”
汪韧歪了歪头:“入职……是不是又要填入职申请表?”
他们似乎靠得更近了,罗雨微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应该要填吧……我不知道,合同还没签……”
“唔……你要是再填紧急联系人……”汪韧垂着眼看她,轻轻地眨动眼睫,“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罗雨微愣住了,猛地擡头看他,汪韧的脸色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并不像他的语气那般沉着,但他没有退缩:“我想做你的紧急联系人,是第一时间就往你身边赶的那一种。”
罗雨微:“……”
“我,其实还买了两颗章。”
汪韧终于松开手,罗雨微木木地看着他,他从沙滩裤的裤兜里掏出最后两个小木条,还有一盒从书房里拿出来的红色印泥,拉过茶几上的A4纸,果断地把章敲了上去。
纸上满是杂乱无章的“汪汪”和“罗雨微”,都是汪韧后来盖着玩的,有一行,“汪汪”和“罗雨微”之间有一块空格,新章就敲在那里。
“汪汪”“喜欢”“罗雨微”
汪韧放下章,转头看向罗雨微,又一次牵起她的手,说:“雨微,做我女朋友吧。”